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元鲤鲤问。

  她不懂为什么。

  “傻孩子,你只有六七岁吧。”郑瑜裴摸着她的头发,“你不明白也正常。”

  元鲤鲤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

  “你娘是怎么教你的,你记得吗?”郑瑜裴又问,“你爹爹是个英雄。你娘亲是怎么跟你解释的,你都还记得吗?”

  元鲤鲤咬唇,摇摇头。

  她没什么印象了。

  郑瑜裴微愣,继而失望:“你果然什么也忘记了,是不是?”

  元鲤鲤仍是摇头。

  “你什么也记不得了,也没有记忆。我们的计划,都没法子实施。”郑瑜裴说,“你不该跟我回来的。”

  他想要推开她。

  元鲤鲤抱紧了他,哽咽说:“我不想死。”

  郑瑜裴心头微痛。

  “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办?”元鲤鲤道。

  她抱着郑瑜裴的胳膊,不肯撒手。

  “你想要活下去,那就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郑瑜裴道。

  “好。”元鲤鲤答应得很干脆。

  她没有犹豫。

  郑瑜裴诧异,看着她。

  他不太理解。

  她才十四岁。

  他不知道,她已经活了九百年。

  她在宫里呆了三百年。

  她从未出宫。

  她每次离开皇宫,都是因为皇帝不高兴,或者是他想念他亡故的姐姐了,她才奉旨陪同出宫。

  她是一座冰雕。

  没有温度。

  “……我现在就写信给父皇,请求父皇允准我和驸马出京。”元鲤鲤道。

  郑瑜裴蹙眉,拒绝了:“此举万万不妥。”

  他是武官,擅长骑射,不擅长文字。

  况且,他不愿意元鲤鲤的事泄露半分,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就闹出这等丑闻,会引起群臣反弹的。

  “那我该怎么办?”元鲤鲤问。

  郑瑜裴思考片刻,道:“咱们不写信,咱们偷溜。”

  元鲤鲤睁大了眼睛,问:“逃走?”

  郑瑜裴点点头。

  “不行,我不能丢下娘。”元鲤鲤坚决反对。

  郑瑜裴皱眉。

  “她是个祸害,迟早是要害你的,你还护着她作甚?”郑瑜裴语气严厉,“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久的,咱们必须离开这里!”

  元鲤鲤咬唇,不做声。

  “你乖些,咱们今夜就走。”郑瑜裴又道,“我带你悄悄跑出城门,然后你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元鲤鲤道:“不,我要留下来救我娘亲,你不用管我。”

  郑瑜裴怒火滔天,却不敢冲元鲤鲤发火。

  她是陛下赐婚的。

  “你娘亲已经死了。”郑瑜裴压抑着愤怒,“你再这般胡闹,你也要死。”

  元鲤鲤不依。

  她不停摇晃着郑瑜裴的胳膊,喊着哥哥。

  郑瑜裴心烦意乱,把她推开了。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药瓶,往嘴巴里倒了些药丸,强迫自己恢复力气。他的手背和脖子上,全部是血痕,他疼得狠狠皱了下眉头。

  元鲤鲤不再哭泣,眼眶红肿的盯着他,不明白他突然吃了什么,似乎很苦。

  “你不想走,也可以留下来。”郑瑜裴又道,“但你得听我安排。我保证,不会让你陷入险境。”

  元鲤鲤还在抹泪。

  “……我不相信你!”元鲤鲤道,“谁知道你是坏人呢?”

  郑瑜裴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内心的焦灼和愤怒,尽量心平气和说:“你不能相信我,总该相信你的娘吧。她也许是个好人呢。”

  “她杀我的时候,根本没有怜惜过我。”元鲤鲤道,“她想杀我。”

  “你娘亲没错。”郑瑜裴道,“是我逼迫她的。她当初不嫁给我,会死。如今你不嫁给我,她也会死。你们母女俩,都会死的。”

  元鲤鲤瞪大了双目。

  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完全糊涂。

  她茫茫然。

  郑瑜裴轻抚她的脸颊,帮她擦了泪。他说:“我会保护你。”

  他拉住了她的手:“你要是不想你娘亲死,你就要乖乖听我的话。否则,咱们两个人都活不成。”

  他说得很清楚了。

  元鲤鲤也听懂了。

  她终于点点头。

  郑瑜裴松了口气。

  翌日,郑瑜裴就把元鲤鲤藏在衣箱里,打扮成普通丫鬟的模样。

  他把元鲤鲤送到了顾瑾之身边。

  顾瑾之见元鲤鲤神色恍惚,像丢了魂似的,便问她:“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吗?”

  “嗯,梦到哥哥了。”元鲤鲤道,“我想他了。”

  顾瑾之沉默了下。

  “那快些回房歇息吧。”顾瑾之道。

  元鲤鲤摇摇头,说不用了。

  顾瑾之也就由着她。

  中午的时候,郑瑜裴过来找顾瑾之。

  他说:“殿下,我想先带着阿鲤走。”

  顾瑾之笑了笑,表示祝福,让他们路上多加小心。

  “谢过殿**谅。”郑瑜裴道。

  “不客气,驸马爷。”顾瑾之道。

  郑瑜裴又道:“殿下,您的婚期临近,驸**聘礼还没有备齐,您要委屈几日。”

  顾瑾之点点头。

  她不在乎聘礼。

  郑瑜裴也是怕拖慢了她的婚期。

  她笑道:“无妨,正好借机休息几日,省得忙里忙外的。”

  郑瑜裴又道谢。

  他告辞了。

  元鲤鲤则拉着顾瑾之的袖子:“殿下,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不了。”顾瑾之道,“你和驸马好好过日子。我会帮助你们的。”

  元鲤鲤哦了声,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她回到自己屋子,坐在床榻上,发呆不说话。

  用了膳,她仍是没精神,只想睡觉。

  “你累了吗?”丫鬟问,“我扶你躺下来睡吧?”

  元鲤鲤摇摇头,道:“别吵醒了我娘。她刚刚睡了一会儿,你去看看她,免得她饿。”

  丫鬟应喏,退了出去。

  元鲤鲤翻身躺下,阖眸。

  郑瑜裴出了宫,直奔驿馆。

  元藻还在驿馆里。

  元藻已经昏迷好几日了。

  郑瑜裴抱着元藻的尸首,哭了整整两日。

  他哭得嗓音嘶哑,眼睛猩红:“我们的儿子,死得冤枉极了!他才四岁啊,被人害死,连尸骨都没有!”

  元藻的婢女也劝慰他。

  郑瑜裴却始终冷静不下来。

  他一定要替儿子报仇。

  元鲤鲤的娘亲死了,他不会再娶,元鲤鲤也不肯答应嫁给他。

  郑家的祖制,嫡系的子嗣只可以娶一位继承人,所以元藻死了,郑瑜裴除了守孝,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