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珠听着她的奚落和羞辱。</p>
娇美明艳的小脸上，仍旧平静异常。</p>
过了半晌，她慢慢合拢手中折扇。</p>
她抬眸，笑容依旧温柔：“崔妹妹出身名门，是天之骄女，天底下的好东西都该是你的，又有谁敢与你争？”</p>
崔凌人翻了个白眼。</p>
裴道珠城府深沉，这话看似真心实意，实则都是些场面话。</p>
她警告：“你最好识相点。”</p>
她起身去招待别人，侍女跟在她身边：“姑娘这招指桑骂槐真厉害！不过裴道珠的脸皮也是真厚，被您如此羞辱，居然还笑得出来！”</p>
“脸皮厚？”崔凌人冷笑，“她不是脸皮厚，她是城府深。裴道珠有算计别人的本事，也有忍气吞声的度量，这种女人最不简单了，绝非顾燕婉之流可以比的。”</p>
顿了顿，她幽幽道：“不过，她手段再厉害又如何？我崔凌人也不是吃素的，她最好别觊觎我家九爷，否则，我一样不会放过她！”</p>
主仆俩说着话，不远处突然起了骚动：</p>
“不好啦，谢家小郎君出事啦！”</p>
崔凌人一惊，连忙赶过去。</p>
裴道珠也注意到了那边的骚动。</p>
那位谢家小郎君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倒在婢女怀里昏迷不醒，时不时痉挛一下的模样十分吓人。</p>
婢女哭得厉害：“小郎君误食了南天竹的果子，这可如何是好！”</p>
南天竹的果子红艳艳的，宛如一串串小樱桃，稍不注意就会被小孩子误食，但其本身是有毒的。</p>
崔凌人立刻骂道：“哭有什么用？！还不快去请大夫！来人，把他抱回屋里去！”</p>
好在小家伙吃的少，身体并没有大碍。</p>
然而因着这事儿，好好的小宴还是不欢而散。</p>
裴道珠站在角落，若有所思地盯着鸭子与鹤群，片刻后，又深深看了一眼那丛南天竹，才随人群离开。</p>
她回到湘妃苑。</p>
枕星亲自下厨做了一盘梨花糕，兴冲冲地捧到裴道珠跟前：“女郎可算回来了，奴婢见金梁园的梨花开得很好，就跟其他姐妹学做了梨花糕，还是热乎的，您快尝尝！”</p>
裴道珠优雅落座，尝了半块：“味道不错。”</p>
枕星笑眯眯的：“是吧，奴婢也觉着好吃！”</p>
裴道珠回味着唇齿间的甘香，似是不经意地提起：“我回来的时候，瞧见望月亭那边的南天竹结了好多果子，红艳艳的十分漂亮。你替我摘几枝回来，用来妆点闺房。”</p>
枕星眼前一亮：“是了，南天竹确实好看，奴婢这就去摘！”</p>
她的性子天真如孩童，立刻兴冲冲地去摘南天竹。</p>
裴道珠目送她跑出去，丹凤眼里掠过冷意。</p>
她不愿得罪崔家和长公主，所以无意和崔凌人争。</p>
可崔凌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众人面前羞辱她。</p>
说什么花神人选是她、和萧玄策结为夫妻的人也是她，若是没有崔家和长公主，她算什么东西？</p>
她裴道珠，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p>
一个计划，在少女心底悄然成型。</p>
……</p>
是夜。</p>
明天就是花神节了。</p>
裴道珠身着洁白的寝衣，安静地坐在妆镜台前。</p>
她对镜梳头，木梳一下一下地梳至发尾，余光不在镜中，却落在一只桃木小食盒上。</p>
她放下木梳，伸出玉白指尖，轻轻掀开食盒。</p>
食盒里盛着两枚点心。</p>
朱砂红的糕点，只比拇指大些，周围点缀着几瓣桃花，瞧着酥软可口，比皇宫御厨制作的点心更加精致稀罕。</p>
南天竹制成的点心，愿崔凌人喜欢。</p>
裴道珠面无表情地盖上食盒。</p>
春风旖旎，吹开了花窗。</p>
