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被查抄后,柳确儿和嫡姐被充入教坊司,说好听点儿是做歌伎,其实就是官ji。

  全家男丁被流放岭南。

  临走前柳确儿和嫡姐被允许去送他们一程。

  “确儿,你跟你长姐不一样,她身份贵重不能被糟践,教坊司的人会安排你们接客的,你去,你姐姐的也由你承担。”

  柳父郑重吩咐柳确儿。

  或者说是威胁。

  他眼眸幽冷:“我们全家能不能回京,就靠你长姐了,想想你弟弟,你也不愿意他死在岭南吧?”

  柳确儿美眸剧震。

  她不可置信。

  亲生父亲竟用她亲弟弟的性命威胁她,让她去做一个真正的ji女,好保护她的长姐依然高贵纯洁。

  她看一眼瘦弱怯懦的弟弟,再看一眼满含威胁的柳父,深深的愤怒和嘲讽涌上心头。

  凭什么?

  就因为她是庶女,她就该被糟践吗?

  父亲偏心她一直知道,以前她不在意,因为她有温柔的阿娘和可爱的弟弟。

  但她从未想过,自己在父亲心里竟一点儿分量都没有,是随意可以舍弃的。

  可她能怎么办?

  阿娘失踪不见了,她要保护好弟弟。

  重重咬了咬唇瓣,柳确儿许久才缓缓开口,艰难道:“我知道了。”

  柳父满意,这才柔声对着嫡长女道:“月儿,你之前才名在外,那些王公贵子定会去看你,你要择一个身份最高的,不择手段让他帮你赎身娶回府中知道吗?”

  “父亲放心。”

  柳山月擦擦眼泪,一身白衣仙气飘飘、风姿绰约,端的是飘然若仙。

  “女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柳父揽住柳山月,两人哭作一团,这父女情深的一幕落在柳确儿眼里却只有恶心和怨恨。

  “你别傻站着了,也去跟你弟弟告告别吧。”

  柳父挥袖打发柳确儿,明显是有话要私下跟柳山月说,嫌她在这儿碍眼了。

  “女儿告退。”

  柳确儿麻木福礼,转身小跑向弟弟。

  “姐姐!”

  年仅七岁的弟弟抱住她的腿,仓皇不安道:“姐姐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我害怕,父亲说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你会跟着一起去吗?”

  “乖,姐姐在京城给你买大房子,以后接你回来好不好?”

  柳确儿心酸的抱住弟弟,把脸埋进他小小的颈项:“你要乖乖的,姐姐一定接你回来。”

  弟弟小心翼翼拍着她的后背:“姐姐别哭,我会乖乖听话的,姐姐别怕。”

  他越是懂事。

  柳确儿就越是难过。

  深深的无力和悲恸让她胸腔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

  “姐姐。”

  弟弟忽然小小声道:“我看到母亲了,昨天夜里我起夜看到她拉着哥哥和父亲在说话。”

  什么?

  柳确儿怔住。

  怎么可能。

  被抄家的第二天,嫡母被烧死在庄子上,也是同一时间她阿娘失踪不见。

  都说她趁乱逃走了,柳确儿根本不信。

  阿娘不会放弃她们姐弟二人的。

  如果嫡母还活着。

  那庄子上那具被烧焦尸体是谁的?

  柳确儿浑身发冷,一颗心狠狠沉落谷底,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却不敢确定。

  “听姐姐说,你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她僵硬的抓住弟弟的肩膀:“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弟弟似懂非懂点头。

  一个时辰后。

  柳确儿站在原地目送柳家男丁远去的马车,胸膛起伏中死死攥紧手指。

  她好恨。

  如果嫡母没死。

  那死的就是她可怜的阿娘。

  是父亲。

  他以阿**死保护了他的嫡妻,又让她做一颗棋子保护他的嫡女。

  他们要活。

  她和阿娘就不要活了吗?

  柳确儿浑身哆嗦。

  她不甘又怨恨,恨不能撕碎他们,可她不能,因为弟弟还在他们手上。

  “你在看什么?”

  柳山月走过来,颐指气使的态度像对下人一样:“回去以后告诉教坊司管事的,就说你要接客。只有这样那些王公贵子才会来,我也有机会在他们面前露脸。”

  柳确儿调整好情绪。

  她转身冲她勾唇,露出一抹灿若桃李的笑,晃的天边云彩都失色不少。

  “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和父亲失望的。”

  她要他们都给阿娘陪葬!

  ……

  教坊司。

  柳确儿找到了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风情万种歪坐着,她轻摇手里团扇:“你要我把你和你姐姐的牌子挂上?你可知道牌子一挂,你们要面临的是什么?”

  柳确儿面无表情。

  她当然知道。

  挂上牌子,她们就是官ji,不再是卖艺不卖.身,而是既卖艺又卖.身。

  但只有这样才会把嫡母逼出来。

  “我姐姐是出了名的才女,以前多少王公贵子想要近她的身,知道姐姐她‘身陷囹圄’,那些王公贵子还不趋之若鹜来救她?趁着他们心里火热,我也能找到傍身的靠山。”

  管事妈妈咯咯一笑。

  “好个聪明又狠心的丫头,你这样想就对咯,入了这个行当就别再想干净了,只有拼命往上爬,才是出路。”

  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曾经的吏部侍郎千金柳山月要挂牌子了,价高者得她的第一夜,一并挂牌子的还有柳山月的庶妹柳确儿。

  京都圈子一时间沸腾了。

  “啪!”

  柳山月找到柳确儿。

  她愤怒低吼:“你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她也要把我的牌子挂上?!”

  柳确儿冷嘲道:“你去问管事妈妈不就知道了。”

  柳山月哽住,又气又急:“我是什么人,怎么能跟她扯皮?!是你办差了事,就该你去,你可别忘了爹爹的吩咐。”

  呵。

  “姐姐是什么人?”

  柳确儿围着她踱步,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然:“姐姐不是和我一样,是教坊司的一名歌伎吗?从我们入教坊司开始,你我就是一样的人。”

  所以柳山月有的时候真的很蠢。

  她还以为这是在府里呢?

  拎不清的人死的是最惨的。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柳山月先是呆住,随后勃然大怒:“你别忘了你弟弟,你敢不听爹爹的话?!”

  柳确儿豁然转身,一把揪住柳山月的衣领,狠狠把她抵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