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笑容挂不住,干脆低头烧火。

  郑氏倒是骂了王氏两句,王氏当没听到,提着菜篓子去院子找罗氏。

  因着罗氏也炖了只鸡,沈鸿业吃只鸡的分量也就没那般重。

  罗氏还分给二房一碗鸡汤,上面的鸡肉装得满满当当,于是沈家四户全吃上了肉。

  饭桌上,沈守忠自己拿只鸡腿啃,听到江氏说起厨房的事,他嗤笑一声:“**着吧,看能挺多久。”

  二房的饭桌是沈家最热闹的。

  大家一人一筷子,一碗鸡肉就被夹光了,鸡汤也是分得干干净净。

  彩娥捧着碗舔了一圈,放下碗时恋恋不舍:“要是能天天吃肉就好了。”

  “咱又没逾白家底厚,哪儿吃得了这么好。”

  作为二房的大哥,沈玉林比弟妹要懂事不少。

  王氏丝毫不藏着笑:“你们都好好对逾白,往后也能跟着他过好日子。”

  彩娥头上扎了两个小辫,用布条系着,一扭头,两个辫子就在半空甩动着。

  “我对逾白哥很好的。”

  “你对他好有什么用,你以后会嫁出去,要你两个哥哥对他好,往后他那些东西就都留给你两个哥哥了。”

  王氏琢磨过了,沈逾白身子弱,肯定要人照顾。

  再过些年,罗氏自己都老了,哪儿还能照顾沈逾白。

  三房跟大房合不来,沈逾白能依靠的就是只有他们二房。

  等玉林和石林照顾上逾白,那还不是大家一起吃饭,逾白的佃租、每个月的大钱,还有上百两银子都归她两个儿子了。

  沈守义觉得这事不靠谱:“他还要娶媳妇,往后有媳妇照顾他。”

  王氏白了他一眼:“他这病歪歪的样,娶了媳妇也生不了崽,到时候咱俩儿子多生几个崽,过继个孩子给他,那些东西不还是咱的吗。”

  算来算去也就这几条路。

  只要现在笼住三房的心,往后这些东西都是她家的。

  况且大房和主屋为了巴结陈家,一直想把二房三房手里的钱挖出来,她帮三房就是帮自己。

  沈守忠闷不吭声,心里却觉得王氏想多了:“你能想到的,逾白肯定能想到。”

  “所以咱要对他母子俩好,逾白报不了名,主屋和大房肯定会欺负三房,咱就得帮他,在他面前好好表现。”

  王氏仔细叮嘱三个孩子,等三个孩子都答应,才放心。

  沈逾白在罗氏的注视下连喝了两碗鸡汤,才让罗氏神情轻松地收拾碗筷离开。

  沈鸿业来时并未进门,而是站在沈逾白的窗边,神情复杂:“你还是去求求陈家吧,只有他们能帮你。”

  沈逾白看向他,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平静得厉害:“你在县学的事找陈家摆平的?”

  “姑父带我在县学斋房吃了顿午饭,那些人就再也没找我了。”

  沈鸿业神情尴尬,显然并不想讨论自己被排挤的事。

  “难怪。”

  沈逾白垂下眸子。

  那日沈守忠送沈鸿业去的县学,回来已经是傍晚,神情舒缓。等沈鸿业这次回来,已经不复之前的瑟缩。

  那些县学的学生定然不会将沈守忠放在眼里。

  而沈守忠能找的只会是陈家人。

  想让陈家帮忙,自是要拿出东西来换。

  恰好县尊知道他得了痨病,恰好县尊禁止他参加县试,恰好大房都来劝他找陈家帮忙。

  一切都是如此顺理成章。

  沈逾白垂下眼皮,挡住眼中的嘲讽。

  陈家竟为了他这三瓜两枣费尽心思,看来陈家大伯这次为了升迁使了全力,将整个陈家都掏空了。

  见沈逾白又没了动静,沈鸿业气道:“跟功名比起来,便是付出百两又如何?对你来说千难万难的事,对陈家来说不过是请顿饭,或打声招呼。”

  沈逾白漆黑的眸子如同看不到底的寒潭,嘴角却微微上扬:“以身饲狼,只要还剩一块肉一滴血,狼都不会停下撕咬。”

  沈鸿业气得转身就走。

  沈逾白静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彻底离开,才转过身,将挡在自己身后的卷轴露出来,而炕上静静躺着一张苏锦刚刚传送来的字条。

  “你们县令怎么会知道你得了肺结核的事?会不会有人告密?可是一般人也见不到你们县令吧?”

  沈逾白拿起毫笔沾墨,在纸条上写下两个字:“陈家。”

  这些事他不会告诉他娘,怕他娘知道了更焦急。

  可在面对苏锦时他并不保留。

  苏锦拿到字条时简直要把薄薄一张纸盯个洞出来。

  又是陈家。

  太不要脸了。

  “他们就是强盗,恨不得明抢你的东西!”

  当看到沈逾白说要怪自己身子弱才被人惦记吃绝户时,苏锦气得想报警。

  “这根本不是你的问题,就是陈家那群人恶心,总盯着别人的东西,竟然还靠着身份地位来欺压人!”

  为什么像沈逾白这样纯良的人会受这么多委屈,那些坏人却过得顺心如意。

  可人家有权有势有关系,沈逾白只有一个说不上话的秀才舅舅,怎么跟人家斗?

  就算再不甘心,为了能参加科考也只能屈服。

  苏锦忍着恶心道:“要不你先给他们送一百两过去,我再给你弄点玻璃制品去卖,钱一下子就赚回来了。”

  怕他心里不好受,苏锦又赶紧安慰:“等你以后当了大官,再狠狠欺负回去!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最近苏锦拿了好几套茶具给沈逾白弄去书肆卖,除了上回买颜料和平时买书外,剩余的钱沈逾白都存下来,等去京城了买颜料。

  苏锦怕沈逾白舍不得花这个钱,又特意安慰他未来还有许多好东西,完全可以拿去换钱。

  字条不断传送过来,沈逾白心中那些郁气尽数飘散。

  明明苏姑娘很恼怒陈家的所作所为,却为了改变他的现状,刻意淡化陈家对他的压迫,全拿一百两说事,再让他宽心,她可以帮他赚更多钱。

  沈逾白自是能看懂她的心思。

  沈逾白:“我会试着想办法解决此事,苏姑娘莫要太担心。”

  苏锦:“你又要写一份策论给我吗?”

  上回他写的策论很有用,她只招十个研究员帮她研究越史。

  这消息只告诉了杜老,没两天,来报名的大佬们足有二十多个。

  她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招十个人,其余大佬们竟然找她求情,非要加入她的研究小组。

  这段时间苏锦忙着租房布置工作室,又要应付那些求情的大佬,忙得晕头转向,但是研究进度一日千里。

  现在苏锦非常相信沈逾白的脑子。

  单单这么聊已经不能满足她了,还是策论看得起劲。

  沈逾白看了眼天色,时辰尚早,便回信:“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