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疑惑地看向锦瑟,恰好落进她含笑的眼眸中。

  人生逢此大变,很多人会因此换了性子,脾气暴躁易怒,稍微不顺意便会对着下人摔杯子碗盏。

  而周安虽也因为这次受伤,变得自卑、敏感,却从未为难过别人。看到她被欺负,还折返回来相助,可见秉性纯良。

  这般的温润公子,不该如前世一样早早离世。

  许是对她的话太过震惊,周安幽深的眼眸紧锁着锦瑟的双眼,半晌后敛下眼睫,遮住眼中异样的情绪。

  “没用的,我这腿不是普通伤病,你帮不了我的……咳咳……”

  周安还没说完,便面露不适之色,偏头以帕子捂嘴,轻轻的咳嗽了起来。

  很快,他震惊地转回头,目瞪口呆的看向锦瑟。

  只因锦瑟突然拉起了他的手,他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反抗。

  锦瑟泰然自若地在他拇指下方的穴位上按压了起来。

  触手的肌肤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细腻,又带着些微的凉意。

  只不过短短几息时间。

  周安就停止了咳嗽,气息也明显变得平稳。

  “没想到姑娘还通岐黄之术?”

  周安看着锦瑟眸色一亮,起先还以为她在说大话,就没放在心上,不想她还真有此神通。

  “略懂略懂。”

  锦瑟毫不谦虚的笑笑,顺手摸到周安的脉搏。

  气郁血结,看似强壮,实则已经外强中干,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锦瑟转过头,回道:“周世子的腿疾可有找过御医?”

  “自是找过。”

  周安倒是一脸坦然,事无巨细地说,“太医说了,无药可医,除非……”

  他顿了下,紧接着再次说道:“除非寻到那雪山上的天山雪莲,再配以活血的药材,便能治好大半,剩下的只要日后慢慢疗养便可。”

  锦瑟了然地点头,心中毫无意外。

  上一世也是这般结论,长平侯府派出去了一波又一波的死士,皆没有成功,就连雪莲的影子都没找到。

  最后,一直到周安殒命,他的腿伤也未能治好。

  锦瑟松开他的手腕,缓缓道:“世子的腿伤之所以难以根治,是因为中了一种很顽固的毒,不过这毒我能解?”

  “你能帮我解毒?”

  周安愣住了,他并未提及自己中毒之事,可眼前的少女不但一口叫破他中毒的事实,还说能帮他解毒。

  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认为已回天乏术,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能!”

  锦瑟一脸肯定的说道,“我不知道别人能不能,但是我肯定能,而且能帮你把身体调养得比受伤前还健壮。”

  锦瑟说完,在自己的手上咬了一小个口子,挤出些鲜血来,递到周安嘴边。

  “喝下去,这个毒只有我的血才能解。”

  在柳州时,因为养父跟回春堂的圣手是故交,重生后,她不仅自幼跟圣手学医术,整日钻研医书。

  更是从小就泡着灵根仙草炼制的药浴长大,她的血就是上品的灵丹妙药。

  遇到她,是他的福气。

  见此一幕,周安眼中流光转动。

  他深深的看了锦瑟一眼,乖乖将她冒着血滴的手指含入口中。

  坚硬的喉结上下滑动着,果然,服下她的血不久后,周安脸色好了许多。

  正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再一次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似乎之前离去的人去而复返。

  锦瑟忙抽出手指,对着周安嘱咐了一句。

  “今日时机不对,等着我,我改日再来找你!”

  扔下这句话,她一个纵身,身体像一只灵活的小鸟般从廊上跳了下去,然后快速从周安眼前消失了。

  周安不说话,盯着她的背影,眼睛中精光闪烁不定。

  她的血就是解药,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

  黄昏时分,夕阳洒下最后一点颜色的时候。

  锦瑟回了府。

  冯氏身旁的婆子等在大门处,看到锦瑟进门,冷着声音道:“二姑娘,夫人请您去前厅。”

  锦瑟心中冷笑。

  呵,这么快就要算账了吗?

  等她到前厅时,冯氏正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而许夕瑶则坐在另一边,掩着面抽泣。

  大哥许青云则站在她旁边,低声劝慰,看到锦瑟,立即掀起眼皮瞪过来,脸色铁青。

  锦瑟垂头站在前厅,连衣服都没来及换,依旧是先前在宴会上穿的月白裙衫。

  二哥许明武虎着脸坐在下方,见锦瑟来了,幸灾乐祸之意渐浓。

  锦瑟抬眸环视了一圈,略觉好笑。

  这情形分明是对薄公堂,欲将她这个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啊。

  “还不跪下!”

  冯氏见她直愣愣站着也不说话,竟是无半点主动认错的意思,心头的火蹿得老高。

  锦瑟坦然迎上她目光,薄唇轻启语气无辜,“阿娘,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冯氏瞪着眼睛还未说话,许青云已经怒目对锦瑟道:“还敢质问母亲你做错了什么,那发簪突然着火,一定是你做了手脚,不然瑶儿又怎么会在宴会上出糗?”

  “真没想到为了除掉瑶儿对你的威胁,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害她,现在竟还如此不知悔改!”

  “娘,大哥,可怜我往后要怎么见人啊——”

  许夕瑶说完,又继续捂着脸凄凄楚楚地哭,与在华清苑想将锦瑟生吞活剥的模样大不相同。

  冯氏为了给她出气,又对着锦瑟吼了一声,“跪下!”

  锦瑟仍是无动于衷。

  这般忤逆,冯氏实在忍无可忍,扬手就冲了过来。

  锦瑟站在原地没动,等她冲过来时,抬手稳稳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是不是已经说过?我可不会任打任骂!”

  锦瑟嗓音凉凉的,说完猛地将冯氏朝后一推。

  冯氏连退两步,气得连手都在抖,颤颤指着她:“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心肠歹毒、残害姊妹、不知廉耻的东西!”

  许明武翘着二郎腿,在一旁冷哼。

  “这算什么,母亲没见到她今天在宴席上,是如何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地讨好那顾九霄的。”

  “那顾九霄还当着众人的面,把她叫到跟前伺候,两人举止不知有多亲密——”

  岂知冯氏听了这话,脸色突然一变,扶着额角站都站不稳,抖着唇,“你,你说的,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