裴道珠走到窗边，正要关上窗户就寝，却发现窗台上多出了一枝白山茶。</p>
花枝底部，仍旧系着一张花草纸。</p>
裴道珠打开花草纸：</p>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p>
纸上字迹，比前两次更加潦草混乱，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像是用人血写就，像是那人再也抑制不住对佳人的爱慕。</p>
裴道珠的手抖了一下。</p>
她扔下白山茶和花草纸，赤脚走出寝屋。</p>
她朝院子里张望。</p>
檐下悬着的几盏青纱灯照出角落里斑驳婆娑的花影，已是深夜，湘妃苑的人都歇下，周围不见半个人影。</p>
是谁……</p>
究竟是谁，给她送来了这种血腥的信笺？</p>
裴道珠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池塘里的那具无面人尸。</p>
夜风袭来，花瓣簌簌。</p>
明明是温暖静谧的春夜，裴道珠却只觉凉意四起，情不自禁地环住泛寒的双臂。</p>
她咬着唇儿，转身逃回了寝屋。</p>
屋顶上。</p>
粗矮敏捷的男人蹲在阴影里，掀开一片青瓦，近乎贪婪地盯着回到寝屋的少女，发出一声痴狂暧昧的叹息：“青溪神女呀……”</p>
……</p>
花神节如约而至。</p>
才是清晨，建康城就已经人山人海，大江南北的百姓都涌入城中看热闹，更有富贵者，已经提前预定下沿街各大酒楼的雅座，只等今夜一观三年一度的游街盛宴。</p>
最令他们期待的，自然是今年的花神。</p>
“我在建康住了十年，有幸目睹过三位花神，好家伙，那叫一个倾国倾城！不知该是怎样的人家，才供得起那般娇贵美人！”</p>
“哈哈，反正你我是供养不起的。我听说啊，历届花神都嫁的极好，不是嫁进了皇族，就是嫁进了高门世家。”</p>
“说起来，我也算江南有名的富商，不敢称富可敌国，家财万贯却也是有的。你们说，我若是求娶今年的花神，那美人可肯应允？”</p>
“得了吧，王孙公子尚且要争个你死我活，哪轮得到你我！”</p>
“……”</p>
城中热闹着。</p>
金梁园也备好了马车，随时送住在园中的郎君女郎进城赏玩。</p>
此时众人都聚在崔凌人的院子里，看她梳妆打扮。</p>
随着各种胭脂水粉的妆点，镜中那张小脸越发漂亮。</p>
侍女将崔凌人的长发挽成芙蓉髻，一件件华美的钗饰衬得她富贵雍容，仿佛恨不能把天底下的财宝都穿戴在身上。</p>
崔凌人梳妆妥当，又在屏风后换上特别绣制的洁白大袖舞裙，这才被侍女簇拥着，款款走了出来。</p>
她转了一圈，自信问道：“如何？”</p>
屋子里的女孩儿们围着她赞叹：</p>
“凌人姐姐真好看！”</p>
“比往年的花神都要漂亮呢！”</p>
“艳压全场，像是天女下凡！”</p>
“……”</p>
他们热闹着。</p>
裴道珠坐在角落吃茶，一边看一边笑。</p>
萧衡也被陆玑拉了过来，就坐在裴道珠身边。</p>
他讥讽：“被抢了位置，还能笑得出来？我印象中的裴道珠，睚眦必报寸利必争，绝非大方良善之人。”</p>
裴道珠凤眼亮晶晶的，口吻十分无辜：“九叔何出此言？我一向与世无争以德报怨，九叔不要污蔑我。”</p>
两人说着话，崔凌人款款而来。</p>
她站在萧衡面前，放下了几分骄傲，期待道：“九爷觉得，凌人今日这身打扮如何？可担得起花神之名？”</p>
萧衡顿了顿，道：“担得起。”</p>
他这么说着，眼底却毫无欣赏之意。</p>
过于堆砌金珠首饰，周身气度十分平庸，建康城赫赫有名的才女崔凌人，其实也不过是个庸脂俗粉。</p>
俗不可耐。</p>
崔凌人没察觉到他的言不由衷，矜持地压抑住上扬的嘴角，居高临下地转向裴道珠：“裴姑娘觉得呢？”</p>
