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早就看到萧峙了。

  所以刚才推拒萧予玦时,故意弄出一点儿声响。

  否则她哪能让萧予玦碰她的手呢,有的是法子躲。

  即便有丫鬟婆子看到,老夫人也会管好她们的嘴。

  宋芷云先让明月开脸出乎晚棠的意料,她心里不踏实,得抓紧让萧峙给她一个承诺了。

  萧峙经过晚棠身边并没有停,只冷着脸撂下仨字:“跟过来。”

  赵福暗暗松了口气,扬声道:“辛苦晚棠姑娘再给侯爷捏捏肩。”

  萧峙兀自走进松鹤堂的小花园。

  花园里伫立着两棵松树,枝干盘回,葱郁的松叶上堆着皑皑白雪。花园里有个花榭,一面傍着水,池子中央有几块石头,上面立着几只栩栩如生的石鹤,周围池水里枯荷凋零,别有一番风景。

  萧峙无暇赏景,走到花榭便转身瞪晚棠。

  晚棠攥紧手里那瓶膏药,准备往荷包里塞:“奴婢给侯爷按跷。”

  萧峙一声不吭,朝她摊开手。

  晚棠仰头看他,大眼清澈见底,有无辜、有不解,也有委屈:“侯爷?”

  “为何收他的东西?”

  晚棠把药膏放进他手心:“奴婢只是个丫鬟,大爷赏赐,奴婢不敢拒绝。”

  萧峙触到她冰凉的指尖,看看周围,反手把那只小手握进掌心,声音也软下些许:“你是本侯的人,不该再跟他牵扯。”

  汩汩温热,从他手心渡到晚棠的手上,捂热了她凉兮兮的手。

  另一只大手也没闲着,直接把那瓶膏药扔进了池子。

  伴随着“咚”的一声,是晚棠遗憾的叹息。

  萧峙看她似有不舍,气笑了:“本侯给你的药用完了?”

  “没有,做奴婢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又要受伤,哪里舍不得丢这样好的药膏,这可是仁济堂的呢。”即使贪恋萧峙掌心的温暖,晚棠还是把手抽了出来。

  萧峙侧眸看了一眼已经空空如也的掌心,心头发闷。

  晚棠不安地瞄了下四周:“侯爷,奴婢怕被人看到。奴婢卑**,能伺候侯爷是奴婢三生有幸,可奴婢到底是从锦绣苑出来的,侯爷若是因此被人说三道四,便是奴婢的罪过了。”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避讳。

  萧峙哪里不知道她怕什么,沉声道:“日后不许再收他的东西。”

  晚棠心下微沉,她说到这个地步,萧峙还是没主动给个明确的期限。于是她只能再接再厉,佯装懵懂:“可奴婢不敢拒绝,若惹恼大爷,他会把奴婢拖进假山的。”

  萧峙想起晚棠被萧予玦拽进假山的那晚,很想问问她当时是否被亲了,又被摸了何处,只是还没问出口,心头就被烧了一把火,滋滋啦啦的。

  他不傻,知道晚棠是故意提及这件事,半眯起眸子道:“你想说什么?”

  晚棠:“日后大爷再送东西,奴婢只能虚与委蛇。可奴婢怕时日一久,大爷会以为奴婢对他有意,侯爷能不能告诉奴婢,要敷衍大爷多久?”

  她说完再次仰头,湿漉漉的眼神盛满了期待。

  她要的便是萧峙吃味,今日收一回,明日收一回,总有萧峙看不下去的时候。若想她不再受萧予玦的觊觎,那便尽快把她弄去梅园,这是俩人心知肚明的法子。

  萧峙不忍心打碎这份期待:“等他春闱落榜之后,本侯便把你要去梅园。”

  晚棠眼角抽了下:“春闱……落榜?”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萧峙讽道:“满脑子**词艳曲,德薄才又疏,他若能上榜,**都能上天。”

  萧峙虽然看不上萧予玦,却是第一次这样贬低他。

  晚棠掩嘴轻笑,眉眼弯弯,碎光洒在她脸上,剔透白润,看得人挪不开眼。

  春闱多在二月份,估摸会试后一个月能放榜,眼下已经腊月,满打满算还要再等四个月。这比晚棠自己揣摩的时日要短不少,怎么能不高兴。

  良久,晚棠似乎才察觉到萧峙直勾勾的视线,乍然惊醒,怯怯看去一眼,撅着小嘴认错:“奴婢不该笑话大爷,任由侯爷是打是罚。”

  伸出一只手,掌心白里泛红,指头有些害怕地微微蜷起,面上却是一副豁出去的可怜样,只是剪水秋眸藏不住那丝害怕。

  萧峙看着好笑,也不顾周围有没有人,扬起手来。

  晚棠害怕地闭上眼,手也下意识地往回缩。

  一只大手抓住那只手,晚棠皱皱鼻头,又嘟了下嘴:他还真打呀?

  萧峙不想打,不过很想尝尝她的唇,红润光泽,像是染了樱桃汁。但光天化日之下,只能按捺住这份蠢蠢欲动。

  扬起的手轻轻落下,在晚棠掌心缓缓滑过。

  力道比挠痒痒还不如。

  在晚棠心里掀起一丝涟漪。

  她睁开眼,眨了眨,一抹娇俏在眼底晕开:“多谢侯爷舍不得打奴婢。”

  “日后有你好受的,先攒着。”萧峙磨磨牙,视线从她唇上挪开。

  晚棠听得懂他话里的孟浪,身子骨莫名酥了酥。

  “咳咳!侯爷,老夫人来逛园子了。”赵福急步走进花榭。

  萧峙心里已经舒坦,往石凳上一坐,示意晚棠给他捏肩。

  自然是做样子的。

  老夫人和庄嬷嬷赶来时,看到的便是晚棠在规规矩矩地给萧峙按跷,没有半分出格之举。

  老夫人咬牙切齿道:“都要晌午了,你陪我们一起用膳吧。”

  萧峙弯弯嘴角:“那多不好意思。”

  “我看你好意思得很!平日里三请四请不肯来,今日赖在这儿一上午,你是生怕没人看出蹊跷吗?”老夫人是真气了。

  以前盼着他来,如今他一来,她就心头发紧。

  可真是个祸害啊!

  老夫人隐晦地剜了晚棠一眼:“还不回屋歇着?”

  晚棠已经如愿,这一次步子轻快,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萧峙:……

  当晚,锦绣苑。

  明月趁着萧予玦洗浴之际,跪到宋芷云跟前:“奴婢愚笨,求大奶奶指教。”

  宋芷云朝耳房那边看了看,咬牙切齿道:“你昨晚不是伺候过,有什么好指教的?”

  明月从怀里掏出一本带着画的书,抖着手呈过去:“大爷适才给奴婢一本书,让奴婢今晚照着上面画的法子去伺候,奴婢……奴婢不会。”

  晚棠教她的,若想少遭罪,伺候萧予玦前先问过大奶奶的意思,事后再主动禀明经过,最好别隔夜。

  纵然羞耻,六神无主的明月还是按照晚棠教的做了。

  宋芷云看到明月翻开的那幅画,难以直视地撇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