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御书房。

  随着李祯的声音响起。

  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寂静。

  李祯什么心思所有人都猜不到。

  毕竟如今虽然老爹的江南党在朝堂之间只能算得上声名鹊起,根本没有到能与李祯的李党对上的实力。

  所以明面上来说,曾党与李党目前是没有丝毫利益冲突。

  那这老孙子是什么意思?

  老爹面无表情,目光直直的朝着李祯的背影盯着。

  卫国公田继的眸子却是丝毫不动。

  他对于朝堂之上的争斗从来漠不关心。

  建宏帝则是缓缓朝着李祯看去,随后脸上露着温和的笑容:

  “阁老何出此言?”

  那笑容让人看不出他心中任何的情绪。

  李祯面色不变,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启禀陛下,据臣所知,曾安民此子年方十六,至今未曾婚配,若是能请陛下做个媒,臣族中倒是有个合适的侄女。”

  “至于封官……毕竟只是练军关报,还未组军,战时效果具体如何,未可得知。”

  “若是他日卫国公此战凯旋而归,当论以军功,定能封爵。”

  “但若是战果不佳,陛下岂不遭人病诟?”

  “所以,依臣之见,倒不如等卫国公凯旋而来时再做封赏。”

  这话一出。

  给老爹整的不自信了。

  他以为李祯是想阻止,但没想到却是在对自己示好?

  虽然暂时是将儿子的封官一事压住。

  但这战打胜归来,甚至鸳鸯军阵都不用表现如边关报来的这般。

  有其一半的表现,那自己那好大儿最起码能封个县男!

  “好!!”

  还未等其余众人察觉出什么。

  便听到建宏帝哈哈大笑,对着李祯道:

  “便依阁老之言!就等此战过后再行封赏!”

  说完,他的目光朝着老爹还有娄英启看去:

  “两位爱卿觉得如何?”

  说此言时,建宏帝的脸上虽然是笑意,但眸中却透着不容置疑之色。

  李祯方才之言也表达的很清楚。

  陛下要打这一仗,势在必行。

  所以想不打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有顾虑,便是来自兵部与户部的压力。

  如今鸳鸯军带来了一个很大的重磅消息。

  那便是组建鸳鸯军可能没有想象之中那般劳民伤财。

  而李祯此言便是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你们俩让陛下安心的将这一仗打完。

  等这仗打完,陛下就会把这些功劳积攒起来,届时一并发放。

  显然,建宏帝自然是第一时间便明白李祯的意思。

  并且借坡下驴道的看向老爹:

  “权辅既然还未婚配,曾爱卿当真不急乎?”

  语气之中透着难得的调侃。

  老爹沉稳的摇头道:“犬子的婚约,臣心中已有计较。”

  “哪家的良配?”

  建宏帝对曾安民的印象一直不错。

  故尔这个时候便升起一股好奇心来。

  “咳咳。”

  老爹目光认真,声音平淡:“禀陛下,臣心中良配自是秦祭酒家独女,此女儒道天赋异禀,与犬子倒也算得上相得益彰。”

  说到这里,老爹的身子轻轻动了动,他的语气变的幽深道:

  “只是臣心中之想恐也非犬子心中之想,故而到底愿否,臣还是会与犬子商量。”

  “哈哈哈!!”

  建宏爽朗一笑,他指着曾仕林,看向李祯,面色之中透着惋惜道:

  “阁老啊,你家那侄女恐怕没有这个福分了。”

  李祯也不恼,只是淡淡的笑着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

  “陛下,事不宜迟,如今直接开始练军,不须多,给臣三个月的时间,保证练出一支令行禁止的鸳鸯军!”

  田继此时也心头火热。

  有鸳鸯军相助抵住白登山。

  那他统军拿下南王的封地绝对没有问题!

  这是捡到手的功劳。

  “好!”

  建宏帝也难得展现了一回雷厉风行之姿,他朝着所有人看去,站起身来:

  “明日朝会,便将此事定下!”

  “是。”

  …………

  待所有人都走了之后。

  御书房之中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建宏帝,他坐在椅前,淡淡的看着手中的棋盘。

  另一个便是秉笔太监司忠孝。

  此时的司忠孝恭敬异常。

  “狗儿。”

  建宏帝把玩着手中的白色弈子,眸中闪烁着耐人寻味之色:

  “你看出什么来了?”

