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

  “阿衍你醒醒?”

  女孩担心却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因为紧张而绷着,有些微的颤。

  是星星。

  那瞬间,祁宸衍意识到什么,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他被她从那种暴风雪中拉了出来。

  睁开眼,就看见那双璀璨眼眸,眼底全是担忧,还有看到他睁眼的欢喜,“阿衍,你醒了?”

  女孩柔软的掌心捧住他脸,他睫毛颤抖了几下。

  “星星?”

  祁宸衍喉结不断滚动,看她几秒,他开口,声音沙哑:“你抱抱我。”

  时星微愣,却还是躺下去,侧身抱住了他。

  她乖顺的靠着他,双手环过他腰身,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他:“没事的没事的,我在呢,阿衍别哭。”

  感受着怀中人的柔软,呼**她的香甜,缓去令人窒息的心悸感。

  祁宸衍闭上眼。

  是梦,又不是梦。

  他深呼吸,好久,僵硬的身体才缓下,低声说:“放心,我没事。”

  时星放下心来,摸摸他的脸叹气,又心疼:“没事就好,你都昏睡两天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让我哥来给你唱经了。”

  祁宸衍蹙眉:“两天?”

  他这才松开她,转眸看向四周,是在医院。

  时星点头,“嗯,梁医生说你是太过劳累的缘故,只是在昏睡,说别叫你让你好好睡。可刚才,我看你哭了,怕你梦魇。”

  祁宸衍眉心更紧。

  梦里看到的事还是让他有点不安,他问:“我妈回帝都了吗?”

  时星点点头:“回去了,方远把妈妈送回去的,到了帝都妈妈打电话过来,是我接的。”

  祁宸衍稍微放了心。

  回去帝都了就好。

  也是,这次他和时星没有出事,陆甜应该也不会现在跑去北极?

  他这样想着,又抬手把时星抱了回来。

  将女孩柔软的身体揉进怀里,就好像把心口的缺失填满。

  他掌心轻抚着她的头发,低问:“这两天你都在医院陪我?”

  “不然呢?”

  时星觉得他的问题好笑:“我不陪阿衍要去陪谁?”

  祁宸衍闭着眼,喉间还有梦里残留的酸涩,他轻轻吞咽,还是掩饰不住嗓音的嘶哑:“还好,我有星星。”

  沉默几秒。

  时星才好奇的问:“阿衍是梦到妈妈了吗?”

  因为他在梦里哭了。

  还喊了妈妈。

  不是喊陆甜,也不是喊妈,喊的“妈妈……”

  那感觉,就像个要失去妈**脆弱的孩子。

  祁宸衍眼睫轻动,却说:“不单单是。”

  “那还有什么?”

  时星更好奇了。

  祁宸衍睁开眼,望向怀里的女孩。

  她眨巴着眼和他对视。

  现在的星星,就连眼底的光都是温柔的星光。

  很乖,很甜。

  而梦里那个……

  他无奈弯唇,曲指轻刮她鼻尖,“还梦见,一颗倔强又不乖的小星星,总是不相信我爱她,总想从我身边逃走。”

  然后,体会到了她经历的那些痛苦。

  看着她被逼打掉孩子时的崩溃,看着她在火场中挣扎的无助,看着她因为疼痛求他让她死的绝望……

  还有,看见她拿着那枚戒指,哭成泪人。

  她不是不爱,只是那时候的她,已经不敢爱。

  他在梦里看着她,肝肠寸断。

  而现在再次回想起梦里的这些,依然像是一颗心被荆棘缠裹着扔进深海之中,闷痛得快要爆炸。

  他轻浅呼吸,又忍不住,贴上去亲亲她的眉心,低声说:“幸好……”

  幸好,我们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时星听着他的话却是微愣,随后震惊的睁大眼:“你也重生了?”

  果然,重生烂大街了吗?

  她震惊的模样让祁宸衍心口的闷痛缓了几分,他弯唇轻叹,“不知道算不算,只是在梦里看见了而已。”

  时星还是一时半会没敢相信。

  他也没像贺昇那样被撞了头,怎么就忽然能梦见呢?

  而祁宸衍已经又叫她:“星星。”

  时星“嗯”声,祁宸衍就低声问她:“如果你的父亲和奶奶,害死你的母亲,你会怎么办?”

  那瞬间,时星目光轻颤,瞬间就明白了。

  可她没立刻询问,而是说:“我的话,大概只有母亲会害死父亲吧?毕竟她那么厉害。我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因为不管父母亲,都是从我生下来就一天都没见过的。”

  祁宸衍:“……”

  他略显无语。

  又很心疼。

  摸摸她的头:“是我问错了。”

  时星摇头,这才问他:“所以,阿衍也梦见妈妈了是吗?”

  梦见,他父亲和他奶奶,杀了妈妈?

