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六郎近来时常去‘幽兰居’吟诗作对,姨娘让奴才帮忙找了人做戏夸他。”

  离开景阳伯府,萧峙便问起了宋六郎的举动。

  萧峙满意地点点头:“我家棠棠做事就是让人省心,既然她已经帮了宋六郎一把,本侯再助他一臂之力。人可都请好了?”

  他早就在去景阳伯府之前交代了赵福,若伯府谈不拢,便让赵福递帖子,请去岁秋闱的解元、亚元等人一起用膳。

  庆贺他们顺利考完春闱。

  顺便请他们去“幽兰居”做戏,未满十二岁的宋六郎自然能声名鹊起。

  不过在此之前,萧峙睨了一眼赵福:“宋六郎做的诗词如何?弄一些过来给本侯先行过目。”

  赵福从容地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姨娘叫奴才帮忙时,奴才便已经一张张备下了。”

  萧峙打开一看,满意地点点头。

  这小子,不枉棠棠那般为他着想,的确有几分真才实学……

  武安侯府,晚棠不是一个擅长逃避之人,沉淀了一晚,她已经恢复如初。

  晚棠叫来絮儿:“你陪我去一趟松鹤堂,我想去前院招待一下客人。”

  阿轲拦住她们:“姨娘可随时去前院见客,侯爷今日除了帮您跟老夫人和江嬷嬷告假,也早就打好招呼了。”

  晚棠心头泛暖。

  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年纪大的会疼人?

  她莞尔一笑,带着几个丫鬟把亲手做的膳食送到前院客房。

  冯父几人正坐立不安地在小院子里溜达,他们已经知道这里是武安侯府,也知道了昨日见到的那人不是巧娘,是武安侯的爱妾。

  所以再次看到晚棠,几个人都局促不安地低下头,不知该称呼她什么。

  晚棠笑道:“侯爷今日不在府上,这是我亲手做的吃食,你们若不嫌,便尝尝。”

  “不嫌不嫌!”冯母是最先开口的,她贪恋地盯着晚棠那张脸看。

  五个人都不敢落座,直到晚棠开口邀请,才战战兢兢地坐下。

  片刻之后,赵驰风领着另一个人循着香味而来:“姨娘,这位是当初照顾过冯巧**婆子。”他说着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式。

  早就听赵福夸过晚棠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晚棠怔了怔,邀请那个婆子一起坐下,又对赵驰风道:“辛苦了,我在隔壁屋子还备了一小桌吃食,阿轲阿瞒正等着你呢。”

  赵驰风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便退下了。

  “请问怎么称呼?”

  被晚棠询问的婆子讪讪出声:“我、我姓吴。”

  “吴大娘,这一桌是我亲手做的,一起吃吧。”

  吴大娘吞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坐下。

  除了晚棠,都是农户出身,在自家吃饭向来没多少规矩,只管填饱肚子。如今和仪态万千的晚棠同桌,连冯父李父都下意识地收敛了吃东西吧唧嘴的毛病。

  一顿饭,吃得又是满足又是忐忑。

  等丫鬟们收拾完,晚棠微微抬起下巴:“吃了我做的饭食,还请你们不要再吵闹,我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没被问话之人,不许插嘴。”

  吃人嘴短,也吐不出来了,冯父率先发话:“你问吧。”

  晚棠看向吴大娘:“您跟巧娘怎么认识的?有关她的事,知道什么便说什么吧。”

  吴大娘看了其他人一眼,低下头道:“巧娘那时候和贵人住在桃花沟下游最大的那一家,贵人宠她,让我过去帮忙做饭洗衣。巧娘人很好,从不打骂人,就是不爱笑,喜欢坐在窗边抹眼泪。”

  李母冷笑一声。

  晚棠淡淡抬眸,看了她一眼,她没敢冷嘲出声。

  “还有呢,她可是自愿跟那贵人生活在一起?”

  吴大娘为难道:“我也不知,她瞧着是不情愿,可贵人在的时候也没见她偷跑。”

  晚棠又看向冯大婶子:“请问您如何称呼?”

  冯大婶子不安地站起身,连连哈腰:“姨娘别这么客气,我姓冯,也是桃花沟人。我当初给巧娘接生过,那一胎生得艰辛,巧娘险些没撑过去。”

  “那贵人急得都哭了,说只要保大人,巧娘不肯,巧娘只肯保孩子。当时巧娘还哭着求贵人放过她呢,求贵人让她做一次主。”

  “贵人后来便许我百两银子,让我把两个都救活。”

  李母愤恨道:“沾着我儿怨气的银子,你倒用得踏实!”

  冯大婶子没吭声,只偷偷瞄了晚棠一眼。

  这个应该就是让她发家致富的女娃,长得真好看,比巧娘年轻时更艳更美。

  晚棠又看向李父李母:“巧娘当初跟你们儿子定了亲?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母恨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是这么回事呗!那巧娘当初没有半句不愿意!我儿连婚房都是按照她喜欢的样子布置的,日日等着她嫁过去,没想到成亲前三天,她反悔了!还偏要和那贵人住在桃花沟,离我们李家村只有三里地啊!就是成心给我儿添堵!”

  “我儿伤心难过,出门摔断了一条腿,回家后天天坐在婚房里发呆,不吃不喝的……最后捧着他给巧娘买的那些东西咽的气!”

  “大夫说他相思成疾,我上门求巧娘去看看他,巧娘死活不同意!好狠的心呐!”

  李父愤恨地捶了一下桌子。

  阿轲阿瞒立马从隔壁飞速跑过来,凶巴巴地瞪过去。

  晚棠朝她们摆摆手。

  这几人嘴里只能得知当年的事情经过,可晚棠想知道的答案只有景阳伯或她娘亲能回答。

  不,景阳伯只会美化他的行为,真实的答案还是在她娘那里。

  兜兜转转一圈,不管她娘当初是被迫的,还是自愿做了外室又后悔,事实都残酷得令她羞愧,真没想到里面还祸及一条人命。

  离六郎断腿只剩下十三日了,即使羞愧,晚棠还是要想法子帮六郎避开这一劫。

  萧峙下午回府时,身上带着酒气。

  远远看到晚棠正在屋里插花,他的屋。

  屋子里都是深暗的紫檀木,插上一瓶粉嫩的桃花,屋子亮堂又鲜活。

  萧峙阔步走到她身边:“今日做什么了?”

  絮儿端来盥洗的水,晚棠笑盈盈地帮萧峙净手、擦脸,简略报备了自己做的事。

  说话的时候手里的事情一直不停歇,又是收拾巾帕,又是帮萧峙捏肩,还张罗着让人熬一碗醒酒汤过来。

  萧峙侧眸看着她:“我家棠棠就是能干,凡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晚棠错愕地看过去,不知他是在真夸,还是在阴阳。

  “不过麻烦棠棠放下这些琐事,先来敷衍一下为夫,好不好?”黏糊糊的语调。

  晚棠这下明确了,他没有阴阳,是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