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毯之上,诸多纷繁的闪光灯此起彼伏。

  简直就好像是什么发布会一样,只不过比那还要更加热闹,四年一度的荒海拉力赛天然就是一个巨大的流量瀑布,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来分润一点曝光。只不过,区别于一米红毯走半个小时的流量明星们,季觉只是信步而过,充其量的向着记者席挥了挥手,懒得去理会那些呼唤。

  「好歹装一下。」

  旁边的叶纯叹息:「得罪记者很麻烦的,还得掏钱公关删稿这帮吸血鬼见缝插针的本事可不一般。」

  「无所谓啊,反正搞定这些事情之后我也不打算干了。」

  季觉满不在乎的一笑。

  多大的本事,跑到自己门口来碰瓷?

  是觉得自己不够良材美玉么。

  自闪光灯之后,筹谋着腹稿的记者们忽然浑身一冷,感受到那一双有意无意的眼睛警过来,似笑非笑。

  带着某种俯瞰和轻蔑的意味。

  可出乎预料的,却未曾能够勃然大怒,反而—.遍体生寒。

  「删了吧。」旁边抽烟的老记者警向了新人的相机:「这稿子发不出的。」

  「这热度,不来点拉扯反而可惜了吧?」新人不解反问:「炒一炒,说不定多少流量呢。」

  「那行,你自己发。」

  老记者笑起来了,就像是看着小孩儿摸电门一样慈祥:「到时候奖金还不用分我,多好?」

  自迟疑之中,新人终于回过神来,仿佛嗅到了某种不妙的味道,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顺从的删掉了照片。

  这个话题,终究没有再提。

  而等他抬起镜头来想要寻找那个身影时,却发现,他们已经消失在红毯的尽头,在粉丝或者观众的欢呼呐喊中,又一位流量明星从车上走下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个多拍几张。」

  旁边的老记者喜滋滋的指点:「先拍车里,看看里面是不是那只她最近养的小奶狗这个流量吃起来才肥啊!」

  场外的纷扰仍旧在继续,而走进会场之后,季觉便瞬间被人群包围。

  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数之不尽的笑脸像是海潮,几乎将季觉淹没了。

  「恭喜恭喜!」

  「季先生这一次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以后荒州这边的销售渠道还有劳您多支持。」

  季觉一时手忙脚乱,偏偏叶纯这时候已经滑溜的跑到了一边,幸灾乐祸的警着他应付不暇的样子,袖手旁观,一丁点都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可算是让你吃到老**苦头了!

  不柱我这么费尽心思的帮你打扮呀一番混乱,直到等待许久的童盛年走过来,抓着季觉的手,将他带到了那些供应商和参会者们难以企及的圈层。

  「辛苦了,做的不错。」

  童盛年笑的跟朵老牡丹一样,丝毫不见外的拍了拍季觉的肩膀,赞许过后,

  便直接的指向了旁边等待已久的宾客:「我来帮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楼家这一代的牛马,楼观,你叫他观叔就行。」

  「丢雷一一」

  文质彬彬的儒雅中年人毫不客气冲着童盛年的口吐芬芳,回头之后便换了一副笑脸,当代楼氏明面上的掌舵者和招牌主动的伸出手来:「阿封那小子,有劳你关照了。」

  季觉微笑:「都是朋友,好说好说,是我受照顾了才对。」

  「就是偃月那孩子有点不高兴,找了你好几次,你都没在家——小姑娘从小被惯坏了,脾气有点爆,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我帮你说她。」楼观说着,打趣:「不过,她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什么时候对年轻人这么感兴趣,小季你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

  「啊这—·下次一定。」

  季觉顿时尴尬,笑容抽搐了一下。

  开过玩笑之后,楼观不以为意,和童盛年一起带着季觉,和他介绍了起来,

  崖城的、潮城的、船城江城的,亦或者荒州、幽州的,乃至东南西北四城和中城的贵客,甚至不乏往日经常在新闻里出现的诸多面孔。

  就像是照顾自己的后辈子侄一样,当面不吝赞许和夸奖,背后还会详细解述背景和来路,从工业到金融,信贷银行海运航贸无所不包。

  即便是在这样的酒会上所能有的只是一面之缘,可倘若妥善运用的话,未尝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开辟出一条路来。

