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她一瞬间睡意全无。

  “乖,先睡觉。”

  戚缙山将她环住,安抚:“一点小伤,查案途中总有意外,不碍事。”

  “都渗血了,怎么会是小伤?”

  谢明月急了,伸出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掐住戚缙山的胳膊。

  “不许按着我,快让我瞧瞧。”

  “可我想睡觉,”戚缙山纹丝不动地搂着她,“明早再瞧,真的无碍,苟子涵看过了。”

  谢明月心底终究放不下来。

  但她也心疼戚缙山疲惫,于是几经纠结,还是静静地匍在他身边睡去。

  再睁眼时,天还未亮。

  身边的温度成为一片凉,谢明月猛地睁开眼,透过床帐看见戚缙山离开的身影。

  “戚缙山!”

  她低呼一声,来不及踩上软履便飞快地下床朝他跑去。

  戚缙山一个回身将她抱了满怀。

  “鞋也不穿。”他缓下眉眼将她抱起来。

  谢明月急急:“是不是准备回院更衣上朝?我也去你院里,你的伤让我瞧瞧。”

  看着她犹带着睡意的眼睛,戚缙山轻轻笑了笑,捞起一旁挂着的斗蓬便盖在她身上。

  “好。”

  一路行至栖海院。

  天翻鱼肚,谢明月亲手为他解开腰间一层层纱布,这才看见昨夜渗血的伤口。

  巴掌长的一道伤痕,已经有些结痂了,昨夜许是蹭开了一处伤口,所以渗出一点血迹。

  “这是何时的事……”

  她忍不住抖了抖手。

  “三日前,”戚缙山径直解下亵衣,又要脱裤子,“遇到桩棘手的案子,不是什么大事。”

  谢明月慌忙移开目光,咬唇:“都受伤了,还不告诉我。”

  所以这些日子他不出现也是在忙公务?

  加之他犯了病休息不好,所以才会受伤……

  她心底生出一股愧疚,怎么总是让戚缙山在为她付出呢。

  “好吧,下次记得告诉我,”她拿来一旁备好的朝服,看见戚缙山换了条裤子,裸着上身,忍不住红脸,“叫玉江进来伺候,我先出去。”

  戚缙山轻哂一声,没有阻拦她离开。

  谢明月来到屋外,去问金河:“大爷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怀疑戚缙山怕她担心,不说真话。

  金河紧张地吸了口气。

  这……大爷不让他说,夫人又逼他说,他可如何是好?

  眼珠子咕噜噜地转,金河突然间福至心灵,倒戈向谢明月:“夫人,其实大爷这伤挺重的,看着小,但伤口深,外面愈合了,里头长不好。”

  “这么严重?”

  谢明月顿时皱紧了眉头。

  金河又怕吓坏了夫人,连忙解释:“也……不算太严重,就是伤口深,不容易长好,所以大爷这些日子行事有诸多不便。”

  他大着胆子进言:“夫人,还有一件事,夫人送来的那套衣裳,其实大爷不是不穿,而是……”

  金河一张嘴叭叭叭说着,还未说出口,屋内突然一声低喝:“金河,滚进来。”

  他顿时犹如被人掐住了脖颈一般,百句话都卡在了肚子里,垂下头乖乖往屋内走。

  谢明月一头雾水,之好在屋外等着。

  过了一会,戚缙山着一身紫衣朝服缓缓步出。

  第一抹晨曦落在他肩头,仿佛负起了整个家族的荣耀。

  谢明月的心怦然落了一拍。

  这是她的夫君,她携手一生的人。

  “时辰还早,”看见她,戚缙山微微一笑,“夫人随我来。”

  谢明月将手放到他手中。

  看见两人走向耳房,金河的眼神和见了鬼似的。

  他落在后面,与玉江耳语:“大爷不遮掩了?”

  玉江耸肩:“媳妇都要跑了,还遮掩啥。”

  谢明月跟着戚缙山走上台阶,见耳房的锁是一道极其精巧的童锁,而戚缙山用手指上的狮头扳指往上一印,锁就“咔擦”一声开了。

  她心底暗叹,在抬头望进屋内的一瞬间,神色变为僵硬。

  这么大一副她的画像?

  她感到牵着自己的手瞬间收紧,将她狠狠攥在手掌心中。

  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谢明月想着戚缙山那愁人的反应,渐渐放松下来。

  不就是一副画像么,他心悦她,有画像很正常。

  收在耳房也很正常。

  以往她不肯亲近,他总要有慰藉嘛。

  可是进了耳房,转到里间后,谢明月震惊了。

  眼前这些是什么。

  是她的用品展览会吗?

  看着许多半旧不新的女子用品,谢明月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些……都是我用过的?”

  看品味,都是她会喜欢的物件。

  谢明月头皮发麻,一瞬间蜷起了脚趾。

  戚缙山……

  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疯狂。

  在她身后,男人深邃的眼眸几乎化为一片汪洋暗海。

  他几番隐忍,还是上前环抱住她。

  宛如抱着易碎的珍宝。

  “昭昭,你不是我的药。”

  “你是我的命。”

  他病态的感情,无处宣泄,只能借这些昔日曾在她身边的物件,慰藉一二。

  而唯有将她牢牢抱在怀中,方能抵消他心底那种无法言说的焦灼之感。

  戚缙山明白,从与谢明月的第一次争执开始,他就病了,而十年来,他看似平静,其实从未好过。

  有些时候,看着她羞愤的神色,他也知自己做得过火。

  可……求不得,便恨别离,更无法忍受怨憎会。

  痴念妄念,皆是他的执念。

  无法根除的执念。

  戚缙山去上朝了。

  谢明月独自留在耳房中。

  他并未对她多言,可她却从这耳房一隅里,惊鸿一瞥他对她惊天的执着。

  她的脑袋似乎被这一件事重重锤了一下,有很多桎梏碎了一片。

  她以为,自己会因为与戚缙山之间隔着的十年,多出许多新的隔阂。

  可她却远远低估了他的感情。

  过去她封闭着,他害怕伤到她,所以选择远远望着、忍着、等着。

  可她来了,朝他主动走出了一步,他便裹挟着十年来,几乎凝成实质的热切与渴望,填补了剩下的九十九步。

  谢明月看着那被好端端收藏在盒子里的?蓝衣裳,突然闭上眼笑了。

  是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