  随着这句话说出的,还有建宏帝那递往棋盘上的棋子“啪嗒。”轻落。

  司忠孝茫然的看着建宏帝:

  “陛下此言,奴婢不知……”

  “哼。”建宏帝不屑的笑了笑,他瞥了一眼司忠孝:“这儿又没外人,你怕什么,尽管说,朕不治你的罪。”

  说着,他又复执黑子,朝着棋盘之中继续思考。

  司忠孝抿了抿嘴,随后扭捏了几下,一脸羞赧的看着建宏道:

  “那臣就斗胆多言几句?”

  建宏帝只是扬了扬下巴,继续思考如何下棋。

  “咳。”

  司忠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眸中闪烁着沉思之色道:

  “方才李祯所言,其实是为了试探。”

  “曾安民自东宫考核以来,一直到科举扬名,再到如今鸳鸯阵战果回京。”

  “曾仕林自入京之后,又是频频有所动作,如今曾大人虽然初入京中,但羽翼已逐渐丰满……”

  “再有其子如此大才,可以预见,未来曾大人……”

  说到这里,司忠孝已经不敢再说,他不着痕迹的拐了个弯道:

  “故而李阁老心中应该是有所忌惮,所以压下功劳封官是假,想以陛下之口赐婚试探曾大人是真……”

  “呵呵。”

  建宏帝扬了扬眉,这才将注意力从棋盘之上收回来,放至司忠孝身上。

  他淡笑一声:

  “继续。”

  司忠孝头低了下去,声音也更加的恭敬:

  “曾大人应该是有所顾忌……”

  建宏帝似笑非笑的看了司忠孝一眼:

  “这狗儿,每次都将话说的如何晦涩,朕都说恕你无罪了还不明言,当真是无趣。”

  司忠孝直接跪在地上,没有丝毫犹豫:“陛下,奴婢愚钝,不会说话,当陛下的狗儿就是奴婢最大的乐趣。”

  “哈哈!!”

  建宏大笑一声,随后缓缓伸手,在司忠孝低着脖颈之间**着:

  “狗儿分析的在理。”

  “不过有句话却是说错了。”建宏帝眯着眼睛。

  “还望陛下指点迷津。”司忠孝低着头,声音恭敬无比。

  “曾仕林并不是忌惮李祯。”建宏帝的声音深幽无比:

  “他这是对朕表忠心呐~”

  ……

  司忠孝没有丝毫表现,依旧恭顺:“陛下英明!”

  只是,低着眸子,却是已经闪烁出一抹寒光。

  这个世上能让陛下感觉到忠心的。

  只能是他司忠孝!

  …………

  “哎哟!公公您怎么来了?!”

  曾安民赶紧出门,将门外那穿着太监服饰的内侍给领进尚书第中。

  声音之间还带着疑惑:“嚯!这么多东西?成车拉?怎么我爹又办了什么大案子?”

  那内侍赶紧笑着对曾安民挤眼道:

  “曾少爷这可是猜错了啦,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您的,可不是给曾老太公的。”

  “哦?”

  曾安民看着府前这长长的马队。

  每一车上都是正儿八经出自宫中的载银大箱。

  还有后面那两车上几个宫装,脸上露着怯生生的小美女们。

  “陛下赏赐给我的?”

  他的眸子眨了眨,不明所以的朝着那内侍看去,手中一袋沉甸甸的钱袋便已经从左手翻入到那内侍的手中:

  “还望公公明言。”

  哟喝!

  那内侍感受着自己手里的重量。

  那本来就眯着的眼睛笑得可是再也睁不开了。

  他露出一个极为谄媚的笑容:

  “您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前些日子科举的丰功伟绩了?您创的鸳鸯军阵北境的纪大人与石院长都连连称赞呢!”

  “嘿!”

  曾安民想起来了。

  倒不是他真的贵人多忘事。

  只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又是黄元皋死,又是破案,又是跟东方教的细作斗智斗勇……

  “这么着啊……”他恍然摸了摸脑袋,随后眉头皱了起来。

  那这就不对了。

  鸳鸯军阵什么实力他是亲自操作过的。

  怎么就给这么点儿?

  打发要饭的呢?

