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简烜考虑着华南地方的情况,就让办公室的书吏拿来了周边地区的各种地图。

  开始考虑稍微在后续的工业建设规划上做点针对性的调整。

  在朱简烜的引领下,在大明朝廷官方力量的强行推动下,大明的重点工业基础已经打好了。

  在环渤海地区、长江两岸和浙江地区、珠三角地区各形成了一片早期工业区。

  而在大运河补水航线干线两侧,南直隶北部与山东河南的交界处,一片新兴的工业区正在快速形成。

  截止到第二次工业革命及以前的工业门类基本齐全了。

  民间也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民营产业,在工业基础的基础上提供各种更加多样化的产品。

  但是朝廷官方的工业建设行动,却并不会因此而放松和停滞。

  国家力量仍然要维护和发展核心产业支柱,要负责关键前沿技术的持续攻关。

  还要要承担总体产业布局规划,地区工业发展动态平衡调整的任务。

  这些整体性和前沿性的职能,都是朝廷未来的重要任务。

  因为工业和商业发展是有聚团效应的。

  如果朝廷力量不做干涉,现有的工商业中心区域会产生极大的吸引力。

  民间的资金和技术人员,都会不断地向这种地方聚集。

  比如说现在全大明产业最为集中的地方,就是基本全部属于广州府的珠江三角洲地区。

  如果朝廷不出手调整当地的局面,广州府的城市规模就会不断扩大。

  扩张速度可能会比苏州、松江、杭州更快。

  因为无论是环渤海地区,还是江浙地区,总体面积都足够大。

  环渤海地区是朝廷直接影响,朱简烜手把手安排的布局,总体上是相对均衡的。

  江浙地区是本来就有足够的资本积累,有天下最高的识字率和城市化水平,总体发展最为均衡。

  而岭南地区只有珠三角的广州府这块好地方,自然条件禀赋远超周围地区。

  远在琼州、交趾、南宁、福建的人,都会考虑去广州谋生,可以是带着资金去做生意,也可以是单纯的去当工人。

  因为产业基础在那里汇聚,无论找工作还是找投资方向,又或者是找配套厂商,都更加的方便。

  只有国家力量才有能力另外找个地方,从无到有的整体构建整套的产业体系。

  为了分担珠三角的行政和人口压力,给岭南偏远地区人口另外的新的去处,关键是加强朝廷对岭南地区的掌控力。

  朱简烜准备在岭南地区另外找地方搞重点工业建设,目前选定的地方是北部湾周边地区。

  这样能够吸收广西南部、雷琼两地,以及红河三角洲的多余人口。

  关键是能够吸收广东西部的粤语区人口,让珠三角不再是粤语区的唯一的核心工业区。

  珠三角的后续的发展建设,要更多的吸收来自江西和湖南,以及广西内陆的桂林、柳州等官话区的人口。

  稀释广府的传统地方势力对地方衙门政策的影响力。

  如果要在广西地区搞工业建设,有一个始终都躲不开的难点:广西自己的港口不在自己境内。

  因为珠江向东流向了广府,不在广西境内直接南下入海。

  广西的南部的钦州等沿海地区,与中部的南宁地区之间有罗阳山、铜鱼山等山陵,属于广义上的十万大山的余脉。

  这些山脉总体海拔虽然不算高,但是却成了珠江与钦江沿海河流的分水岭。

  所以要在这片地区搞工业建设,最佳选择是围绕北部湾海岸线分散建设,用内海和近海航线作为内部物资交换载体。

  不过为了给工业区增加腹地,最好还是要修建连接内陆的铁路、公路,以及运河。

  朱简烜前世的平陆运河方案也可以参考借鉴。

  其实,如果单纯看自然条件,独龙江(伊洛瓦底江)和澜沧江(湄公河)的中下游,也适合集中建设大型城市和工业区。

  主要是因为独龙江和澜沧江的流域范围更大,同时两河的年径流量都比珠江高三分之一。

  流域内还有大面积的平原区域,经过一百多年的的持续开拓,已经形成了非常成熟的农业区,人口也不算少。

  只要修建合适的水利工程,调解全年的流量分布,两条河都能形成很好的航道。

  只是这两河下游都是热带而且太过偏远。

  红河三角洲还有较为凉爽的季节,澜沧江-湄公河的下游真的是全年如夏,全年平均高温都在三十度以上。

