顾长晏微勾起唇角,冷冷笑道:“接着说啊,你想给温姑娘说哪家的公子哥?也让本督听听。”

  王媒婆心惊肉跳地看一眼旁边的温酒,吓得温酒冲着她直摆手。

  “没,没有,都是婆子信口胡说的。”

  “媒婆的嘴,骗人的鬼,瞎话真是张嘴就来啊,本督适才可听得清清楚楚,你说,是睿世子?”

  声音低沉,带着沉沉威压,压得王媒婆抬不起头来。

  自己就是说个媒而已,也没招他,也没惹他,他自己是太监,娶不了媳妇儿,听别人谈情说爱,就这么容不下吗?

  “婆子就只是想赚双绣花鞋穿,多嘴了,我再也不敢了。”

  温酒见她吓得够呛,自己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顾长晏:“王婆与我玩笑而已,你就别吓她了。”

  顾长晏低头看一眼她拽着自己袖子的纤纤指尖:“玩笑啊?我还以为,是你有了心上人,想寻个媒婆捅破窗户纸呢。

  你好歹也是皇上瞧好的人,若真有心,不如告诉本督,让本督替你求皇上赐婚啊,那多风光。”

  这阴阳怪气的宦官腔调,听着牙根都酸了。

  温酒一口否认:“压根没有的事情,我案子还没有眉目呢,哪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

  顾长晏面色稍缓,不再刁难王媒婆。

  温酒松开指尖,给她使一个眼色,爬起来就慌里慌张地逃了。

  顾长晏揶揄道:“知道自己还有皇命在身就好,这么大的事情,招呼不打一声就揽在身上,朝中这么多吃闲饭的,轮得到你做这个出头鸟?”

  温酒心里委屈,低垂下眼帘:“我也是实在没有法子,我被父亲锁在屋子里出不来,仇先生又因为我身陷囹圄,我总不能袖手不管。就盼着能借这个案子有点转机。”

  顾长晏一怔:“仇先生犯了什么事情?”

  温酒轻轻地咬了咬唇瓣:“顾弦之想聘请仇先生做幕僚,我们不答应,他便从中挑唆,说我与仇先生有私情。然后还勾结京兆尹,诬陷仇先生乃是他国奸细。”

  顾长晏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眉宇之间显而易见的怒气:“那你怎么不去找本督?而是去求他顾时与?本督没有这个本事是不是?”

  “我想找,第一个就去求你的。”

  温酒吸吸鼻子,眸子里已经有水气凝聚:“可我又进不得宫里,你府上侍卫大门都不开,我怎么找你?”

  顾长晏瞧着她湿漉漉的睫毛,顿时心中一软,低头从腰间解下一块压袍的玉佩,递到她的跟前。

  “日后若是有事找我,就去我府邸,找一个叫华宝的侍卫,他会第一时间找到我。”

  “华宝?男的?”

  顾长晏给了她一个“废话”的眼神。

  温酒顿时破涕为笑:“你不怕我给你惹麻烦?”

  顾长晏不屑:“本督最不怕的,就是麻烦。要,还是不要?不要我可收回了。”

  温酒立即扑上去抢,顾长晏拿着玉佩的手作势要收。

  温酒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踮着脚抢。

  顾长晏的手很快就松开了,像是碰到了烫手山芋,就连耳根都肉眼可见地染上一层红晕。

  温酒毫无觉察,只顾喜滋滋地瞧着手里抢来的玉佩。

  还以为定然是麒麟或者蛟龙之类的猛兽,谁知道,竟然是一颗翡翠白菜,叶片上雕琢着一只挥舞镰刀的螳螂。

  雕工精致,又巧妙地利用这原本的青白色彩,可谓匠心独具。

  她将玉佩欢喜地揣进怀里:“你今日又救了我一次。”

  然后掰着手指头算:“我好像已经欠了你两条命了。”

  “所以,你现在的命是本督的。谁若是敢欺你,要先问问本督答应不答应。”

  这话,说得霸道。

  自己是应该感动还是抗议?

  一时间心里敲鼓。

  幸好,府尹李大人听闻顾长晏来了衙门,立即整顿衣冠,出门相迎。

  顾长晏便将树林里刚发生的案子据实相告。

  让他立即发出通告,全城寻找那个手被咬伤的凶手。

  就连衙门里的人也必须要盘查。

  不过盏茶功夫,京兆尹过来回禀盘查结果:

  “督主大人,整个衙门的人已经全都查验过了,没有一人手上有伤。

  而且,适才大家也几乎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顾长晏挑眉:“全都查了?确定没有遗漏?”

  “全都查了,”京兆尹笃定地道。

  “内宅的人呢?”

  “内宅里只有下官的几房妻妾,以及丫鬟婆子,唯一的男丁便是下官的老父亲,已经中风瘫痪在床上好几个月了。”

  “喔?”顾长晏望一眼温酒,有些惊讶:“此事本督竟然毫不知情,李大人好像从未提起过。”

  “些许小事,哪敢惊扰督主大人?”

  “令尊与本督也曾有过两面之缘,上次见他还生龙活虎,老当益壮。没想到竟突然卧病在床。还烦请李大人带路,我去探望他老人家一眼。”

  “督主大人好意下官心领了。不过屋里一股污秽之气,实在难闻。不敢有辱大人金贵之躯。”

  “李大人客气,本督既然已经来了,岂有不去探视之礼?还请头前带路。”

  京兆尹推辞不得,亲自带着顾长晏前往内院。

  温酒想了想:“我去瞧瞧那个刚刚救回来的姑娘。”

  顾长晏点头,温酒向着羽林卫打听了姑娘去处。

  女子还是那一身被撕烂的衣裳,并未更换,裹着顾长晏的披风,发髻凌乱,双眼无神,蜷缩在角落里,谁也不让接近。

  府衙里的婆子拿了干净的衣裙过来,只能无奈地搁在一旁。

  温酒入内屏退了所有人。

  “你不要怕,你现在是在府衙,这里很安全,没有人敢害你。”

  女子木木地抬脸看一眼温酒:“听说,是你救了我,是吗?”

  温酒点头:“勉强算是吧,我正好路过。”

  女子屈膝,在她面前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我知道你们正在调查这个案子,你想知道什么,就只管问吧。只要能将那人绳之以法,让他得到报应,我就死而无憾了。”

  这话令温酒心里一颤,听得出来,这姑娘似乎万念俱灰,已经抱了寻死的心思。

  她没有急着问,怕她情绪太过于激动,而是在她跟前席地坐了下来。

  真凉。

  看得出来,这位姑娘心更凉。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你要知道,你也是受害者,你没有任何错,为什么要用别人的罪恶惩罚自己呢?”

  女子抬起朦胧泪眼看一眼温酒,随即又低下了头:“我已经是残破之身,出了这个门,就会有无数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指点唾弃。

  我就算是回家,我的父母亲人也只会觉得我丢了他们的脸,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唯有以死明志,才能让家人颜面上好看些。”sxbiquge/read/77/779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