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湖宁静,人影潺潺,一远一近。

  “我不明白。”

  神性苏良开口。

  “你分明只要走到九境就好,左右不过是多花些时间。”

  “难道,你不明白,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原本不该有太大情绪波动的祂,此刻竟微微恼怒。

  苏良轻声回应道:“但我想明白了些事啊。”

  “一些你不想我明白的事。”

  神性苏良不语。

  “轮回了那么多世,凭什么这一次就能成功呢?”苏良声音还是很轻,看着祂平静陈述:“以前我也曾九境巅峰,可为什么一到那个地步,后面的所有记忆便会消散呢?”

  “我想这总不能归根于记性差吧?”

  “一个人能够质疑所有人,唯独自己,总会想方设法地去开脱。”

  “所以,作为人性,怎么可能会质疑自己呢?”

  “又怎么会,在那时候去质疑你呢?”

  神性苏良沉默。

  “我若是神,那么神性与人性,最终的结果,要么合一,要么存一。”

  “我猜。”

  “前面的万万世,我应该都输了,对吗?”

  没有回应,但苏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就在他准备盖棺定论时,神性苏良开口了。

  “并不全对。”

  “你赢过。”

  “虽然极少,但确实如此。”

  “既然如此,我也不问你输赢缘何。”

  “去吧,这一次,或许是我唯一看好你的一次。”

  神性苏良仰头,嘴角含笑。

  纯粹的神性,发自内心的欢喜。

  质疑自己,怀疑人性,排挤神性...这或许才是最好的开端吧。

  “但在这之前...你需要一点掩饰。”

  “同样,我会帮你做一些本就该我做的事。”

  “醒来过后,莫慌张。”

  “顺其自然就好。”

  苏良突然有些紧张,声调拔高:“你要走了吗!这一世!”

  神性苏良没有回应他。

  紧接着,天昏地暗。

  苏良瞬间失去意识。

  不知多久,再回神时,他依旧端坐在心湖湖面上。

  只是原本的两道人影,如今只有他了。

  没等他细想乃至回神,刹那之间,湖面翻涌起浪花波浪,一层叠过一层,它们化成圈,接二连三,直奔苏良而来。

  顷刻压倒人性,将他挤入湖水最深处,幽幽下沉。

  不缓不急。

  直到某一刻。

  冥冥之中。

  他听见了什么声音。

  下意识间,他凝神静气。

  他听见了。

  产妇的痛苦嘶鸣,还有床边不间断的窃窃私语。

  再远一些,是细碎的脚步声,虽隔着一道门,却顺着那条门缝蹿了进来。

  此起彼伏。

  忽然,所有的声音为之一顿。

  紧接着,是婴儿啼哭。

  初不可闻,渐渐的,声调不断变大,清晰太多太多。

  “牧之。”

  一道温柔女声,瞬间在心湖之中炸开。

  未等他回应,便又有无数声音接连响起,皆是人名。

  苏良只觉得头好痛。

  就在他即将承受不住时,有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出现在他眼前,看着他,轻笑问道:“就叫苏良,如何?”

  苏良猛然睁眼。

  “呀!”

  “你醒啦?!”

  如风铃般清脆的声音传来,夹杂着些许童音腔调。

  “阿爹,阿爹!快来...哦不对,阿爹在隔壁房说等着给我抱一个小弟弟出来呢...唔...”

  “你好?你还好吗?海中怪人。”

  随着瞳孔的聚焦,略显昏暗的床帐上,苏良看清了眼前散发着陈旧腐朽的木屋房顶。

  空气很是潮湿,许多水渍都沾染在房梁沉木上,瞧着有些摇摇欲坠,不怎么结实。

  “哎?”

  “你是醒了吧?”

  忽地,一双黑乎乎的小手在他眼前左右来回晃,同时那脆嫩女声再次响起。

  苏良头有些昏,但还是下意识扭头看去。

  瞧着不过十来岁的女娃,穿着一身补丁灰白罗衫,略显大码,但还算干净整洁。

  一头乌黑短发,瞧着像是刚剪碎不久,垂落的刘海也不知道是不是技术不到家,竟有一点斜,不过倒是阴差阳错有了错落感。

  五官端正立体,很是耐看,但皮肤有些黝黑,像是常年曝晒在烈日之下,眼睛挺大,也很水灵,此刻三两下眨动着,瞧着有些紧张与好奇。

  “我叫水娘,你叫什么?”

  苏良刚想开口,却突然发现喉咙一阵剧痛,愣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

  苏良的思绪在瞬间紧绷起来,连带着整个表情都有些僵硬。

  他...叫什么?

  他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良尝试努力回想,但大脑却昏沉一片,什么都记不起来,甚至他越用力,脑子越重,像是要再次昏死过去。

  不过最后的最后,他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他得到了两个字。

  但现在却没办法开口。

  苏良尝试挪动手指,或者身体任一部位。

  不动还好,这一动,巨大的痛苦瞬间顶上天灵盖,眼眸在瞬间放大,变得清澈无比。

  痛,纯粹又极致的痛。

  痛到想哭,却发现怎么都流不出泪来。

  干痛?

  水娘见他表情瞬间狰狞起来,呼哧一声吓了一跳,往床边后退一步,问道:“你...你怎么啦?”

  紧接着便很是慌忙地转身,朝着另一间房叫喊:“阿爹,阿爹,这个人醒了,就是看着好痛。”

  苏良仅是动过一次后,便老实了。

  随着平静下来后,苏良再次听见了婴儿啼哭。

  “阿爹阿爹,这就是弟弟吗?”

  “好小好小哦。”

  后面的声音,苏良便听不见了。

  他头昏得不行,闭眼沉沉睡去,不过隐约间似乎听到一声重重叹息。

  叹息声中,夹杂着水娘水**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