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颂看着周云喜大哭,听着女儿饿得干嚎,仓惶起身,一个不稳跌在地上,连滚带爬冲出了家门。

  “砰砰砰!”

  砸门般的敲门声响起,屋里的老婆子披着衣服骂骂咧咧朝门口走。

  “哪个化生子!”

  见是自己的大儿子,没好气地骂:“干什么!催鬼呢!”

  “妈,把你的鸡借我一只,过几天我赚了钱就还你!”

  “你赚钱?你不偷鸡摸狗我都拜奶奶了,还指望你赚钱!”

  “妈,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赶紧抓了鸡炖起来,不然云喜跟孩子要饿死了。”

  “她还想吃鸡?生个赔钱货,她怎么好意思吃鸡啊!”

  “妈!”覃颂跺脚,挤开母亲朝屋后面跑。

  **在屋后面圈了个鸡笼,鸡和蛋都在里面。

  “兔崽子!你敢拿我的鸡给她们吃,我就一头撞死!”

  覃颂一顿,不敢置信看向老妈。

  “那是我老婆我女儿,是你亲孙女!吃你一只鸡还能要你的命吗!”

  “我只要孙子,不要什么孙女!你们这一辈计划生育管得紧,她第一胎生不出来儿子,第二胎再生个女儿,我们覃家就断后了!”

  “什么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

  “一样个屁!我说你今天是抽哪门子风!早先你就说了,她生了女儿立马送人,你怎么还想着给她吃鸡,还不赶紧去找买家啊!”

  覃颂心里又气又怒,更气的是自己。

  上辈子就是有这个老妈天天王八念经,让他也魔怔了只想着生儿子!

  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重来一世,他再也不会耳根子软什么都听老**了!

  “今天您不给我鸡,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说着,覃颂作势要撞门。

  别以为就您会以死胁迫,我也会!

  王兰霞吓了一跳,她这儿子混得狠,打起人来不要命,弟弟妹妹都被他打怕了。

  娶了媳妇也当捶沙包似的,周云喜时不时就鼻青眼肿!

  可别一会犯浑了,连她这个老妈都揍一顿。

  为了一只鸡,挨他一顿打就不值得了。

  不过鸡是绝对没有的!

  “你等着,我去后面拿给你!”

  覃颂松了口气,眼巴巴看着王兰霞进进出出。

  “给!赶紧滚吧!”

  覃颂看着手里两个鸡蛋,眼珠子瞪成牛眼睛。

  “妈,我要鸡!”

  “没有鸡!我的老母鸡存着下蛋的,你这蛋不要就还给我,我拿去孵小鸡!”

  覃颂躲开母亲伸过来的手,知道是要不到鸡了,要怪就怪他自己!

  周云喜本来养了二十几只鸡,全被他卖了买酒喝了!

  握稳手里的蛋,有蛋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的。

  拿着两个蛋奔回家,就听见女儿的啼哭,看见周云喜刚为人母的手足无措。

  他忙道:“云喜,你等会,我给你煮两个蛋!”

  周云喜抬眸看过去,果真见他手里拿了两个鸡蛋。

  没有感动,更没有感激,而是更多的防备。

  整个怀孕期间,她别说是蛋了,蛋汤都没喝一口!

  整日吃的都是田里蔬菜,季节不好没菜时,更是喝煮开的水救急。

  这人突然要给她蛋吃,绝对不是好意!

  一定是想哄着她,等她睡着了,偷她的女儿!

  尽管如此,等覃颂端来煮好的荷包蛋,周云喜还是没有跟他客气。

  她已经饿得快晕了。

  她要是晕了,就保不住孩子了!

  看着老婆大口吃着荷包蛋,覃颂松了一口气,就怕她跟自己置气不吃东西。

  她身体营养跟不上,女儿没有奶水喝,想到女儿上辈子早早夭折,他心里就焦心。

  他得每天给老婆多吃好东西,补充营养。

  老婆吃饱了有奶水,女儿才不会饿死!

  “你先吃着,我去给你煮点粥,一会你喝点粥,再给女儿喂点米汤。”

  周云喜瞥了眼奔向米桶的覃颂,只见他揭开盖子愣住了。

  米桶里深可见底,剩下不到一碗米。

  米里还夹了不少泥和小石子。

  那时候晒谷没有好场子。

  家家院子里都打不起水泥地,全是原始土坑地。

  难免谷子晒干,里面夹了一堆土和小石子,打出来的米自然就夹了不少。

  那时候的人啊,不知道吃了多少土,经常被小石子磕疼压。

  小孩和老人,硌掉一颗牙也是常见的。

  覃颂咬了咬牙,抓了一把米去后面的灶房。

  瞪大眼睛捡了一边土石子,又清洗了好几遍确认没泥没石子了,才敢下锅。

  冷水下锅,劈柴生火,煮粥。

  周云喜懒得再关注覃颂的一举一动了,注意力都集中在女儿身上。

  她没有奶水,女儿饿得都哭不起了。

  于是,她吹凉了荷包蛋的汤,小心翼翼一勺一勺喂给女儿。

  皱巴巴的糯米团子张着嘴,吃一点,洒了一大半。

  女儿也争气,吃到一点点汤水,便不再啼哭了,卖力地张着小嘴吃着。

  覃颂煮好了粥,从破旧的碗柜里找到最后一点白糖,舀了一碗粥,把那点白糖倒进去。

  刚生产的女人应该要吃红糖,可是家里没有红糖。

  这点白糖都是他吃平日吃剩下的。

  他嗜酒,也爱吃甜的,每个月买一包白糖冲水喝,周云喜是半点都不得分的。

  想着,他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渣男!

  无比的渣!

  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云喜,粥煮好了,你快喝吧。”

  周云喜跪坐在床上,抱紧了怀里的女儿。

  低眉顺眼不敢看他,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在粥里放了什么?”

  “放了糖啊!”

  糖?周云喜满眼不相信。

  刚刚是太饿了,吃那两个荷包蛋想也没想,现在心有余悸。

  看着他端来的白粥,会不会下了**?

  等她睡着了,好偷她的女儿。

  “你不会以为我给你下药吧?”

  覃颂从周云喜眼里明白了什么,脖子一仰,端起那碗粥就吸溜了一大口。

  “好烫,烫死我了!”

  刚出锅的粥,烫极了。

  他感觉嘴里、喉咙、胃都被烫出一路泡。

  周云喜错愕地看着他,有种面前的人换了一副灵魂的感觉。

  以前的覃颂一直凶神恶煞,打架斗殴,哪里会有刚刚那副傻样子?

  覃颂缓了缓,吹了吹碗里剩下的白米粥。

  “我都喝了,现在能证明我没有下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