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面熟了,熟悉的香气溢满整个厨房。

  萧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声音很小,但池棠听见了。

  “你还没吃饱?”

  萧策:……

  “要不要吃泡面,我还有很多。”

  “谢谢阿棠。”

  男人炫了一桶“Big加大”泡面,才堪堪觉得饱了七八分。

  池棠见他这么能吃,只能默默点赞佩服。

  果然,男人都是泥做的,泥最适合做容器。

  比如饭桶。

  “养不起,一点也养不起。”

  幸好不用她养。

  萧策自觉今晚做得不够好。

  等收拾好厨房,主动问。

  “阿棠,我还需要再做点什么吗?”

  “别做了,你赶紧走吧。”

  池棠是绝不会让他再做饭了,就他厨艺,早晚厨房不保。

  “可是。”

  萧策犹豫没张口,他自觉没有达到交换那么多御寒衣物的“付费标准”。

  “别可是了,不早了,我要去睡觉了。”

  那黑暗料理牛肉的香味,始终萦绕在厨房。

  下午又做了个离奇的梦,池棠今天没了兴致。

  “你也快拉着东西早点回去吧。”

  池棠打算回去好好洗个澡,今晚就不在办公室睡了。

  “阿棠,我还想搬两百箱饼干。”

  这个能“支付”。

  他微微挺了挺胸膛。

  “饼**随时搬,不用告诉我。”

  “我困了,不送你了,拜拜。”

  池棠打着哈欠往宿舍楼走,感觉萧策没离开,背着挥挥手。

  萧策学着池棠的样子道别,心中一抹怅然,自己都未察觉。

  他拿这么多东西,却没有付出什么,对阿棠太不公平了。

  可惜现在手上没钱,等日后再补偿于她罢。

  转身离去。

  咦?

  这次他带着东西回营地时,竟然可以控制物品的落地位置。

  看来是玉令的新功能。

  真是奇怪。

  “这萧家令牌,二十多年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遇到阿棠,就不对劲了。”

  自从知道池棠与他不在一个国度,便一直思考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奇遇。

  以前,他以为是松树。

  现在想想,莫非是这令牌?

  “若是如此,阿棠手里那块,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

  太原越往北走,天越冷。

  到了夜里,更是北风呼啸,光秃秃的树枝吹得摇摇欲坠。

  时不时掉下一截,砸在地上发出脆响。

  队伍在树林与山壁之间的一大片空地扎营。

  为了方便管理,萧策把每五户家庭编为一组,每组成员互相照顾。

  夜晚时,五户人家围在一起睡觉,老人孩子和妇人在中间,外面由男子轮流守护。

  周大头搂着二弟弟。

  将军给的好衣服穿在二弟弟身上,二弟弟另一边是娘亲和小弟弟。

  母子四人紧靠在一起,周围是其他姨姨婶婶婆婆,和他们的小孩。

  厚厚枯草当做席垫在身下,挡一挡地面的潮湿。

  身上是不知哪家拿出来的破旧棉衣,和自己家的黑被子重叠在一起,周家和旁边的婆婆婶婶合着盖。

  即便如此,也到处漏风。

  周大头手脚都露在外头,他一动也不敢动。

  被子就那么大,他多盖一点,弟弟和娘亲就会少盖一点。

  呼呼的寒风,比冰块还冷。

  渐渐地,他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要是将军给的那种衣服能多几件就好了。”

  他可以包裹住头,手,还有脚指头,全身上下都包裹起来。

  那样的话,整个人好像睡在红红的云里。

  肯定很温暖吧。

  周大头拱拱脑袋,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呼痛。

  他转头,是隔壁的婶娘。

  女子似乎极力忍耐,紧咬牙关。

  光是听着,周大头都觉得很痛。

  “娘亲。”

  “娘亲,婶娘怎么了?”

  周大头喊了两声,乔氏便醒了。

  她微微起身,抬手越过周大头,拍了拍女子。

  “高家弟妹,你怎么了?”

  “嫂子…我好痛…”

  她捧着隆起的腹部,痛苦地蜷缩起来。

  乔氏见状不好,连忙起身查看。

  “大头,快叫你爹拿火把来。”

  大头一咕噜爬起来,离了被窝,刚暖和一点的身子瞬间被风吹得透凉。

  周围的人都没深睡,纷纷坐起来问情况。

  高家就一个男丁,娶妻后多年没有孩子。

  好容易怀上孩子了吧,当爹的却去了战场。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留下一个年轻寡妇,和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高家媳妇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要生了吧。”

  “说什么呢,她才怀孕六个月,哪里就要生了。”

  六个月的孩子怎么活。

  造孽。

  “让一让,让一让。”

  周大头带着他爹拿火把,快步走来。

  周大头手里还端着一碗水。

  “婶娘,喝点水吧。”

  火光下,孕妇脸色竟然苍白如纸,额头尽是冷汗。

  连端水的力气都没有。

  乔氏帮忙喂水,“弟妹的手怎么这么凉?”

  “不对劲,快去找将军,让他请军医来看看!”

  萧策这会不在。

  带军医来的是卢参军。

  烈焰军的每一个人都是生死兄弟,兄弟的家人便是自己的家人。

  “军医,如何了?”

  众人紧张等着答案。

  军医脸色有些凝重。

  “高家嫂子这是受了寒。”

  丈夫战死,她本就抑郁伤心。

  一路北上,走了整整两日。

  天寒地冻,她的衣衫单薄,又连日睡在地上。

  “想必是吸了地气。”

  “加上双身子,这才病了。”

  众人问,“孩子没事吧?”

  “这可是高家唯一的血脉。”

  军医摇摇头,“暂时没事。”

  “但。”

  “高嫂子最好别去漠城了,此去还有大半路程。

  山路崎岖,又天寒地冻。

  寻常人还熬一熬,孕妇恐怕熬不住。

  军医对着卢参军说,“还是派人将高嫂子送回城里,方可稳妥些。”

  “不,我不回要回去。”

  喝了热水,陈淑婷感觉身上回复了点力气。

  靠近火把,身体温暖些许。

  她目光坚定,“卢参军,不要送我回去。”

  “我能坚持。”

  她摸着隆起的腹部。

  “我夫君已经死了,孩子虽然见不到他的父亲,可他还能见到你们。”

  “孩子会看到,他的爹如果活着,也会和你们一样高大勇敢。”

  大口喝酒,猜拳玩笑。

  挺身而出,保护家人。

  上阵杀敌,不畏生死。

  “不要赶我走,我一定能挺住的。”

  陈淑婷恳求的目光中带着坚定。

  夫君虽故,同袍未老。

  同袍老去,他应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