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北门。

  城楼上,刘备带着留守众部下,正俯视着水营渡头。

  襄阳临水,渡头就在眼皮子底下,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名名士卒,正井然有序登船。

  “关”字将旗,在江风吹抚下猎猎飞舞。

  其他人也许还心存猜疑,手里边都暗暗捏了一把汗,刘备眼中只剩坚信。

  他坚信萧和的判断,坚信自己的义弟,此役必胜无疑。

  “若非元直当初力劝,我也不会想到叫云长暗中操演水战,今日焉能派上大用。”

  “元直啊,你此刻应该就在对岸,或许能亲眼看到,你当初的深谋远虑,今日终于开花结果了…”

  刘备喃喃感慨,目光遥望向汉水对岸。

  萧和知道,刘备这是怀念徐庶了。

  其实他也巴不得徐庶也在这里。

  论起徐庶智计,至少也是能跟对面程昱刘晔这个级别对线的存在。

  有徐庶在,压力就不用全给到自己身上,少些劳神伤脑总归是好滴嘛…

  就在刘备感慨时,身后亲卫匆匆登上城楼。

  “启禀主公,江东使者鲁肃归来,现已至州府等候主公召见。”

  鲁肃?

  好巧不巧,偏赶在水战在即的节骨眼上来,还真是会选时间。

  “伯温,这鲁子敬不可怠慢,劳你去接见安顿一下吧,备稍后便至。”

  刘备要在此观战,自然是抽不开身。

  鲁肃乃贵客,以萧和这个谋士团二号人物接待,也是对孙权,对江东的一种重视。

  午时正值烈日当头,萧和巴不得不在城头挨晒,欣然领命。

  赵云召呼亲卫护送萧和回州府。

  关银屏惦记着关羽水战,犹豫了一下后,只得也无奈的跟随萧和下城。

  一刻钟后,州府。

  “子敬兄,咱们又见面了,主公和我都甚是想念子敬兄呀。”

  萧和笑呵呵的步入堂中,给了鲁肃应有的热情。

  鲁肃亦是笑着起身相迎。

  一阵寒暄后,双方分宾主坐定。

  萧和令摆酒上茶,为鲁肃接风洗尘。

  “我家孙将军已决意与刘豫州结盟,也认可刘豫州所提,暂不派兵入江夏,打算提兵渡江进攻合肥,以分曹军兵势。”

  “肃此番归来,正是来向刘豫州转达我主之意,并有我主亲笔盟书在此。”

  鲁肃表明了来意,从怀中取出一道书信。

  “孙将军果然是雄才大略,我家主公能与孙将军这等雄主联手,何愁不能诛曹兴汉,恢复社稷!”

  萧和礼节性吹了一波孙权,顺手接过书信,却是歉意一笑:

  “只是现下曹将于禁,正率曹军水军欲入汉水,关将军正要率我水军截击。”

  “大战当前,主公要在城头观战压阵,暂时抽不开身,等打完这仗自会来见子敬兄。”

  萧和说的轻描淡写,鲁肃听着却脸色大变。

  曹操和刘备,你们一对旱鸭子,要在汉水上开干?

  这不瞎胡闹嘛!

  “萧先生,请速速带我去见刘豫州!”

  鲁肃酒也不喝了,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子敬兄别急嘛,等主公打完这仗,自然会回来,来,咱们先喝酒。”

  萧和却笑着将鲁肃按下,顺水一杯酒塞在了他手里。

  砰!

  鲁肃却将酒杯一放,一脸急切道:

  “关云长乃北人,怎么会打水战,倘若为曹军所败,失了汉水控制权,樊城被截断在北岸,岂不危矣?”

  “我得速去见刘豫州,请他下令关云长按兵不动,改调我江东水军前来拒敌,方为稳妥。”

  话音方落。

  萧和尚未表态,关银屏听得鲁肃小瞧自家父亲,顿时面露不悦。

  “你又跟我父亲不熟,你怎么知道我父亲不会水战?”

  关银屏秀眉一皱,即刻反怼一句。

  鲁肃干咳几声,只得讪讪笑道:

  “关小姐误会了,我不是小瞧关将军,我的是意思是自古北人骑马,南人行舟,关将军不擅长水战也在情理之中。”

  “为稳妥起见,还是急调我江东水军前来助战为好,肃敢保证,必杀到曹军片帆都不敢入汉水。”

  提及自家水军,鲁肃言语间透着一丝引以为傲意味。

  “古人说的未必就是对的,谁说北人骑马,南人行舟,难道鲁先生你就不会骑马吗?”

  关银屏噼里啪又是一通反问。

  鲁肃被怼到哑口无言。

  你这丫头这不是抬扛么,搁这儿跟我抠起字眼来了,我说的是那个意思么?

  萧和瞟了鲁肃一眼,猜也猜得出他心中小算盘。

  一者确实担心关羽水战失利,二来则是想借此契机,令江东水军顺理成章入荆州,甚至是把手伸到襄樊来。

  到时是能轻松收拾曹军水军,可这汉水控制权,也就此落入了孙权手中。

  这哑巴亏,怎么可能让刘备吃呢。

  “子敬稍安勿躁,关将军是北人不错,你别忘了,于禁和他的曹家水军,也都是北人。”

  萧和重新将酒杯塞在了鲁肃手中,笑着宽慰道:

  “你就放宽了心,在这里好好喝酒,等着关将军的捷报吧。”

  鲁肃端着酒杯不动,迷茫惊奇的目光看向萧和。

  就算于禁也是北人,可这一战,你们至少也是菜鸡互啄,胜负难料。

  你萧伯温何来的底气,敢笃定关羽必胜?

  “对了,子龙将军。”

  萧和忽然想起什么,回头交待道:

  “你速派人回城头,请主公叮嘱一下关将军,若能生擒于禁,最好是生擒获活捉。”

  “留着他一条活口有大用,没准我能给主公一个惊喜。”

  赵云猜不出萧和此言深意,却也不好多问,忙是令亲卫前去通传。

  鲁肃却倒吸一口凉气。

  “就算这一仗是我江东水军打,未必都敢这么大口气,自信能生擒获于禁。”

  “这个萧伯温,到底是凭什么对关羽如此信任,料定其此战必胜?”

  鲁肃把玩着酒杯,心中百思难解。

  不光是他,就是关银屏这个做女儿的,听得萧和对关羽有信心到这等程度,心里边也不由有些犯起了虚。

  “打仗的事交给关将军,咱们现下只管喝酒。”

  “上回子敬兄走的仓促,没来得及陪你多喝几杯,咱们这次定然得喝个痛快。”

  “来来来,我先干为敬。”

  …

  州府中酒气四溢时,汉水之上,已是杀气冲天。

  百余艘战船,五千余曹家水军,已驶入淯水,进入汉水。

  汉水之汹涌,虽不及长江,却远胜于淯水。

  本是行驶平稳的战船,一入汉水,即刻左右摇晃起来。

  旗舰舰首处,扶剑傲立的于禁,原本是自信从容,巍然屹立。

  战船突然左右摇晃起来,于禁脚下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歪倒,急是抓住旗杆方才勉强站稳。

  “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啊,怎么突然间这么颠簸了?”

  于禁脸上自信消失,心中陡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