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宁云舒欲上楼歇息,却见张知熹依旧正襟端坐。

  二人面面相觑,宁云舒先开了口:“大人可还有事?”

  “公主不是要微臣留下来?”他说得一本正经。

  “……”宁云舒转过身去,“本宫乏了,大人既想留下来,自便吧。”

  她方才故意说反话,她不信他如此聪明会听不出来。

  都说智者不入爱河,看来眼前之人,如今也没了往常那般智慧……

  她暗暗想着缓步迈上楼梯。

  张知熹起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才知方才是自己会错意了。

  果然,在她面前时,他所有的理智与心计都一无是处。

  “公主好好歇息,微臣告退。”他淡淡一笑转身而去。

  宁云舒上楼的步子也停了下来,余光瞧向他离去的身影,心跳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留下来……这是何等虎狼之词。

  她、她才不是如此随便之人!

  想罢,她微咬薄唇,收回视线连忙上了楼去。

  翌日,大理寺。

  宁云舒再次看到渡灵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的,几乎只是吊着一口气,但依旧半个字不肯招。

  “别让他死了!”宁南州负手从牢房走出去,表情格外阴沉。

  宁云舒紧随其后,道:“昨日送来那三个刺客可有招供?”

  “死了两个,还有一个招了些。”

  来到正殿,下人呈上热水。

  宁南州仔细清理了手上的血渍,继续道,“那些刺客并非冲你而来,他们的目的是营救牢里那位。”

  宁云舒面色微沉,果然与她猜测的一模一样。

  匈奴来的人认识她,应是发现她出宫,所以欲绑架她来置换渡灵。

  还好昨日沈琰及时出现。

  她想着,又问道:“可知晓对方来了多少人?”

  宁南州用帕子擦拭着手,道:“那不过一个小喽啰,也不知究竟呼韩邪派了多少人来,更别提他们最终的目的了。”

  “那么此刻城中定还潜伏着一个身份不低之人在幕后操控着一切。”宁云舒肯定地说着。

  “已经增派人手挨家挨户搜查了,凡可疑者一律逮捕!”

  “距离父皇给的七日限期只有三日了。”宁云舒看向宁南州,观察着他的表情。

  宁南州听到这个期限之时眉头紧锁,坐下饮了一口茶,似在沉思对策。

  彼时,一侍卫疾步而来。

  “报!殿下,太子与司副监来了!”

  宁南州猛然放下茶杯,面色更加难看:“他怎么来了?”

  宁云舒冷冷一笑,道:“不愧是太子,哪怕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父皇也不过是小惩大戒。虽然将这次的案子交给了二哥你,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太子参与其中。”

  闻言宁南州眸色阴鸷,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从小便是如此,父皇处处偏袒宁煜。

  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他挑,如今连查案这般重要之事也要让他插手,分明就是不信任自己!

  宁南州心中愤愤不平,却仍保持着冷静与矜持,不愿在宁云舒面前失态。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道:“走,我们去迎一迎这位太子殿下,看看他究竟有何贵干。”

  正殿外,太子宁煜与司副监并肩而立,神情中带着几分倨傲。

  见到宁南州与宁云舒走出,宁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步上前:“二弟,此案进展如何了?”

  宁南州面色不变,拱手行礼:“回太子,已有些眉目,正加紧追查中。”

  宁煜轻轻点头,目光转向宁云舒,不由得冷了一分,一句话也不愿同她多言。

  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贵为堂堂太子,她却不珍惜他这个兄长,反而要与他断亲了同宁南州成一丘之貉!

  就算他们二人联手又如何?

  如今还不是连一桩小小案子都破不了!

  宁云舒并未理会宁煜,全然将其当作空气,转而打量他身旁的司南。

  他面容俊朗,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着一袭华贵的锦袍,袍身上绣着繁复而精致的图案。

  司南在一旁察言观色,心中暗自思量着这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见宁云舒注意到自己,随即拱手行礼道:“微臣见过长公主,见过二殿下。”

  “久闻司副监盛名,今日本宫请你来,也是有一事相求。”宁云舒说着。

  “微臣惶恐。此案关系匈奴,能够助公主与殿下一臂之力亦是微臣分内之事。”

  “你随本宫来。”

  宁云舒与宁南州对视一眼,宁南州也会意。

  她带司南去办正事,而他则将宁煜拖住。

  这件案子是父皇交给他的,他自然不能让宁煜参与其中来。

  否则若是案子顺利破了,功劳是宁煜的,案子没能侦破,那锅便是他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消除这种可能。

  宁煜见状正欲跟上,宁南州一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太子留步。”

  宁煜顿时眼中隐含怒火:“你敢拦我?”

  宁南州面色平静,道:“司副监要去见此案最为关键的证人,需得清静,还请太子在此等候。”

  “你!”宁煜暗暗咬牙,却又拿宁南州没办法。

  毕竟宁南州是此案的主办官,他今日是得知宁云舒请司天监的人来大理寺,所以才特意向父皇请命前来协助。

  宁煜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强忍着怒火站在一旁。

  他心中明白,此刻与宁南州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

  而且此案关系重大,他也不想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坏了大事。

  只能暂且按捺下心中的怒火,转而道:“听闻抓住了几个匈奴人?”

  “是,有一个还活着,另一个剩半口气。”

  “带我去看看。”宁煜语气分外强硬。

  宁南州微微睨眼,看来此案宁煜是掺和定了。

  “好,太子这边有请。”

  另一边,宁云舒带着司南来到了大理寺的一间密室之中。

  这里关押的,正是此案最为关键的证人。

  司南上前只看了那沉睡中的乞丐一眼,脸色瞬间沉重起来:“原来这便是狼咒蛊。”

  “嗯。此人已经昏睡三日,用了许多办法都无法将其唤醒。”宁云舒亦是担心,“恐怕再过不了两日,他将会死在梦中。所以才请来司副监看看有没有办法。”

  司南上前检查了一番,手法娴熟地按压着乞丐身上的几处穴位,又仔细观察了乞丐的舌苔与眼底,眉头越皱越紧。

  “此蛊极为霸道,一旦中蛊,便会陷入无尽的梦境之中,直至生命力耗尽而亡。而且,下蛊之人似乎对此蛊进行了改良,使得它更加难以察觉与解除。”

  “如今尚不知匈奴目的为何,不知其若是死了后果如何。”宁云舒担心地说着。

  “还请公主详细与微臣说一说此案,微臣心中倒是有些猜测,不过还是进一步证实。”

  “好。”

  宁云舒将目前掌握到的此案所有消息都告知了眼前之人。

  今日司南与宁煜同来,也不知其立场究竟如何,是否值得信任。

  正好可以借此案来观其态度。

  听完宁云舒的讲述后,司南眼眸沉冷缓缓道出:“果然如我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