裴道珠眉眼弯弯，嗓音柔柔：“恰似瑶台仙子，月中嫦娥。”</p>
这么说着，眼底却全是讥讽。</p>
哪有花神戴着满头珠翠的，崔凌人美则美矣，却终究少了几分灵气。</p>
她担不起花神之名，也镇不住今夜的场子。</p>
</p>
以后会加更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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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美明艳的小脸上，仍旧平静异常。</p>
过了半晌，她慢慢合拢手中折扇。</p>
她抬眸，笑容依旧温柔：“崔妹妹出身名门，是天之骄女，天底下的好东西都该是你的，又有谁敢与你争？”</p>
崔凌人翻了个白眼。</p>
裴道珠城府深沉，这话看似真心实意，实则都是些场面话。</p>
她警告：“你最好识相点。”</p>
她起身去招待别人，侍女跟在她身边：“姑娘这招指桑骂槐真厉害！不过裴道珠的脸皮也是真厚，被您如此羞辱，居然还笑得出来！”</p>
“脸皮厚？”崔凌人冷笑，“她不是脸皮厚，她是城府深。裴道珠有算计别人的本事，也有忍气吞声的度量，这种女人最不简单了，绝非顾燕婉之流可以比的。”</p>
顿了顿，她幽幽道：“不过，她手段再厉害又如何？我崔凌人也不是吃素的，她最好别觊觎我家九爷，否则，我一样不会放过她！”</p>
主仆俩说着话，不远处突然起了骚动：</p>
“不好啦，谢家小郎君出事啦！”</p>
崔凌人一惊，连忙赶过去。</p>
裴道珠也注意到了那边的骚动。</p>
那位谢家小郎君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倒在婢女怀里昏迷不醒，时不时痉挛一下的模样十分吓人。</p>
婢女哭得厉害：“小郎君误食了南天竹的果子，这可如何是好！”</p>
南天竹的果子红艳艳的，宛如一串串小樱桃，稍不注意就会被小孩子误食，但其本身是有毒的。</p>
崔凌人立刻骂道：“哭有什么用？！还不快去请大夫！来人，把他抱回屋里去！”</p>
好在小家伙吃的少，身体并没有大碍。</p>
然而因着这事儿，好好的小宴还是不欢而散。</p>
裴道珠站在角落，若有所思地盯着鸭子与鹤群，片刻后，又深深看了一眼那丛南天竹，才随人群离开。</p>
她回到湘妃苑。</p>
枕星亲自下厨做了一盘梨花糕，兴冲冲地捧到裴道珠跟前：“女郎可算回来了，奴婢见金梁园的梨花开得很好，就跟其他姐妹学做了梨花糕，还是热乎的，您快尝尝！”</p>
裴道珠优雅落座，尝了半块：“味道不错。”</p>
枕星笑眯眯的：“是吧，奴婢也觉着好吃！”</p>
裴道珠回味着唇齿间的甘香，似是不经意地提起：“我回来的时候，瞧见望月亭那边的南天竹结了好多果子，红艳艳的十分漂亮。你替我摘几枝回来，用来妆点闺房。”</p>
枕星眼前一亮：“是了，南天竹确实好看，奴婢这就去摘！”</p>
她的性子天真如孩童，立刻兴冲冲地去摘南天竹。</p>
裴道珠目送她跑出去，丹凤眼里掠过冷意。</p>
她不愿得罪崔家和长公主，所以无意和崔凌人争。</p>
可崔凌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众人面前羞辱她。</p>
说什么花神人选是她、和萧玄策结为夫妻的人也是她，若是没有崔家和长公主，她算什么东西？</p>
她裴道珠，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p>
一个计划，在少女心底悄然成型。</p>
……</p>
是夜。</p>