  一张名片就是一个机会,而现在,机会成群结队的往他口袋里跳,倘若其他人在这里的话,说不定都已经兴奋的快晕过去了。

  而轮到不远处那个的男人时,不等两人说话,他便已经眉开眼笑。

  「哈,可算让我逮到你了,来一杯!」重辉的研发副部长石冉毫不见外的塞了一杯香槟过来,锤了锤季觉的肩膀:「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带劲啊,真叫你开了个头名回来。」

  童盛年微微惊讶:「这是认识?」

  「之前在拉力赛开幕的时候打过交道,他还欠我一顿粉呢。」

  石冉还不见外,拉着季觉碰杯之后,问道:「最近在搞青年企业家评选,有没有兴趣搞个提名?云州这边可以配合。」

  他停顿了一下,笑容意味深长:「努努力,使使劲儿的话,位列前茅也不是问题,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啊。」

  「算了吧。」

  季觉自嘲一笑,摇头:「被赶鸭子上架当厂长就已经心力交了,再往上,

  恐怕一步登天赶不上,只会暴露了底细,贻笑大方。」

  「你小子」

  石冉笑了笑,没有再劝,喝过一杯之后就挥了挥手,示意他随意了,只是提醒:「义肢的事儿别忘了,先别急着挑子,我这边项目组都准备好了,回头咱们先把授权签了。」

  「一定。」

  季觉颌首,断然应允。

  就在热络氛围之中,赛事组委会的工作人员低着头走过来,低声提醒:「季先生,颁奖仪式将快要开始了,稍后的发言环节需不需要我们这边准备题词器?」

  「不必了。」

  季觉摇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看了一眼不远处赛事主办方的委员们投来的紧张眼神,微微一笑:「放心,不会让你们难做的。」

  工作人员如蒙大赦,松了口气:「那麻烦您了。」

  「哪里的话,辛苦了。」

  季觉微笑依旧,向着童盛年和楼观道别之后,走向了后台。

  不同于前面酒会的松弛和轻松,后台一片繁忙,准备热场的表演者们已经换好了衣服,人来人往之中,季觉坐在角落里里,撑着下巴,好奇的凝视着眼前的场景。

  直到前台传来了清脆的钟声,一番劲歌热舞和明星表演之后,赛事组委会的**热情洋溢的宣布荒海拉力赛正式结束,在诸多赞助商和参赛者的协力之下,

  完美收官云云。

  轮番讲话之中,季觉淡定的依靠在椅子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场景。

  直到一轮又一轮的掌声之中,主持者热情洋溢的宣布:「接下来,有请海潮工业的发言人,本次荒海拉力赛的冠军,海岸车队的车手,季觉先生发表致辞一瞬间,纷繁喧嚣的后台迎来了寂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了过来,向着角落里的季觉,等待许久的年轻人缓缓起身,向着走过来的工作人员摆了摆手之后,却未曾整理形象。

  在舒展了一下身躯之后,反而将西装的外套扣子解开了。

  宛如摘下锁一样。

  轻描淡写的走向了帷幕之外,那一片耀眼的闪光。踩着聚光灯所洒下的光芒和掌声,走到了舞台之上。

  主持人愣了一下,未曾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便已经让出了中央的位置。

  「谢谢。」

  季觉微笑着,看向了台下:「感谢主办方的邀请,感谢荒海拉力赛所给的机会,让我们这样的小厂也能够在大家面前崭露头角,侥幸取得了一些成绩。」

  「在此,请容许我感谢我身旁的同事与朋友们,感谢消费者们的支持,同样,更要感谢一路以来为我提供了诸多好心人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海岸,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停顿了一下,肃然的颌首,郑重说道:「请容许我在此,向诸位,致以深深的感激一—」

  那一瞬间,台下,热烈的掌声再度响起。

  此起彼伏,仿佛雷鸣一样的回荡。

  轰!

  层层隔音之外,繁华街道上,骤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

  「快点,再快点——」

  在潮城的主干道上,一辆疾驰的豪车里,后车厢中的中年男人慌张的看着窗户外面,汗流渎背,不断的想要拨电话,可是不是忙音,就是被直接挂断。

  到最后,苍白的面孔之上再无任何的血色,鼓起勇气,拨通了最后一个电话:「楼、楼先生,我———」”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电话另一头,楼观的声音冷漠。

  男人已经快要哭出来:「我都是被逼的啊,我是被———」

  直到另一头,传来遗憾的叹息:「这么多年不容易,辛苦你了。」

  男人如蒙大赦,惊喜莫名,正想要说话可最后听到的,是对象车道传来的刺耳喇叭声!再然后,漆黑的车头,扑面而来!

