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再没人敢开口。

  程安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那名义上的堂四哥。

  虎父无犬子啊!

  基因这种东西果然无解。

  他正想找个借口将此事不留痕迹的透漏出来呢,想不到半路却杀出个程来,替他达成了目的。

  不错。

  就看你‘倒忙正帮’的份上儿。

  以后可以给点儿甜头……

  程大海脸上满是阴霾。

  他冷冷盯着程大河一家,怒意就快要实质化了。

  “大哥,别!”

  程大河赶忙弯腰凑上去:“您别生气,小孩子瞎咧咧呢,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来,我教训他!”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

  程来原地转了两圈儿,倒进姚氏怀里。

  “畜生,让你胡咧咧!”

  “还敢不敢了?”

  程来捂着肿胀的左脸,满眼惊恐的摇了摇头。

  大家都知道程大海在外面有了把柄。

  可你别现在就说啊!

  税钱还没交呢。

  这个时候翻脸不是蠢吗?

  “够了!”

  “闹成这样,还不嫌丢人吗?”

  程大海咬牙怒吼。

  “老三!”

  他深吸口气道:“分不分家先不说,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家人,什么是一家人?我就不信,你能眼睁睁看着咱这个家破了!”

  该说不说。

  程大海的确是有点儿口才。

  插科打诨、避重就轻!

  一番话硬是把自己推上了道德制高点上,就赌你程大山不敢闹得家破人亡,否则谁也别想好!

  “爹……”

  眼看老爹要落败。

  程安就想着再添上一把火。

  今天不把大伯一家彻底埋了,他心里不爽!

  “你也闭嘴!”

  “大人家说话,轮到你插嘴了?”

  老实人最好欺负。

  可他一旦凶起来……

  程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悻悻的闭上嘴。

  母亲刘氏则是将他拉进了怀里,用眼神提醒道;‘这会儿还不是分家的时候,别让你爹难做’!

  ……

  正午。

  阳光和熙。

  村口大槐树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乡亲。

  收税是大事儿。

  各家的男女老少都在,男人站在最前面围着几个县里来的衙差,小孩儿则在不远处的大磨盘上玩耍。

  等程家几口子来了后。

  大家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乡下人精神匮乏。

  大家平日里最多的娱乐活动,就是凑在一起拉呱。

  东家长、西家短。

  别管真的假的,只要是八卦,皆喜闻乐见。

  而最近。

  河西村最大的八卦就是程家!

  什么‘恶婆婆欺负善媳妇儿’啦,‘当家人偏心’,‘程家大嫂面善心毒’啦……连番儿的伦理大戏,让人应接不暇。

  迎着那些戏笑的眼神。

  老韩氏在秦东芝和姚春花的搀扶下,脸色铁青的走过来,然后找了个最不显眼的地方站着。

  以前的她多么骄傲啊!

  尤其大儿子考上童生后,哪怕是村长见了她,都会客客气气的尊一声‘老夫人’,可如今……

  一切都变了。

  始作俑者就是她的三儿子、儿媳。

  不对,

  还有那个小**!

  远处。

  程安只觉得背后凉凉的。

  回头就对上了奶奶那凶恶的眼神。

  他下意识咧嘴笑笑。

  老韩氏瞬间破防!

  心内怒火翻腾。

  畜生!

  此刻她恨不得马上冲过去,亲手打死这个孽孙。

  而程安却不再搭理她。

  又过了一会儿。

  “幺六儿。”

  “咋了?”

  程安独自蹲在田埂上刨土。

  回头却看到了程来。

  “哥以前对你咋样?”

  “不咋样。”

  程安言简意赅。

  程来被噎得梗了梗脖子。

  又不甘心道:“我对你还不好?你忘了上次咱俩偷吃鸡蛋被奶奶抓到,最后可是我挨的打!”

  “可鸡蛋也全被你吃了。”

  “我……”

  十来岁的程来哪里是他的对手。

  语噎少许。

  又悻悻道:“行,那我问你……大伯是不是有啥见不得人的秘密?否则他今天为何不敢发火儿?”

  “你问我?”

  “昂!”

  “那我问谁去?”

  程安白了眼他,回头继续刨坑。

  “**!”

  程来恼羞成怒。

  十来岁的孩子哪懂什么心计?

  能想到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暴揍程安一顿。

  随即他一把薅住程安的后襟。

  作势就要动手。

  “别怪我没提醒你昂!”

  程安也不反抗。

  语气戏谑道:“奶奶这两天正有气儿没处撒呢,你要是敢打我……呵呵!”

  威胁是最简单的反击手段。

  而且百试不爽!

  程来十多岁的小脑袋瓜顿时不够用了,然后下意识松手。

  家里人都知道,老韩氏最不待见程安!

  可她同样也不待见程来。

  两个可怜的孙子……

  相煎何太急呢?

  “不过……”

  “关于大伯的事情,我的确听说了一些。”

  程安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犹豫。

  “快说!”

  “那你要保证不泄密,更不能出卖我!”

  程安扬起稚嫩的脸庞。

  “那是当然!”

  程来认真的点点头,严肃道:“咱俩是亲兄弟!娘说,打断骨头还得斩断筋呢,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

  你娘!

  程安嘴角抽搐了一下。

  又换了个低沉的语气道:“我昨个儿去镇上了,那个杜先生说……咱大伯‘吃盆儿望锅’啥的,我不懂。”

  “笨蛋!”

  “这都不懂,你还想念书?”

  程来得知了秘密,当即就变了嘴脸。

  不屑的嗤了一声。

  然后一溜烟儿的跑去了姚氏那边。

  程安也没搭理他。

  又低头自顾‘忙活’起来。

  呵。

  闹吧!

  闹得越凶,分家就越快。

  最好是姚春花能‘恶向胆边生’,直接把事情给挑明了,到时候大房、二房狗咬狗一嘴毛,也舍得爹娘头疼。

  而这时。

  “顾员外来了!”

  不远处一声呼喊,打断了程安的思绪。

  只见一位身着锦缎短褂的中年人,两手各牵着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瞬间,数百双目光同时聚焦!

  顾长青是三邻五村唯一的大地主,也是清水镇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他的到来,让气氛达到顶峰。

  而他身边两个女儿,也顺势成为焦点。

  不少人低声开始蛐蛐儿……

  “听说这俩丫头是双生花?长得真水灵呀!”

  “那是!”

  “也不看人家什么条件?”

  有人羡慕。

  可也有人吃酸。

  “再好的条件也没用,没儿子呢,管屁啊?”

  “那倒也是……”

  众人纷纷附和。

  这年月重男轻女的思想可谓根深蒂固!

  尤其是在乡下。

  你没有儿子,那就意味着没有倚仗,人家谁骂你一句,你都不敢还嘴,甚至还会被外人欺负。

  就比如程家。

  哪怕老韩氏再不待见老二、老三。

  但此刻三个儿子往前一站。

  这就是气势!

  任谁也不敢轻易找碴儿。

  不过这种话没人敢当面说!

  当顾长青走过来时。

  那些不屑和嘲笑瞬间变成了恭维和讨好。

  “见过顾员外。”

  “二位小姐长得好生漂亮,美的晃眼呢!”

  “顾员外身体可好?”

  顾长青笑容和气。

  也一一笑着回话:“好,众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