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见到孟寓,本想要开口说的辩驳之言,忽然都咽了回去,转而笑问道:

  “刚才为何没有听到孟寓子的声音呢?”

  内有贴身绸白衣,外套宽松袍服的孟寓一甩大袖,满脸不屑地道:

  “一群禽兽说着禽言兽语,哪里听得懂人话呢?”

  留在庭院中没有离开的鲁仲连、孔斌、孔穿神思皆是迟滞一瞬,目光缓慢移到孟寓身上。

  孔斌皱起眉头,正要开口。

  兄长孔穿拉着其手,摇了摇头,轻声道:

  “暂听其言。”

  鲁仲连打量孟寓神情。

  起初他还以为孟寓和自己、孔氏兄弟一样,是知道大计的人。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自己人哪有骂自己人的?还骂的这么脏。

  嬴成蟜连咳两声,没有料到孟寓说话如此生猛。

  少年瞥一眼院中剩余三人,握拳掩口,敛目低眉:

  “孟寓子何出此言?”

  孟寓眸绽凌厉之色,字字铿锵:

  “尧舜治理天下,难道是通过弱民、吗?

  “此论何其愚蠢也!

  “他们自己靠着读书成为子,却要让百姓愚蠢,这不是将百姓不当人吗?

  “将百姓不当人的人,非人哉!

  “我认为的子,是富贵不能,贫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倚仗力量去欺压弱小,只有禽兽才会这么做!”

  寒风凛冽,吹不动孟寓傲岸身躯。

  年近半百的孟寓声声热语驱寒冬。

  临淄城外,骑着黑虎猎于森林的赵玄朗眨巴眼睛,望了一眼稷下学宫的方向,喃喃道:

  “浩然之意……”

  他神情恍惚,夹住虎腹的双腿松力,跌落虎背。

  奔跑中的黑虎拧身回首,于空中咬住赵玄朗衣服。

  再猛一甩头,重新把赵玄朗甩回背上。

  四肢落地,趴在地上。

  庞大虎躯砸起积雪无数,白色粉末碎纷纷,如泼洒了十斤精盐。

  黑虎疑惑地“嗷呜”一声,赵玄朗的手。

  猛烈颠簸,让赵玄朗心神归一。

  他右手并剑指,点按眉心,意沉泥丸。

  片刻后,他眸子大睁,精光闪烁:

  “东起浩然,天下缟素,师长谶语应验了……”

  他趴在黑虎背上,双手双腿都紧紧抱着黑虎,摸摸黑虎脑袋:

  “黑虎,快回去!”

  一声虎啸,惊起满林鸟兽。

  黑虎回家,撞散凛冬风雪。

  稷下学宫,嬴成蟜居所。

  专为嬴成蟜而来的孟寓发表完言论,听取了嬴成蟜论述,拱手告辞。

  嬴成蟜挽留道:

  “先生既然能教七公主,为何不能教稷下学宫三千弟子呢?”

  孟寓哂笑:

  “稷下学宫是齐桓公田午所立,说是给天下读书人一处落脚之地。

  “实则是因为贼子篡位无仁义,需要读书人给其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罢了。

  “稷下学宫创立之初,其心就不正。

  “发展途中,不讲什么仁义道义,只讲一个‘利’字。

  “先祖在世时,稷下学宫还有几分人气。

  “自从荀卿此獠为祭酒,稷下学宫就满是牲畜味道。

  “‘利’之一字,荀卿推崇备至。

  “其学宋妍老子学问,成名后却宣称是孔子真传。

  “以儒学之名,行自身伪学。

  “如此禽兽却能为稷下学宫三任祭酒,此地吾待片刻便身心不适。

  “孔子若知荀卿如此作为,非要举着城门栓砸死此獠不可!”

  孟寓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嬴成蟜:

  “我听到你为祭酒,本来以为稷下学宫风气能有所转变。

  “如今看来,稷下学宫的祭酒倒是换了人,牲畜之味却是没有一点减少。

  “嬴子。

  “你是教书育人,还是养畜生啊?”

  嬴成蟜眯眼,笑道:

  “我听说孟子就是一位善于论战的人,其口才不输辩者。

  “本对不能见孟子风采而感到遗憾,今日见到孟寓子倒是无憾了。

  “小子想问孟寓子。

  “你对代有人才入列国的稷下学宫批驳如此,自身又对天下做了什么事呢?

  “需知,空谈兴不了邦,还会误国啊。”

  孟寓轻哼:

  “禽兽入朝堂还是禽兽,只会误国,不会治国。

  “我做了什么……”

  孟寓指着与稷下学宫一墙之隔的齐王宫:

  “我孟氏一族,世代教公子公主。

  “嬴子看到的齐国,此中便有我孟氏微薄之功。

  “若齐王室能尽行先祖之道,齐王真正将百姓视为自己的儿子、女儿,爱人。

  “齐国就不只是富,而是富强了!”

  大门被撞开,一头黑虎挟风而至。

  从站在门前,正要离开的孟寓身边跑过,刮得孟寓身上衣袍“猎猎”作响。

  孟寓定睛一看,发现身边跑过的是一头黑虎,随时能把自己咬死那种。

  其面浑然没有惧色,开怀大笑,指着黑虎道:

  “看,真畜生来了。

  “若稷下学宫都是这般畜生,倒也值得一待,哈哈哈哈哈哈。”

  孟寓大笑着离开,出门高喊道:

  “嬴子!

  “伪者,不生浩然气。”

  赵玄朗跳下虎背,定睛看着越走越远的孟寓,神情满是犹豫。

  师长只是与他说了谶语,告诉他在浩然意出现的时候告诉嬴成蟜,却没有和他说对有浩然意的人应该作何态度。

  算了,师长没说就不做……赵玄朗摇摇头,窜到嬴成蟜身边,一字一句道:

  “东起浩然,天下缟素。”

  嬴成蟜凝眉,不解其意:

  “什么?”

  赵玄朗挠挠头:

  “师长让我跟你说的谶语,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孟寓出了嬴成蟜居所,出了稷下学宫。

  进了稷门,进入宫城。

  一个二十岁还不出宫的老宫女不知等了多久,引着孟寓上了一辆驷马高车。

  驷马高车行到七公主田颜寝宫之外。

  孟寓下车,退步躲开了老宫女的搀扶:

  “我记得你叫萱怡。”

  萱怡低首行礼,很是恭敬:

  “是。”

  “我自己可以走,不用搀我,男女授受不亲。”

  “唯。”

  孟寓抬头一看,见宫殿样式,眉头紧锁,钻回马车:

  “怎么引我到公主寝宫?

  “我在此,听之视之,都违背礼仪。

  “公主要见我,便去育人殿。”

  片刻后,马车外传来七公主田颜声音:

  “师长,嬴子可好?”

  (本章完)sxbiquge/read/77/777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