  轰鸣之中,浓烟滚滚升起,被碾碎的车辆翻滚着,坠落高架,落入江水之中,再也不见。

  会场里,楼观挂掉了电话,微笑着,随着所有人一起,献上掌声。

  啪!

  中城,津水区,人来人往的广场之上,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新元动力的总部大楼之上,一个站在天台上的消瘦身影吞了口吐沫,闭上眼晴,跨出了最后一步。

  就像是烂西红柿被踩爆一样,坠落广场之后面目全非的户首,进射红浆。

  往来的人群惊恐的四散开来,看向了那一具从天台上坠落下来的尸首,震惊围观。泊泊血色从扭曲的坠楼者身下扩散开来,染红了那一张时常出现在新闻之中的面孔。

  十分钟后,中城的媒体发布紧急新闻:新元动力集团执行董事高越,在面临拘捕时畏罪**。

  坠楼而死。

  北境的风雪之中,一片白茫茫天地,奢华的办公室里,传来了新闻栏目主持人的声音,现场记者将血粼粼的画面直播在屏幕之上。

  猩红弥漫,刺痛了沉默。

  观看者闭上眼睛。

  「时候到了,阿豪,喝了吧。」

  对面的中年女人轻叹,将一杯酒,缓缓的推到了他面前:「别怪家里,家里没得选要怪的话,就怪命不由人吧。」

  吕天豪沉默着,低头,凝视杯子中得瑕光,眼瞳仿佛被照亮了。好几次,他似乎想说什么,神情变化,愤怒亦或者祈求,可自始至终,中年女人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看着他。

  直到他终于鼓起勇气,端起了那杯酒。

  「我就知道。」

  他轻声呢喃,「总有这么一天的。」

  无人回应。

  吕天豪自嘲一笑,最后仰头,一饮而尽。

  吞尽了失败的苦果。

  「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他说。

  来访者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推门而出。

  寂静里,吕天豪闭上了眼睛,渐渐的,再无呼吸。

  等十分钟后,拘捕者们闯入办公室时的时候,所看到的,就只有一具窗外风雪吹拂之中,再无温度的尸骸。

  「行了,送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海州的烈日暴晒之下,副驾驶上的乘客,套在脸上的头套被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不知多久没有见过阳光的苍白面孔。

  惊恐的颤抖着,抽搐,等待结果。

  可并没有枪口对准他,只有空空荡荡的马路,不远处,一辆早就准备好的车正如同曾经所达成的协议一样。

  自由到来。

  「行了,走吧,尹先生,已经完事儿了。」

  驾驶席上,陆锋抽着烟,另一只手懒洋洋的抠着脚,挥了挥手:「下了飞机,到了地方之后,别忘了打个电话,老哥哥们可是很想你的。」

  「你———你—」

  尹朝阳呆滞的回头,几乎忘记浑身的旧创和折磨,难以置信,可看着那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依旧难以置信。

  「怎么?舍不得?」陆锋咧嘴:「也可以多留几天,咱们还有好多游戏没玩过呢。」

  啪!

  车门被推开了,尹朝阳跌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手足并用的爬起。

  许久未曾见过阳光的眼睛被烈日照耀的流泪,什么都看不清,可是却不敢犹豫,跟跟跪跪的往前,不断的回头,看着车里的陆锋。

  自始至终,都没有枪口抬起,只有一颗燃尽的烟卷丢出了窗外。

  直到尹朝阳拉开了车门,坐在驾驶席上,看着熟悉的陈设时,才发现这原本就是自己的车,副驾驶的位置上,零零散散的放着他的证件和随身物品。

  他再忍不住,热泪盈眶。

  在诸多折磨和招待之下,已经瘦骨鳞彻底脱形了的尹朝阳手忙脚乱的启动汽车,踩下油门,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消失不见。

  直到回过头之后,再也看不到陆锋之后,才终于清醒了过来,打开车窗,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海风。

  不由自主的锤着方向盘,嘶吼和尖叫。

  他自由了!他终于自由了—他———

  滴答一那一瞬间,好像有清脆的声音从手套箱里传来,令他愣在了原地,呆滞着,

  抬起手,打开了手套箱之后,便看到了那一捆奇怪的东西,乃至上面,渐渐归零的倒计时。

  在最后的瞬间,他自错和恍然的尽头,再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

  轰!!!

