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商都。

  自从乾武帝御驾亲征西南大胜,班师回朝。

  外城可比几个月前热闹得多。

  主要还是因为最近几个月,商都附近的州县迎来了大量逃难半年多又归家的百姓。

  这些百姓们经过观察对比,得出了一个定论:手里有军权的皇帝和前朝阉帝就是不同。

  尤其是这种武将出身的。

  人家龙椅都还没坐稳,就敢带着朝廷大军御驾亲征。

  绝对是有足够信心的。

  果然,如他们想的一样。

  一直不服朝廷管束的西南蛮夷,朝廷大军用了还不到两个月就收拾得服服帖帖。

  官道上,时不时就会响起“大捷”的八百里战报声。

  这些动静,对百姓们回归家园,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皇城外的百姓们看见满载而归的运输车,脖子伸得老长。

  这个热闹,一连看了三天。

  三天啊。

  延绵不绝的车队,往皇宫里拉了三天货。

  就有人好奇的问:“那么多车货,总不能全都是粮食吧?”

  有那些消息灵通的,在人群里指点江山:“粮食当然有,但头天运的可都是金银!”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羡慕得口水都从眼角流了出来:

  “我家大孙上过几年学堂,他仔细数过的,头天从早到晚运了一千两百多车!要换成铜板也就罢了,要都运的是金银,得有几千万两的吧?以往,咱从未听说巴蜀是这般富庶啊!”

  知情人士四处张望,压低嗓音告知相熟的街坊:

  “我二舅妻兄的小儿子与皇城内某个禁卫军相熟,据说,朝廷大军此行抄了巴蜀那个流民反王的全族!你们不知晓,巴蜀众多豪强士族的财富,都被那个反王的家族得了去。

  人家仅凭一族之力,三年时间从豪强那里收刮来的金银,就比前朝最强盛时,十年国库的税银还要多!”

  百姓们感慨:

  “不得了,不得了!这一仗打得太划算了!”

  “那我们可太知道前朝阉帝登基的时候,国库是啥样子了。空得能跑马,为了节约开支,阉帝都把宫里大半的太监和宫女赶出了宫。”

  “节省也没啥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后还是让那群净军把寺庙里的香油钱都给扒光了,才算是活了过来。”

  “人在做天在看,寺庙香油钱都没放过的,能有啥好下场?”

  “不提那倒霉催的前朝阉帝,反正现在朝廷国库充裕是件大好事!”

  “是呀,大河涨水小河满,咱们老百姓今后应该有几天好日子过咯。”

  果然。

  封赏大典后,朝廷随后宣布:全国农人与工匠皆免税免三年!商税也降到了前朝最低。

  利好的消息,以风速席卷全国。

  百姓们无不高呼万岁。

  唯有一个老妪,死死的盯着内城的方向,满眼不甘。

  左文轩做梦都没想到。

  左氏嫡支用数十条人命和九族流放代价,才保存下来的藏宝图,现在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一步晚,步步晚。

  刚得了巨额财富的帝王,还能稀罕这份,只存于传说中的宝藏图么?

  左文轩把振兴左家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张藏宝图上。

  不来商都,不知身份的重要性。

  可是,新朝廷现在不差钱了!

  倒是听说,堂弟娶的那个玉面罗刹升职成了镇西大将军,还得了个一等伯爵。

  左文轩的心态,彻底崩了!

  但。

  来都来了。

  他为此吃了这么多的苦。

  这事要是不能成,天底下哪有安全的容身之地?

  不是他不想独吞宝藏。

  关键是,图他看了很多回,一点眉目都摸不着。

  有巴蜀昝家抄家一事在前,他也怕再次被有心人灭门。

  思来想去。

  烫手山芋还是要丢出去。

  毕竟在边城住了近四年,左文轩用了些人脉就搭上了御前侍卫大胡子。

  待他换了一身新衣,随着皇宫里的近侍入宫时,留用他的那家权贵,惊呆了。

  什么情况?

  倒夜香老妪被精神小伙!

  不提左文轩给前东家留下的心理阴影,就说现在。

  他被带进御书房,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

  两股战战,在晕倒前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庶人怎敢观天颜?

  乾武帝盯着跪在地上瑟缩的年轻人,语气沉沉:

  “藏宝图?你们左氏一族哪来的藏宝图?”

  大名府,乐至县左家的来历,他是了解过的。

  谁知对方却道:

  “陛下,草民先祖是两百多年从西夏举族搬迁至大名府的。曾祖曾言,左家与西夏皇族是姻亲。”

  姻亲?

  这倒是也不稀奇。

  西夏朝所处之地,本就是蕃汉杂居。

  他们的皇族在婚嫁上比较宽松,与异族通婚的比比皆是。

  只不知,这个左氏祖上通婚的是什么人。

  乾武帝没有心思对这家人的来历刨根问底,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献上来的一张羊皮卷研究。

  这张羊皮卷长约二尺,宽一尺,边缘已经磨损起毛,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质地经过某种特殊处理,异常柔软。

  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精细的山水地形图。

  山脉,用深褐色线条勾勒。

  河流,则以银丝线描绘。

  山水间,还散布着一些神秘的符号,有的像是古老的星象图,有的则是奇异的图腾。

  羊皮卷背面用金线绣着两行字:山河为凭证,日月作明灯。

  然后,没了!

  再无任何提示。

  要不是左文轩信誓旦旦,以项上人头作保。

  乾武帝都要怀疑,对方是故意拿这块破羊皮来戏弄他这个九五之尊的。

  要没有巴蜀昝家的财宝打底,他这会儿指不定拿着这样的宝图有多上火呢。

  藏宝图是一回事。

  找到宝藏,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说。

  一个姻亲家族,能藏起来的财宝有多少?

  他淡淡道:

  “你且退下,待朕寻了擅风水图的大师看过再说。若藏宝图是真的,朕对你自会有赏!”

  “是!”左文轩再次磕头,背心里的汗水早把里衣浸透。

  他明白,在没见到西夏王朝的宝藏前,说什么都是枉然。

  以乾武帝的人品,他倒也不担心对方昧下这批宝藏。

  出宫后,左文轩就被人带去了城郊大营。

  待他反应过来,已被限制了人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