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

  杨鸢的三位嫂嫂满载而归,把嫁妆清单交给公爹婆母:“清点时,景阳伯府也有人在场,大嫂还请了几位有名望的人做见证,缺失的嫁妆都标注在上面了。”

  杨夫人扫了一眼:“嫁过去也就半年光景,怎得少了这么多?”

  杨鸢噙着泪道:“景阳伯府看似光鲜,实则入不敷出。三郎以前顶着世子的头衔,嚼用、出行样样都要好的,婆母便暗示我作为妻子,当照顾好夫君,所以我便时不时拿点儿嫁妆出来贴补家用。”

  “糊涂!他们景阳伯府也太不要脸了,竟然贪图你的嫁妆!”

  杨鸢叹气:“三郎放印子钱的本钱,有不少都是从我这里哄去的嫁妆,这也是他出事后便想把恶名推到我头上的缘由。他们哄我说女子的声名不重要,保住三郎,我日后才有好日子……”

  此前杨鸢看父母都不同意她和离,所以这些事便没说出口。

  如今闹得这么难看,她自然不再隐瞒。

  众人听得怒不可遏,尤其三个嫂嫂,红着眼就想一鼓作气把嫁妆全都要回来。

  不过她们还没出门,就被匆匆赶回来的国子祭酒杨仲达拦下:“老夫已经听说了,能和离便好,缺失的嫁妆不必再去讨要。”

  “父亲,不可如此便宜了那个混账东西!”

  杨仲达摆手:“若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反而得不偿失。嫁妆之事有清单,有人证,日后想追究绝对不成问题。咱们眼下不追究,景阳侯府便有所忌惮,日后鸢儿再议亲,他们也不敢生事。”

  三个儿媳妇陆续冷静下来。

  二儿媳感叹:“若不是景阳伯府的六郎,咱们也想不出今日这法子。”

  大儿媳若有所思:“景阳伯府如今世子未定,这小子不过是想借咱们的手让宋三郎彻底无望。”

  杨仲达教给学生们的是敬德修业,素来光明磊落,这段时日一直致力于寻找证据,让宋三郎心服口服,奈何对方无赖;国子监众多师生,他原本可以集思广益,却又不愿拿家事叨扰他们的学习,所以事情一拖再拖。

  “不论他本意为何,这份人情,杨家承了。”杨仲达郑重道。

  “是!”三个儿媳和杨鸢一致应了声……

  弦乐高悬,萧峙披着月色回到梅园。

  梅香苑的灯还亮着,萧峙遥遥看了一眼,让人把晚棠叫过来。

  晚棠正在看书,听说萧峙回来了,便带着炖好的补汤过去了。

  萧峙的正屋素来不许小厮丫鬟擅自踏足,除了赵福,便只有晚棠可以随意进出。

  敲门进了卧房,她把吃食在桌上摆好,这才扭头找人。

  一道颀长的光影投射在地上。

  晚棠抬眸看过去,只见萧峙正在擦拭他的长枪。

  光着膀子。

  宽肩窄腰,肌肉健硕。

  因为抬着胳膊,两臂的力量呼之欲出。

  应该是刚沐浴完,他身上的水渍未干,随着他擦枪的举动汇聚到一起,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滑落。

  晚棠轻轻吸了一口气,一双眼无措地逃窜开:“侯爷可要喝点儿羹汤?”

  萧峙原本背对着她,闻言,放好长枪,就这样走过去:“好。”

  擦着她的胳膊走到桌边,大剌剌坐下,端起羹汤便喝。

  等了片刻,他到底是主动回了头:“怎得不来给本侯捏肩?”

  晚棠红着脸,拿出中衣要帮他穿上:“倒春寒,侯爷还是……”

  “不用,本侯热得慌。”萧峙扯过中衣,随手丢到不远处的椅子上,朝自己右肩努努下巴。

  晚棠看他这般不拘小节,便也不再扭捏。

  白皙的小手放上他肩头,指腹又柔又软。

  这样按跷还是第一次。

  萧峙坐得比往日端正,双臂撑在桌沿上,胳膊上的肌肉蓬勃有力,看得晚棠面热心跳。

  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看向他的肩。

  明明未着寸缕,但他身子跟火炉一样,肩膀又宽厚又结实。

  晚棠的视线又落到他后背,读书人即便穿着厚厚的衣裳也显得单薄,但他连后背都能看出健硕的力量。他后背从右肩往下,有一道两揸长的砍伤,伤痕已经淡成肌肤一样的色泽,无端为他的力量增添了几分野性。

  晚棠盯着浅淡的伤怔住。

  她心疼地顺着那道疤摸了摸:“侯爷右肩的旧疾原是这道伤引起的?”

  俩人虽然亲密无间过,但她还是第一次仔细看他后背。

  萧峙早在她触碰伤疤时,就停下喝汤的举动,浑身血脉偾张。

  他惜字如金道:“嗯。”

  不过嗓音低沉,似在压抑着什么。

  晚棠听他不愿多说,似乎是心情不好,摩挲了片刻疤痕便重新帮他捏肩,捏得比以往更加小心细致。

  萧峙喝完汤,单手支颐,胳膊上肌肉的膨胀弧度越发明显。

  很有力量感,也很好看。

  可惜晚棠不好意思多看,一心在帮他按跷。

  萧峙摆了半晌的姿势,身上该展示的部位都暗戳戳展示了一遍,回头一看,晚棠竟然已经看习惯了,除了两颊浮着淡淡的粉霞,眼神无比清正。

  萧峙气笑了,一直暗暗吸的那口气也吐出:“你怎得……”转念换了话头,他闷声道,“明日开始科举考试,本侯接下来几日会很忙,可能会住在卫所。”

  年后京城里多了不少异域人士,前两日黑市里还闹过命案,琐事多且杂。

  晚棠蹙眉:“侯爷辛苦了,尽早安歇吧。”

  她说着便绞了帕子过来帮他擦嘴角,转身便要帮萧峙去铺床。

  萧峙转身面向她。

  结实的身躯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晚棠的眼神下意识逃窜开。

  萧峙捕捉到她那一瞬间的慌乱无措,拧起的眉头倏然展开。

  呵,他就知道,几日没有同床共寝,她也想得慌。

  他,堂堂武安侯,也是要面子的。

  昨日才被江嬷嬷训诫,他罚自己一晚不碰她,今晚自然要好好犒劳她,毕竟接下来好几日都不能帮她暖被窝了。

  萧峙再也忍不住,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捏捏她的脸:“本侯知道你脸皮薄,想侍寝直说便是,不必扭捏。”

  他拉着她的手,摸向自己心口的旧疤,哑声道:“本侯身上还有几道疤,你若是都想好好看一遍,也不是不可以。”

  晚棠懵懂地看着那张越来越放大的眉眼,满脑子都是疑惑。

  她没想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