  猩红的焰光和浓烟骤然进发,从无人的公路上,拔地而起!

  一辆焚烧扭曲的车壳从天空之中落下,翻滚着,渐渐的,燃烧殆尽。

  「哇,起码三十米,突破记录了。」

  陆锋带着墨镜,举起手机来拍摄珍贵景象:「土飞机飞的就是高啊!」

  而崖城的另一头,荒僻的港口上,一辆满载着油料的大飞前面,手提着大包小包的男人被截停了。

  「王叔,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金毛哥嚼着口香糖,坐在木桩上,似笑非笑:「先别急着出门,龙头找你说话。」

  啪!

  包裹落在地上,男人瘫软着,跌倒在地。

  「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我——我没有出卖兄弟.———」

  「别急,有什么话,跟龙头说。」

  金毛礼貌的将他扶了起来,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地上的包裹捡起来:「别慌别忙,东西我帮你带着,等见完龙头之后,想去哪儿都没关系。」

  头套套在了面孔之上,再然后,被抛进面包车的车厢里,后车厢盖上。

  就这样,绝尘而去。

  只留下空空荡荡的快艇随波逐流着,无声摇曳。

  此刻,在崖城,在潮城,甚至不止整个海州——-木材加工厂里,呜呜作响的声音消失不见,搅碎机里喷涌出潮水一般的猩红。波澜壮阔的海洋之上,灌满水泥砂浆的油桶在沉闷落水声中,消失无踪。

  呼啸的风雪亦或者炽热的沙漠中,倒地的尸首融入了凄白和黄沙之间,再无踪迹。

  残酷的清算无声的蔓延。

  天城总部之外,古老的宅院之中,李玉成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出,看着门口等待了许久的人,抛出了手里的袋子:「滚吧。」

  「多有打扰,不过职责所限,还请见谅。」

  等候者依旧微笑着,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一只血粼粼的布袋,居然当着他的面,打开来,仔细清点「一、二、三、四—”

  十根手指,尽在此处。

  布袋合拢了,等候者依旧微笑:「成,那我这就走了,不过,吕镇守还有句话托我转告给你——.」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李玉成森冷的面孔,缓缓说道:「小孩子到底还是心慈手软,碍于情面,委屈自己来顾全大局,只要了十根手指。可下一次,真等家里长辈们出来主持公道的时候·—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说罢,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大门缓缓合拢。

  回声科工的大楼里,一片哭喊的声音。

  在拘捕之下,一个又一个往日里叱咤风云的高层或者是管理被戴上了手,

  像是牛马一样被牵着,从大厅里走出,被送进囚车。

  更残酷的清查还在继续,不断有反抗的声音响起,又终结在枪声里。

  只有尚同文所在的办公室,一片死寂。

  正是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那些哭喊声音才显得如此清晰-乃至,窗外渐渐上演的,残酷喜剧。

  林立的高楼之间,诸多天台上,一个又一个的人影颤抖着,跨越围栏,涕泪横流亦或者神情麻木,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的,向前,一步又一步.—

  诸多陌生的面孔里,似乎还有几张,如此熟悉。还有更多的,他甚至未曾见过。

  那些在化工厂爆炸的录像里出现过的面孔,那些从崖城逃出的打手、幕后安排这一切的首领,中间人,乃至在尚同文魔下策划这一切的下属们·

  一个,又一个。

  嘶吼、惨叫、哀求中,跨越最后的台阶,展开看不见的翅膀,拥抱天空,乃至.大地。

  隔着遥远的距离,听不清他们的呐喊和坠地时的清脆回音。

  可每一片绽放开来的血色,都令尚同文的面孔和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受限于时间不足,只能凑这么多。」

  有轻叹声从音响里响起,满怀冷漠和遗憾,「其实本来还可以有更多的表演,奈何时间有限,大部分都不得不进行了就地的净化和处理,还请见谅。」

  啪!

  酒杯砸碎在了屏幕上,裂隙弥漫,割裂了那不存在与此处的模糊轮廓。

  「够了!」

  尚同文的眼眸血红,冷笑:「费尽心机安排这一出大戏,还真不容易—吕盈月那条疯狗,事到如今,还想要折腾人!