  从天津出发到了湄公河三角洲的距离,跟绕过**半岛再跑到勘察加一样远。

  关键是朱简烜心理上就不是很重视那边。

  朱简烜盯着地图摆弄了许久,也反思和考量了很久,最后招来值班的大学士沈复,让他拟定一份圣旨。

  将广东的高州府、雷州府、琼州府、廉州府这四个府划给广西。

  但是同时设立广南布政使,驻地为廉州,分管广西南部地区的政务,组织北部湾周边工业建设。

  类似于现在南直隶的情况,当地政务由广南布政使负责。

  但是省级的司法、监查、军事事务,全部由广西省对应的总体机构直接管辖。

  地方事务中,行政事务是最复杂的,省份的人口和规模太大的话,行政机构肯定会先扛不住。

  但是司法、监查、军事职务通常没有问题,加点人就行了。

  所以大明有省份和四司机构分离的传统,能够适应各种各种特定的地方情况。

  不过这种半独立布政使也不能随便用,那实际上是半个省级衙门,数量多了和省多了一样的后果。

  广东和广西的升级区划调整,朱简烜不让自己的那些儿子折腾了。

  另外给建部下令,让他们去规划建设环北部湾的主干铁路和公路,勘探和规划选址建设平陆运河。

  然后把皇家产业公司的负责人叫过来,安排他们成立一个专门的澜沧江开发公司。

  勘探澜沧江-湄公河流域的情况,制定整个流域内的总体开发方案,建设水库和电站以及工业产业。

  授予开发公司独立运营权限,可以自行管理区域内的军民事务,不需要朝廷机构参与。

  由皇家公司负责开发,不需要增加朝廷机构的压力,同时也能给当地人一个额外的选择,官营和民间厂商之外的选择。

  朱简烜看完了儿子们的报告,安排完了新的改革事项,就把精力投入到了科研上。

  朱简烜现在最关心的几个项目,首先是放射性元素和原子能武器,然后是半导体集成电路,最后是网络和移动通讯。

  半导体产业是科技革命的基础,无论多重视都不为过的。

  半导体产业成熟之后,超级计算机自然也会同步成熟,其他的工业产业发展,也都会跟着大幅度加速。

  朱简烜现在有空的时候,就会亲自参与相关的讨论,尽可能给相应的科研项目组提供思路。

  带着工匠们探索基层电路制作工艺,摸索设计光刻技术、移动通讯技术。

  最早的集成电路是工匠手搓出来的,是使用常规化学蚀刻的方式制作的,生产效率很低而且成本很高,不具备民用条件。

  有了成熟的光刻机之后,集成电路才从贵重艺术品变成了工业产品,才能有个人电脑产生。

  朱简烜泡在工程院和科学院,陪着学生们一起研究怎么提提纯硅晶,顺便规划大明未来的网络结构体系。

  朱简烜那十二个最年长的儿子,在广东实施他们的基层调研。

  皇子们在广州府城的活动了没多久,还没有来得及到城外去调查情况,就已经遇到了非常麻烦的问题。

  语言差异太大了,普通百姓说话的时候,他们完全听不懂。

  就算是自认为能说“雅言”的商人、书吏、管事,他们的雅言也非常的不标准,口音非常的浓重,同样非常难以辨别。

  “雅言”是官话的统称,概念上相当于古典时代的普通话,但是远不如现代普通话那么规范。

  古典时代没有统一的语音教学,也没有广播、电视、录像等手段纠正读音,只能靠书籍配合人与人之间的耳口相传。

  云南、四川、山西、山东、甘肃、淮海地区的方言,在现代当然都算不上普通话,但在古代都算是官话。

  大明最早的官话雅言,是以江淮官话为基础形成的,是明朝开国皇帝和主要功臣们的口音。

  但是永乐迁都顺天府之后,很快就受到了北方口音的影响,也受到了从山西迁来充实顺天府人口的移民影响。

  慢慢形成了一套混合后的新雅言口音,与现代的普通话有一定差异,但彼此能听得懂。

  现代人听大明雅言,相当于听一种口音比较奇怪的北方方言,能听懂但是无法判断那是哪儿的方言。

  对于北方人而言,北方方言都一样,都能听得懂,南方方言也都一样,都听不懂。

  这个世界的崇祯前期,大明中央朝廷南迁,大量的北方勋贵和人口南下,大明雅言再次与江淮官话和吴语互相影响。

  中原的最北和最南两个方向上的口音融合,让官话和雅言往口音和字词折中的方向发展。

  地方性特色过高的词汇,在融合过程中逐渐边沿化直至抛弃。