  时星心弦瞬间拉紧。

  祁宸衍翻身平躺,单手将她揽在怀里。

  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就好像看到那片无边无际的雪。

  低声说:“以前只以为我妈心里有刺,现在才明白,其实我爸心里也有。”

  他不能否认,爱的时候也许是真爱的,可他们的爱,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经变质。

  又或者更早一点,在他外公让人打了他父亲,而他父亲还得追到陆家,为了追回**,屈膝下跪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他应该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从跪下那一刻,他心里的刺就已经埋下。

  而他也忘了。

  他在跪下那一刻,其实本身就是在用羞辱自己的方式去逼迫陆甜接受他的爱。

  祁宸衍略显讽刺的弯唇:“年年岁岁,日复一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的心甘情愿,就已经变成了,如果当初不是为了你……”

  为了你,才会卑躬屈膝。为了你,才会失去颜面。

  然后爱就变成了怨,积攒得越来越深,只等着某一刻爆发出来。

  时星闻言眉心收紧,而祁宸衍闭上眼,“我以前确实不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早已经变了,可有了你之后,我其实是有感觉的。”

  他缓了缓,睁开眼偏头和她对视,眼底的深情几乎要溢出来:“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不会用那样羞辱自己的方式去逼迫你接受我的爱意。

  也永远不会让你独自去面对我奶奶,面对我父亲,面对那些不喜欢你或者你不喜欢的人。”

  为你,我永远心甘情愿,没有如果……

  祁宸衍咽下酸痛,很认真的告诉她:“我们永远不会像他们一样。”

  “嗯。”

  时星点头,同样的,满心满眼都是他。

  柔软的手捧起他脸,她也亲亲他眉心,说:“我知道。”

  她何其有幸,拥有这世上,最盛大,最纯粹的爱意。

  时星闭上眼,唇从他的眉心吻到他鼻尖,滑落他唇,想亲亲他,想让他别那么难过。

  可唇刚碰到,祁宸衍忽然退开,他别开脸略有些不太自在:“宝贝,我睡了两天。”

  意思是,他两天没刷牙了。

  时星微愣,随后失笑,还是凑过去,贴着他唇吻了吻,“可是阿衍香香的啊。”

  祁宸衍抿唇,清清嗓子又退开,“我先去洗漱。”

  时星笑着点头。

  祁宸衍起身去了洗手间,时星脸上的笑才缓了下来。

  那个问题,他没再问。

  她也没有回答。

  可是她知道,梗在他心上是无法释怀的。

  不管祁慕辞再怎么样,他也是阿衍的父亲,从小到大,也是疼着他爱着他护着他长大的。

  阿衍能怎么办?

  时星懊恼的皱眉。

  洗手间里,祁宸衍拧开水龙头,将凉水捧在脸上,让自己躁乱的情绪冷静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们两个先离婚,只要离婚协议彻底生效。

  不管他奶奶和父亲想做什么,都没有用。

  祁宸衍深呼吸,洗漱后拿出手机给方远打电话。

  他昏睡了两天,这件事也耽误了。

  电话接通,祁宸衍问:“离婚协议他签了吗?”

  方远语气为难:“没有,家主不肯签。”

  祁宸衍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倒也没太失望,“没事,待会儿我再回一趟祁家。”

  他闭上眼,他脑海中浮现的全是梦境最后的那场雪崩。

  陆甜那时候在北极待了七天左右,每天都去陪陪他们。

  是在最后一天准备离开时遭遇的雪崩。

  而在雪崩之前的那个夜晚,他先看到的是安明熠。

  然后,才是祁慕辞。

  之后祁慕辞给安明慧打了电话,有了他听到的那两句对话。

  祁宸衍眸光微顿,忽然锐利,“安明熠还在Z国帝都吗?”

  方远:“没有,家主连夜离开帝都那天,带着安明熠一起离开了,安明熠现在在京都。”

  大概是察觉到了薄晋然的目的,所以安明熠并没有真的蠢到去薄家,而是连夜跟着祁慕辞逃了。

  正好那天晚上,薄晋然也在医院待了半夜,没有顾得上他。

  安明熠是安清慧手里的刀。

  安清慧做那么多,到底是为祁家还是为安家,或者为她自己还是为她儿子,祁宸衍也说不清。

  可祁宸衍知道,她这把刀不能留了。

  安明熠危险性太高,对时星,对陆甜,都是极大的隐患。

  他没有办法对自己的父亲动手,难道,还不能对安明熠动手吗?

  京都?

  祁宸衍倒是没想到。

  他在京都的目的,是为了时星,还是为了跟安清慧他们狼狈为奸,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开始算计那场‘雪崩’,在离婚协议没有签下之前!

  祁宸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哪怕睡了两天,眼眸中依然是血丝密布。

  他冷声:“他住在哪儿?”

  方远:“老太太名下的一套别墅。”

  祁宸衍勾了勾唇,果然。

  发红的眼底敛上冷酷锋芒,几秒后,他情绪平静的开口,“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