  要杀就杀,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您似乎有所误解,但是没关系。」

  伊西丝的声音依旧冷淡:「这并不是吕镇守的安排,硬要说的话,这是双方和解协议签订时,由我的主人所提出的必要条件之一。

  不接受任何的折中,不接受任何的交换。

  若非如此,便不能成!

  换而言之,尚先生-您所见到的这一切,便是这一场厮杀和斗争最终结幕之前的烟花表演。」

  破碎的屏幕,星辰明灭的闪光构成了仿佛微笑的弧度,如此愉快:

  「—一包括您自身在内。」

  膨!

  震怒的枪声骤然响起。

  尚同文连连扣动扳机,怒骂着,射击着早就破碎的屏幕和音箱,直到浓烟之中屏幕彻底崩裂,而空空荡荡的弹匣中传来了细碎的回响。

  畏畏扩散的回音之中,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远方,天台之上,最后一个身影哀嚎着坠落,消失不见。

  不,还有一个——.

  还有最后一个!

  现在,时间到了。

  远方,报时的钟声响起。

  「我的主人请我转告您:这和公义和胜负无关,纯属私人恩怨。」

  闪烁着电火花的音箱里,传来支离破碎的声音,如此残酷:「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必须死。」

  只有你死了,才能证明,规矩之必要。

  只有付出代价,才能验证,不守秩序的结果。

  只有汝等不择手段的丑类尽数死绝,所有的蠢物才会明白一一在我面前违背规则的下场!

  「所以,请吧,尚先生。」

  她说:「倘若能用您的死,能唤醒那些愚昧之辈内心之中的敬畏,那么这就是你能为这个世界所做的,最后贡献了。」

  「你**做梦!」

  尚同文再无法克制,一脚踩碎了冒烟的音响,将手里空空荡荡的**丢出去,怒吼,咒骂,嘶吼,胡乱的怒斥着什么,可却无法驱散那仿佛噩梦一般的闪光。

  在遍布裂痕的电视机,伊西丝的眼眸重现。

  冷眼旁观。

  任由笼子里的野兽绝望嘶吼,怒骂不休。

  不知道过久,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遥远的脚步声。

  他愣在了原地。

  弯下腰,手掌颤抖着,捡起了地上的**,没拿稳,掉下来,再触电一样的伸出手,抓紧了,就像是抓紧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苍白的面孔抬起头来,看着屏幕之上明灭的残酷星辰。

  惨笑出声。

  在他的手中,空空荡荡的**填装上最后一颗子弹,颤抖的枪口抬起来,对准了自己。

  那一双遍布血丝的眼晴抬起来,饱含狞:

  「我在下面等着他!」

  「是吗?」

  那一双眼睛轻蔑的俯瞰着,毫不在意,「倘若真的有地狱的话,那就抬起头来,好好仰望吧。」

  在永恒的折磨和绝望中,去见证汝等腐草萤火所难及的浩荡辉光,是如何一步一步登临于天上!

  尚同文闭上了眼睛。

  血雾喷涌,最后的户体,仰天倒下。

  飞进的火花从屏幕里跳出,落在地毯上,一缕火光无声的跳跃着,扩散,滚滚浓烟吞没了一切。

  在地狱的火光里,一切杂响最终归于虚无。

  只有掌声再一次响起。

  来自屏幕之上。

  千里之外的会场中,再度响起的掌声回荡着,夹杂着欢呼和喝彩,热情高涨「.最后,请容许我再次向在场的和没办法在场的朋友们表达感谢。」

  在短短几分钟的致辞结末,季觉最后缓缓说道:「如今,荒海拉力赛所结束的只是大家人生之中短短的一段行程。

  但我希望,在不远的未来,大家还能够从另一条道路上再度相会。

  也希望到时候,你们还能记得我。」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会场的内外,季觉抬起头来,向着他们微微一笑,颌首道别。

  就这样,自潮水一样的掌声里走下了舞台,回归人群。

  慷慨激昂的音乐声响起,筹交错之中,颁奖仪式还在继续。

  窗外,春日的阳光普照之下,花园中的万物灿烂,一切仿佛都焕然新生。微风之中,一缕隐约的尘埃在半空中无声的舞动着,渐渐落下,归于泥土之中。

  就此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