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光是万万没想到南映雪堵自己,是为了给罗依依求情。

  她笑了声:“罗帮找门路都找到你这里了?”

  南映雪不置可否。

  谢扶光又笑了声:“他们凭什么认为你的话穆野会听?南小姐,外人不知道实情误会就罢了,你身为当事人,穆野前几年为什么给你捧场,你心里不清楚?还是穆野做了什么让你误以为自己很重要的事?”

  南映雪噎住。

  “我应该是没做。”她还在愣神,另一只大手,已经从她手里,拉走了谢扶光。

  南映雪抬眼,对上穆野冰冷的目光。

  穆野:“南映雪,上次我哪句话没跟你说清楚,你说出来,我再给你说一遍。”

  他语气没听出来多冷,但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却很浓。

  南映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解释:“我只是不想你跟罗帮结仇,他们做事没有规矩,我怕他们狗急跳墙对你……”

  “那就让他们跳一个给老子看看。”穆野打断她,声音终是冷下来:“谁找的你,你转告谁,他们在其他地方没规矩老子管不着,可在华东四省的地界,老子坐着,他们只有站着的份儿。”

  言罢,他揽着谢扶光的腰离开。

  谢扶光想回头,被男人扣住后脑子:“没什么好看的。”

  他也没带她再回包间,让副官去跟周北辰说一声,他们先走了。

  车子停在门口,苏牧羊见二人出来,提前打开车门,夫妻俩上了车,穆野挡住车门。

  “我上次让你跟南映雪带的话,你没带到?”

  苏牧羊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哪个上次,忙回:“我一字不落的带了。”

  “那她怎么还在江城?”穆野对他的办事能力不满。

  苏牧羊挠挠头,为难:“她自己不肯走,我也不好强行把人赶出去。”

  穆野很烦,没什么耐心:“她现在的胆子越来越大,都敢替罗帮说话了,是打量我不会对她怎样?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她离开江城。”

  苏牧羊不敢在穆野气头上说什么,领命:“是。”

  穆野带上门:“开车。”

  副官把车开走,穆野揉了揉眉心:“她从前不这样。”

  谢扶光不知道南映雪从前是什么样,但任何人在声色犬马中混迹久了,都会变。

  “我没吃饱,我知道有家小馄饨味道不错,去不去吃?”谢扶光用行动表示她没生气,也不介意。

  穆野:“去。”

  他夫人真好。

  小汽车开到另外一条街,夫妻俩下来,坐到了一家馄饨小摊上。

  老板瞧见他们俩又激动又害怕:“谢,不,少夫人,您想吃什么馅儿的?”

  “我要一碗全家福。”谢扶光对老板笑。

  穆野:“全家福是什么?”

  老板解释:“是各种馅儿的混到一起。”

  穆野:“那我也一样。”

  夫妻俩就要整整齐齐。

  老板一叠声应下去煮馄饨。

  穆野看了看附近的环境,不算多好,但也没有很差。

  “这里离谢府不近,你怎么找到的?”

  谢扶光:……

  这简直是个送命题。

  她要是回答这里离沈公馆近,以前和沈知章来吃过,她家这个醋坛子得当场打翻。

  “味道好,口口相传嘛。”谢扶光随口胡诌。

  穆野倒也没疑心,提起茶壶往碗里倒上滚烫的茶水,然后把筷子勺子放进去烫,竟是在清洗餐具。

  “……”

  谢扶光弱弱地问:“你现在这么讲究了?”

  穆野:“嗯。”

  又道:“不讲究,怕你晚上不让我**。”

  他家夫人,不知道是不是被仲夏传染的,忒讲究,餐前便后得洗手,一天要刷两次牙,贴身的衣物要天天换,但凡不讲究一点就不让他碰。

  “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收敛点。”谢扶光在桌子底下踢他。

  穆野邪邪一笑:“那你还勾我?”

  谢扶光:“我这是踢你!”

  穆野:“这点力气,就是勾。”

  谢扶光狠狠补了脚。

  穆野被踢的嘶了声:“你还真舍得。”

  谢扶光:“让你贫嘴。”

  夫妻俩闹了会,两碗馄饨端上来,穆野把其中一碗香菜挑出来,推给谢扶光。

  “不吃香菜还要放,什么毛病。”

  谢扶光回的理直气壮:“我这是给你为我服务的机会。”

  穆野:“我谢谢你。”

  谢扶光摆摆手,拿起勺子吃起来。

  穆野勾了勾唇,也尝了一个,味道也就那样吧,不过身边坐着的人下饭,他竟也觉得比别处的味道好。

  老板份量给的足,谢扶光没吃完,推给穆野,后者半点不嫌弃的倒进自己碗里,一并吃了个干净。

  吃完穆野摸出一块大洋扔到桌上:“不用找了。”

  老板一叠声的道谢。

  直到夫妻俩上了车,车子开远,藏在角落里的沈知章才慢吞吞的走过来,在刚才谢扶光坐过的地方坐下。

  老板说:“先生,这桌我正在收拾,您看要不要换一张桌子?”

  沈知章低声:“不用,给我煮碗全家福。”

  老板应下,麻利的把桌子收拾干净。

  沈知章已经有很久没来过这边了,如今他已经不住在这边,沈公馆早就变卖,卖的钱,大都赔偿给了佣人的家属们,剩下的钱,他置办了一处小住处,离这边有点距离。

  这么晚出来,是因他姆妈又赶走了家里的帮佣,他姆妈如今脾气很差,阿爸也终日买醉消沉,他在军需处处处遭受排挤,日子过的糟糕透了。

  他一直知道谢扶光过的好,报纸喜欢写她和穆野,两人去马场骑马,都要被报纸大肆报道,全江城都知道少帅宠爱少夫人。

  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看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他的心脏就似被人剜走了一块。

  如果他留洋时没有认识凌云之,一个人只身回来,他们不会离婚,他不会把日子过成这样,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他姆妈骂的对,都是他鬼迷心窍,他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

  馄饨端上来,热气扑湿了他的眼睛,他形单影只的吃着一碗全家福,各个都苦的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