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人一旦先入为主,就很容易陷入思维盲区。

  地盟那边共有十二地支,那位亥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言卿也跟楚熹年谈过,从楚熹年之口,得知这所谓的“十二分支”由来已久。

  许多年前,那位亥夫人或许真是一位妻主娘子,而每当一位妻主娘子死去,自然有另一位亥夫人接替这地支之位。

  换言之,这所谓的“亥夫人”,其实并不是在特指某人,而是在指某一个位置,更类似于一个称号。

  所以那时言卿就在想,亥夫人所做的那些事,几乎全是在损害妻主娘子自身利益,妄想匡复男尊天下,在蓄意制造妻主与夫侍之间的矛盾,彼此离间,进行煽动,使双方冲突加剧恶化。

  又有谁规定这人便一定是一位娘子?而不能是一位夫侍顶着“亥夫人”的名头来做事?

  她是心系之人,纵观全局从不轻易下任何定论,而此刻言卿当初的那个猜想也好似应验。

  那亥夫人,其真身并非一位妻主娘子,

  也并非柳大人所怀疑过的李颜姝,

  而是李颜姝身边这位如兄如友的心腹仆从,

  宋冥。

  …

  客栈后院,

  这里有条偏僻小巷,那中年男子白釉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待见了宋冥之后他立即便行一礼。

  “近日风向不太对,自打濮阳城那边的元老会被人剿杀后,便一直有人在查探您的下落,但您隐于幕后从未显眼,那边的人本也没什么头绪。”

  “可最近底下那些人外出办事时却发现,疑似是那楚熹年出手,我等多个据点已被清缴,您看是不是该尽快通知另外几位大人?”

  白釉神色有些凝重,而宋冥听后神色一淡,

  “皆是那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空有野心也不过是暗地里的肮脏鼠辈,我们这边情况不妙,他们那边怕也好不了多少。”

  他说完也似是一笑,眼底多少有几许荒唐,似在嘲讽些什么。

  白釉听后却一愣:“您难道怀疑……那楚熹年不但对您出手,也已派人清缴另外那十几位地支大人?”

  宋冥眼一寒,“以那人心计,不出手则已,可一旦出手必不留任何活路。”

  “他眼下既敢大张旗鼓,便证明心中已有决一死战的把握,且一定笃定我等不是他对手,否则也不至于蛰伏隐藏这么久才总算露头。”

  “那……”白釉心里一沉,只觉这事儿一个弄不好,怕是真要吃一个大亏。

  但看宋冥却好似并不担心此事,

  “你且传信给萧家那边,也顺带让人知会一下皇室那边。”

  “他楚熹年毕竟是夜王养子,不论皇室和萧家如何内斗,但只要得知他存在,必定先放下双方恩怨,先联合起来将他拿下。”

  人的名树的影,从前在京那楚熹年看似名声不显,可很多事根本禁不起细查,那人论心机城府、谋算武功,皆是当世少有。

  那般英杰若于己方阵营将是一大利器,可若是为敌也势必会叫人头疼。

  白釉虚心将此事记下,而后又匆匆汇报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这么一转身,迅速消失于巷外清早的人潮中。

  宋冥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他身旁那个下人见他神色清寂也没敢言语。

  而宋冥心中似有什么在涌动。

  女尊,女权,女妻为上,

  夫为**,男为悲,这般世道男子皆尘埃。

  他一瞬想起,他生父本是一名仆从,负责为凌亲王看管城外的山庄别苑。

  本来日子过得尚可,但那一年颜姝被发配别苑,他父是别苑管家,起初日子过得也还算清净,

  可有那么一天,一位平民妻主招摇过市,就那般将他生父当街斩杀,事后因凌亲王身份贵重,这有道是打狗也得看主人,所以那平民妻主挨了个责罚。

  但也不过是充军罢了,成了一名军中娘子,据传那人从军之后,依旧是飞扬跋扈,在军营之中挑挑拣拣,霸占着金银珠宝山珍海味,那日子过得甚至比起京城还要好,

  毕竟在京城,哪怕是妻主,但也不稀奇,可军中不同,那人反而因此得了不少的优待。

  “这人世肮脏如此,女尊当废!若必有一方为刍狗,为何偏得是我等夫侍,而非那些妻主娘子在此受罪?”

  他眼底涌出了一抹凉薄,但也不过片刻功夫,那份对这人世的憎恶,又或发自内心油然而生的不公不忿,好似全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但没人注意,远方一只乌鸦落于树梢,一处屋脊之上有人黑衣墨发,但那神色阴鸷冷冷地看向宋冥这边。

  “原来是你。”

  江斯蘅眯了一下眼,

  寻了多日的“亥夫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又有谁能成想,那暗地里搞出一堆事情的亥夫人竟然是个男的,竟然是一位夫侍?

  他们这些人在此之前都以为那是一位妻主娘子,也就妻主不同,妻主太有高见,曾言语过此人真身未必真是妻主娘子。

  而那柳大人的预言也算应验,

  李颜姝虽不是亥夫人,但也确实与这“亥夫人”有关。

  “啧,”

  “还真是意想不到。”

  说完便噌地一下,江斯蘅离开此地。

  白釉那边他让人继续盯着,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便有人截获了一封飞鸽传书。

  江斯蘅一看之后顿时又冷笑起来,

  “如意算盘敲得惊,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那宋冥竟然想对付楚熹年?

  做梦!

  他江斯蘅跟楚熹年不对付,但那楚熹年为夜王养子,不但是他大哥的挚交好友,更是妻主的义兄。

  孰轻孰重,远近亲疏,他江斯蘅分得清。

  等把这封飞鸽传书毁去后,江斯蘅又想了想,然后亲自提笔,分别给他二哥和楚熹年那别写了一封信,并让人快马加鞭地尽快送到其手上。

  一转眼已是晌午,

  此时落水之外,也有一支队伍途经山道徐徐入城。

  青铜战车一如既往,黑衣护卫随行其侧。

  赶车之人是白桉,而这坐在青铜战车里面的,正是那位言妻主。

  言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