  不过他倒也没傻到当场问眼前这太监怎么回事。

  便笑呵呵道:“行公公受累了,进屋歇会儿吧?”

  “不了不了,一会儿还得往南街跑一趟,下次吧。”

  那小太监笑着摆手拒绝。

  “那行,下次可一定哈!”

  “您放心吧!”

  …………

  目送着那公公远去以后,曾安民的眸子轻轻眯起。

  随后看向院后的大春招了招手道:“大春,叫来点人收东西。”

  他指了指马车道:“这些都收我爹库房里。”

  “那几个……”他抬头朝着赐下的美人丫鬟。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送我院子里吧。”

  “好。”

  大春恭敬回复。

  随后曾安民便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

  整个尚书第的门口。

  就剩下大春笑呵呵指挥下属。

  不多时。

  曾仕林赶回府中。

  方一下马车,老爹便看到正忙的热火朝天的大春。

  “老爷。”

  大春虽忙,但也不至于忙得认不出自家老爷来。

  曾仕林面色淡然的轻轻点头。

  他瞥了一眼那几车子。

  这些车上是几箱黄金布匹。

  他知道是陛下赏给自己好大儿的。

  “这些金银都送老夫……嗯,分一半送少爷院子里。”

  “啊?”大春愣了愣,随后赶紧应声称是。

  “那几个丫鬟……”曾仕林又指了指已经从车上下来的那些建宏帝赏赐的美人,沉吟了一会儿道:

  “送你爹那里****,回头送几个去林姨娘院里。”

  大春面色茫然,他不解道:“少爷说这几个丫鬟让送他院里。”

  ……

  老爹嘴角抽搐了一下。

  随后冷冷的盯着大春。

  大春只感觉自己的脖颈之间一股森然的凉气升起。

  “那就不往少爷那送了。”

  没有丝毫犹豫,他赶紧低头。

  “从书房拿些书送少爷院里。”

  老爹冷哼一声:“告诉他,书中自有颜如玉。”

  “是。”

  …………

  “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

  曾安民瞪着眼睛看大春,随后痛心疾首道:

  “我爹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你就不会先敷衍着,然后再过来问我怎么办吗?”

  “这下好了,全没了!”

  曾安民趟在自己的靠椅上。

  一时间有些生无可恋。

  穿越这么久了。

  到现在还是个童子鸡。

  现在的他可不敢有任何杂乱的想法了。

  穿越以来,他已经摸到了规律。

  一但自己有什么想去批判男盗女**的想法。

  立马就会发生一件事让自己什么也干不成。

  特别是上次跟着柳弦一同去画舫。

  自己的手都摸秃澛皮了。

  就偏偏那个时候感受到暗中有人在窥视自己。

  现在的他,只想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三好青年。

  “这……”大春有些委屈。

  但他又不敢多说什么。

  “行了行了,赶紧滚吧。”

  曾安民眼不见为净,直接挥了挥手。

  懒洋洋的躺在院子里。

  晃悠着。

  现在日子可算是清闲了。

  俗话说的好,饱暖思**欲。

  曾安民感觉自己又有些不安分了。

  他摸了摸下巴。

  “要不,再去试试?”

  “反正我就是学个音乐,不是奔着那什么去的。”

  想到这里,曾安民的目光变的锐利起来。

  “大春!”

  “啊?”

  正在朝前而行的大春茫然的回过身,不解的看着曾安民。

  “走!随少爷上街玩耍玩耍!”

  曾安民的目光透着一抹坚定。

  “好啊!”大春的眼睛一亮。

  “走!”

  曾安民说干就干,命人牵来马匹,带着大春就朝府外而行。

  只是刚一出府……

  迎面走来两名穿着黑色玄甲的武士。

  “我乃御刀卫千户许云知。”

  “劳烦小哥通禀一声,卫国公有请曾府少爷曾安民。”

  曾安民的眸子变的生无可恋。

  他的嘴里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我不能有任何那种想法。

  “少爷,他们叫您?”

  大春茫然的看向曾安民。

  “嗯?阁下便是曾两江?”

  那军士听到大春的话,眸子一亮。

  随后目光灼灼的朝着曾安民看去,他伸手朝曾安民行礼:

  “在下许云知,请少爷跟在下走一趟吧?”

  曾安民叹了口气。

  脑海中浮现出卫国公田继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