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设坛讲‘礼’,邀请天下饱学鸿儒,博学名士,前去宣讲。

  此消息一经公布,迅速在长安城发酵,引起轩然大波。

  事情要联系来看。

  大朝议太子讲‘礼’,掀起对嫡长子继承制的站队与热议。

  现在又要在东宫设讲坛。

  其目的,必然是加深巩固,大朝议取得的成果。

  大家是心知肚明,没有人傻到不怀疑,其中有联系,是太子使的手段。

  但问题在于。

  不管是与不是。

  谁也没有立足点,在这事上指摘太子,有过错的。

  太子用的是阳谋。

  你知道我在干什么,但你就是没办法阻止我。

  要阻止我?

  大朝议是要过群臣,过天下人那一关。

  现在。

  东宫讲坛,你要过的是学术界,专心搞学问的,那一批死脑筋的人。

  皇太子邀请我们去讲礼说法,你说皇太子做的不正确,是在蓄意招揽,博取名望。

  你看看那些大儒名士,是什么反应。

  好不容易,给我们一个光明正大,扬名天下,名垂千古的机会。

  有狗东西不让我们如愿。

  那还得了。

  大儒名士都不需要亲自出面,说上几句阴阳怪气的话。

  手下的一众门生故旧,就能堵在你大门口,骂你个七天七夜。

  还不消气,觉得不过瘾,那就动笔写文。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以笔为刀,以墨为血的含金量。

  别说王公大臣扛不住。

  爱惜名声,在乎身后名的李二,也要退避三舍,不敢置喙。

  你李二连五姓七望都解决不了。

  还能解决,一群就靠着名和望,视名声比性命还重的老儒们?

  你敢夺他们的名与望,人家就敢拿老命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最终你臭名远扬,天下唾沫,人家却被世人后代赞扬的结果。

  就这。

  谁敢说不是的呢?

  也只有没被邀请的,满腹抱怨不公。

  我好友是鸿儒,难道我就不是。

  我学生是鸿儒,当老师的不是了?

  我对手是鸿儒,我不是,那以后还怎么打?

  太子请了他,不请我。

  我的学问就要比人家低是不是?

  不患寡患不均。

  当一群为了各自的学问主张,打得脑浆都出来的人,突然发现,鸿儒名士没我份。

  那特么不是破防。

  是原地炸裂。

  气的吃不下饭是轻的,有的人说不定直接原地挺尸。

  “太子广邀天下鸿儒名士,念及路途遥远,故而讲坛设在半月之后,恭候各地大儒名士。”

  东宫消息继续传出,给各路人马留出赶路时间。

  受限于消息的传播,道路因素。

  真正能赶到的,也就估计距离长安不远的。

  远一点的,赶到长安,怕是讲坛也结束了。

  这次讲坛的时间,是七天。

  定下的章程,三天副讲,三天主讲,最后一天太子提问,诸讲解惑。

  时间跨度,正好在除夕之前结束。

  也是李承乾禁足东宫完毕之日。

  “太子应允,不论是朝中官员,还是士人学子,只需要出示名帖,在东宫事前登记预约,就能进入东宫听讲。”

  太学的学生很是兴奋。

  这等场面,他们心情火热,迫切的想要参与其中。

  好在太子仁德,就连他们只要遵守规矩,也能进东宫。

  “太子如此仁厚,身份大义皆是民心所向。”

  “我就想不明白,堂堂赵国公,竟如此是非不分,不明大义。”

  “我看赵国公,名为国舅,实为国贼。”

  有激进的太学生,公然指责长孙无忌。

  这番指责,看似太学生说的。

  但对一朝堂重臣来说,无疑是最严厉的评价。

  “谁说不是呢。”

  “我的舅舅要是这般对我,早就跟他分道扬镳,日后定然不让他进我家一步。”

  有士子高声喊道:“我乃家中嫡长子,嫡母所出,无人能长我,嫡我。”

  “阿耶爱我,阿母疼我。”

  “偏生舅舅要跳出来唱反调,不支持我继承家业不说,还说其他兄弟更适合继承。”

  “他算什么东西啊。”

  “简直是离经叛道。”

  消息就是在传播中逐渐变味的。

  长孙无忌在朝上一字没说,现在已经传出他偏向魏王,坐视了他反对嫡长子继承制。

  “我看啊,赵国公就是不知好歹,他家嫡子众多,是觉得家族太兴旺,要折腾折腾。”

  “哈哈,我不知道赵国公嫡长子长孙冲,现在怎么想的,肯定会怨恨不已吧。”

  “谁知道呢,肯定窝火啊,好端端的,能嗣封爵位,不想,人赵国公还想着其他嫡子呢。”

  “说实话,可能赵国公没那心思。”

  “没那心思,你能说其他嫡子没心思?少奋斗多少年啊,其他子嗣能不心动?”

  太学生胆子就是大,什么都敢说的。

  在这酒馆里,肆无忌惮,高谈阔论。

  个个都是阴阳怪气,内涵高手。

  “这些人,目无王法,连国公都敢乱说。”

  “真不怕剥夺他们太学生的身份,丢入大牢论罪的嘛。”

  一个贵公子气愤不已的说道。

  长孙冲在一边,面沉如水,双目阴冷。

  “少说两句。”

  旁边有人提醒。

  “哦……!”

  贵公子恍然大悟,懊恼的拍了拍脑门,抱歉道:“实在是不好意思。”

  “长孙兄,我不是故意的,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不说还好。

  越说长孙冲心里的火气更高。

  轰!

  他盛怒之下,直接把桌子给掀翻,好似一匹幼崽被偷的饿狼,凶狠无比。

  周遭同伴愣愣的看着他,一片呆然之色。

  长孙冲目光凶狠,在他们身上扫过,旋即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才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哄堂大笑。

  更加让他感到倍受侮辱,刺耳至极。

  但他脚步却不停,直冲冲的下楼,在一众家丁拥簇下,离开酒楼。

  “刚才不是赵国公家的嫡长子吗?”

  “是他,长孙冲。”

  “真是可怜啊……。”

  太学生认出长孙冲后,议论纷纷。

  外面传来一声低吼咆哮,还打翻了什么。

  有人出去查看。

  “是长孙冲拔刀砍柱,掀翻糖摊。”

  “啊?”

  太学生一愣,旋即大笑,“堂堂赵国公嫡长子,不至于这么没礼仪吧。”

  “要砍要翻,不是该把这酒楼就推了?”

  “这才符合他长孙冲,赵国公嫡长子地位跟身份啊。”

  戏谑之说,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诸位。”

  这时,楼上有贵公子探出头来,笑着说道:“今日酒钱,我请了。”

  “诸位学子深明大义,我敬佩之极,故请尽情畅饮,不要客气。”

  “哈哈!”

  “今儿个真是痛快,真是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