  一个词自己说出来,同伴们大多听不懂,甚至可能在别的地方有比较诡异的意思,当事人就慢慢的注意规避了。

  就算是幼时的口音很难大幅度的改变,放弃最具乡土特色的“土掉渣”词汇却很简单。

  再加上江浙地区的工商业最为发达,城市人口和识字比例全国最高,内部和对外的交流都最为频繁。

  这种环境适合官话的推广,大明新雅言的影响范围不断增大同时不断的深入。

  江南城市百姓基本能勉强说类似雅言的方言,民间商人和管事以及商行的伙计,大多能说比较清楚的大明雅言。

  在吴国开发和建设,以及朱简烜北伐灭清,乃至重新统一天下的过程中。

  大量的江淮人、浙江人、湖北人、四川人、山东人,以移民或者是的灾民的形式,在朱简烜的吴国封地汇聚到了一起。

  闽国公一系藩镇的加盟,又带来了一批福建军官。

  他们之中很多人抓住了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进入了围绕朱简烜形成的新大明统治集团。

  在澳洲和顺天府的朝堂上,以及世界各地的战场上,这些地方口音的官话再次互相影响,口音和用词也更加的折中了。

  在顺天府长大的皇子们,在北方地区和江南地区实训的时候,语言问题都不是需要特别在意的问题。

  就算是有偏僻地方的百姓的口音非常难懂,也很容易找到能辅助翻译的人员。

  但是广州府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别说乡村地区的百姓了,就算是城市中的普通百姓了,也都几乎不会说雅言。

  城市的商人、管事、伙计们,也没有多少会说大明雅言的,习惯性的张口就是广东本地话。

  就算是那些声称自己会说雅言的,以及应该会说雅言的衙门书办,大多口音非常的浓重,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听得懂。

  想要真正好用的翻译,得去官营厂商在当地的分公司和分厂里面去找。

  这还是大明有了广播和录音设备,衙门和官营厂商经常用广播讲雅言,形成了一定影响后的结果。

  很多时候直接跟当事人说话,需要说话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倾听方努力分辨和理解意思,还没有写字交谈的效率高。

  皇子们也很快就发现,广州府的城区虽然庞大,人口也在全国都能排前列,但几乎没有真正的外地人。

  广州城内和周围的居民几乎都是本地人,新居民也大多来自广州城周边的府县。

  他们也都是日常习惯性的所一口广东话,与土著广府人的口音也许略有差异,但是他们之间都能听得懂。

  而北方来的皇子们都听不懂,只能听随行的官员和书办现场翻译。

  经过本地官员的介绍,广府当然也有遥远地区来的移民,包括雷州、琼州、交趾、潮汕、福建、广西、江西、湖南的人。

  但是他们大多集中在宝安县,那边本来就是土客混居甚至客家为主的地方,少部分在东莞县。

  由于广府本地人口基数太大,周围的文化语言相同的潜在人口同样庞大,所以外来人口很难稀释广州城的人口成分。

  广州府的官员也有意将广府人、客家人、新外来人区分管理,主动将新移民引导到宝安、东莞两县。

  皇子们的教育中,涉及到了南方地区的民间矛盾,对广东的土客矛盾有一定的了解,但是以前也没有什么实际感受。

  实际上这个世界的大明的土客矛盾,也确实不如历史上的清朝中后期那么严重。

  虽然这个大明的人口密度比大清更高。

  这个大明不但不搞迁界禁海,反而是朝廷、藩镇、民间一起行动,集体去中南半岛和南洋群岛上开荒。

  与其土客之间争斗,不如一起去打东南亚土著。

  所以绝大部分时候,现在广东的土客居民双方,很少会因为土地和水源的问题而互相争斗。

  到了天工朝的时候,大明在全世界开荒屯田,工业化的新产业吸收了大量的人口,再次降低了双方的基本矛盾。

  不过由于双方在语言和生活习惯上上的差异,土客居民聚落之间大多仍然泾渭分明。

  地方官员担心双方闹矛盾,也都有意分而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