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议论就没压着声音。

  梁氏和舒满仓听见了就十分不好意思,认为是他们家连累了七大爷一家。

  其实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七大爷从跟他们家合作收冰粉果开始,就做出了选择。

  选舒墨庭,就要放弃冰粉果的生意。

  选他们,自然是要坚定地站在他们家这一方。

  这世上少有两全的事情,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再说了,七大爷家坚定地选对了路,她就亏待不了他们。

  舒春华在家的时候已经提点了父母几句,不然这会儿两口子可能得愧疚死,想方设法补偿七大爷一家。

  七大爷一家人虽然脸上的愁容还是有点儿遮挡不住,但还是热情地接待了舒春华一家人。

  才说了几句话,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有人来催促。

  “快点儿啊,祠堂已经开了。”

  “就等你们了!”

  来人十分不耐烦,态度极其恶劣。

  舒正奎气不过,举着拳头就要揍人,那人一溜烟就跑了,边跑边放狠话:“舒二**,你等着,你们家早晚要倒霉!”

  “老二,不许追!”舒七大爷吼住怒火上头的舒正奎,舒正奎握紧了拳头,不甘地退到老爹身后。

  一行人跟着舒七大爷去了祠堂。

  祠堂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意气风发的舒墨庭被众人簇拥着,抬着下巴,一脸不善地看着舒春芳等人。

  他笑得十分得意,仿若是在看待奔赴刑场的仇人。

  “大哥,让你失望了,我还是众望所归,当上了族长!”

  “你让七大爷耍的手段被拆穿了!”

  “怎么,大哥是觉得自己罪不可恕,就想着收买人好叫我当不成族长,这样你就可以蒙混过关?”

  七大爷厉声道:“收买阴阳先生是我干的事情,跟满仓无关!”

  “我就觉得你一个坐过牢的,明明有钱赎买罪行,却只顾自己不顾亲爹,还被撸了功名的人,不配当族长!”

  “而且,我只是收买阴阳先生将开祠堂的吉日拖后,又不是说你不适合当族长,你心里有什么鬼?

  着什么急?

  有什么事儿是怕我们知道,耽误你当族长?”

  老大爷一顿喷,其实族人们也不傻,是知分辨是非黑白曲直的。

  然而是非黑白曲直有用么?

  能吃还是能喝?

  大家都穷,穷得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

  舒墨庭一家给一贯钱两贯钱的,得了钱的当然站他。

  不过舒七大爷也不是孤立无援,至少卖冰粉果的人家多是站在他家身后。

  只是,势比舒墨庭的小多了。

  宛若一滴水,入了河。

  瞬间就被淹没。

  “你做错事还强词夺理!”

  “你是长辈,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但舒满仓不孝不悌……不配留在宗族。

  现在大家一致同意,将你们一家逐出宗族!”舒墨庭争辩不过,就不想再纠缠,直切主题。

  几个族老纷纷点头附和。

  一些族人也跟着吼。

  舒满仓的脸色黑透了。

  梁氏也是,她紧紧地拉着舒春华的手,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恨意。

  不然她能冲上去几刀捅死舒墨庭。

  “爹,族可以除,但您该说的必须要说,您不说,就别指望大家自己凭良心找真相。”

  “亏可以吃,但理不能不占!”

  舒满仓看着闺女鼓励的眼神,将心中翻腾的恨意压下,他紧握着拳头走到人群中间。

  绕过舒墨庭走进祠堂,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嗑了三个响头。

  然后跪直了抬头望着满墙的祖宗牌位朗声道:“子孙舒满仓敬告祖宗,你们在天有灵,便应能知谁善谁奸。

  舒氏一族到底该交在谁的手上,才能安安稳稳地延续下去。

  族长舒墨庭指控我之错,我一概不认。

  我儿舒小山被舒墨庭故意卖给姚木匠家的傻儿子折磨得不**形,我去击鼓鸣冤,状告姚木匠一家人折磨小山。

  他却勾结衙内户房的人做伪证,试图诬陷我……但县令和主簿大人英明,他的诡计被当堂拆穿,他不但不认错,还将罪过推到亲爹的身上,最终害人害己……

  不孝不悌的人是他!

  不是我舒满仓!

  我舒满仓在舒家三十几年,勤于耕种,侍奉二老,问心无愧!”

  “今日被逐出宗族,并无不甘。”

  “但不是我的罪我不背,特意敬告祖宗……”

  舒墨庭听他说前几句就气得想让人进来打断他,但是舒正奎和舒正兴一人拿把菜刀护在舒满仓身后,不让人进祠堂。

  等舒满仓说完了站起来。

  他们才把菜刀拿出祠堂递给自己的婆娘,让她们把菜刀装进篮子里。

  “还不快把族谱请出来,把他们一家给划了!”舒墨庭气急败坏,他狠狠瞪着舒满仓:“你以为你给祖宗磕头就有用么?”

  有个屁用!

  这个野种根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人!

  一个族老将族谱请了出来,另一个族老正要执笔将舒满仓一家人的名字划掉,再注明原因。

  这时舒七大爷出声打断:“慢着!”

  “你们这么胡搞,将来就是宗族的罪人!会让我们宗族成为全村,全镇,全县的笑话!”

  “你们若真是为了宗族好,就该将舒墨庭一家除族,而不是舒满仓一家!”

  几个族老烦躁极了,觉得舒七大爷脑子不清醒,**也知道该选舒墨庭,舒墨庭有钱啊!

  舒满仓算个屁!

  县令的亲家?

  可拉倒吧,人家县令根本就不认他!

  当初他们可是亲眼见到县令问都不问,上去就打舒满仓的板子,那阵仗恨不能当场就打死他!

  他们也是亲眼见到杨县丞对舒墨庭礼遇有加!

  “老七,你不要听舒满仓的一面之词!”

  “他爹因为他进了牢房,这是事实!”

  “他上不孝爹娘,下不悌弟弟,这也是事实!”

  “对!这样的人不能留在宗族!”

  一个比一个还义愤填膺,在他们嘴里,舒满仓就是个罪孽深重,合该马上就**的人!

  舒春华拍着巴掌,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她大声笑道:“诸位族老说得好!”

  “不过,事实如何,天知地知大家知!”

  “你们执意推举心思不正的人当族长,非要冤枉我爹,倘若有一日事实证明你们错了,你们是族里的罪人,你们会如何?

  会自请出族吗?”

  “放肆,祖宗面前,哪里容得下你一个女子大放厥词!”一名族老怒斥道,其他族老也纷纷附和。

  舒春华脸色不变,笑容不退:“啧啧,这么说,你们完全不把宗族的利益放在眼中,觉得哪怕有一天舒墨庭又被关进了牢房,你们也没错!

  不过无所谓,你们这样族人不在意就行了。

  我们这种马上就要被撵出宗族的人其实并不在乎舒氏一族将来好不好。”

  “其实我很好奇,舒墨庭到底给了多少银子收买你们,让你们能昧着良心把各位族人的利益全给卖了!”

  她这话一出,知道真相的族人们齐刷刷地都看向族老们,那眼里的怀疑都快凝成实质了。

  族老们顿时慌了,纷纷出言呵斥:“哼!小丫头,少用激将法!”

  “少挑拨离间!”

  “我等选墨庭是为族里好,对宗族是一片赤心!”

  “墨庭的人品和实力我们都相信,他一定会带着我们宗族往上走!”

  “我今儿还把话放下了,若我们真看走了眼,好心办了坏事,那就自请出族!”

  有一个人开头,其他几个族老也纷纷表态。

  不表态不行,没见族人们看他们的眼光越来越不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