明天就是花神节了。</p>
裴道珠身着洁白的寝衣，安静地坐在妆镜台前。</p>
她对镜梳头，木梳一下一下地梳至发尾，余光不在镜中，却落在一只桃木小食盒上。</p>
她放下木梳，伸出玉白指尖，轻轻掀开食盒。</p>
食盒里盛着两枚点心。</p>
朱砂红的糕点，只比拇指大些，周围点缀着几瓣桃花，瞧着酥软可口，比皇宫御厨制作的点心更加精致稀罕。</p>
南天竹制成的点心，愿崔凌人喜欢。</p>
裴道珠面无表情地盖上食盒。</p>
春风旖旎，吹开了花窗。</p>
裴道珠走到窗边，正要关上窗户就寝，却发现窗台上多出了一枝白山茶。</p>
花枝底部，仍旧系着一张花草纸。</p>
裴道珠打开花草纸：</p>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p>
纸上字迹，比前两次更加潦草混乱，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像是用人血写就，像是那人再也抑制不住对佳人的爱慕。</p>
裴道珠的手抖了一下。</p>
她扔下白山茶和花草纸，赤脚走出寝屋。</p>
她朝院子里张望。</p>
檐下悬着的几盏青纱灯照出角落里斑驳婆娑的花影，已是深夜，湘妃苑的人都歇下，周围不见半个人影。</p>
是谁……</p>
究竟是谁，给她送来了这种血腥的信笺？</p>
裴道珠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池塘里的那具无面人尸。</p>
夜风袭来，花瓣簌簌。</p>
明明是温暖静谧的春夜，裴道珠却只觉凉意四起，情不自禁地环住泛寒的双臂。</p>
她咬着唇儿，转身逃回了寝屋。</p>
屋顶上。</p>
粗矮敏捷的男人蹲在阴影里，掀开一片青瓦，近乎贪婪地盯着回到寝屋的少女，发出一声痴狂暧昧的叹息：“青溪神女呀……”</p>
……</p>
花神节如约而至。</p>
才是清晨，建康城就已经人山人海，大江南北的百姓都涌入城中看热闹，更有富贵者，已经提前预定下沿街各大酒楼的雅座，只等今夜一观三年一度的游街盛宴。</p>
最令他们期待的，自然是今年的花神。</p>
“我在建康住了十年，有幸目睹过三位花神，好家伙，那叫一个倾国倾城！不知该是怎样的人家，才供得起那般娇贵美人！”</p>
“哈哈，反正你我是供养不起的。我听说啊，历届花神都嫁的极好，不是嫁进了皇族，就是嫁进了高门世家。”</p>
“说起来，我也算江南有名的富商，不敢称富可敌国，家财万贯却也是有的。你们说，我若是求娶今年的花神，那美人可肯应允？”</p>
“得了吧，王孙公子尚且要争个你死我活，哪轮得到你我！”</p>
“……”</p>
城中热闹着。</p>
金梁园也备好了马车，随时送住在园中的郎君女郎进城赏玩。</p>
此时众人都聚在崔凌人的院子里，看她梳妆打扮。</p>
随着各种胭脂水粉的妆点，镜中那张小脸越发漂亮。</p>
侍女将崔凌人的长发挽成芙蓉髻，一件件华美的钗饰衬得她富贵雍容，仿佛恨不能把天底下的财宝都穿戴在身上。</p>
崔凌人梳妆妥当，又在屏风后换上特别绣制的洁白大袖舞裙，这才被侍女簇拥着，款款走了出来。</p>
她转了一圈，自信问道：“如何？”</p>
屋子里的女孩儿们围着她赞叹：</p>
“凌人姐姐真好看！”</p>
“比往年的花神都要漂亮呢！”</p>
“艳压全场，像是天女下凡！”</p>
“……”</p>
他们热闹着。</p>
裴道珠坐在角落吃茶，一边看一边笑。</p>
萧衡也被陆玑拉了过来，就坐在裴道珠身边。</p>
他讥讽：“被抢了位置，还能笑得出来？我印象中的裴道珠，睚眦必报寸利必争，绝非大方良善之人。”</p>
裴道珠凤眼亮晶晶的，口吻十分无辜：“九叔何出此言？我一向与世无争以德报怨，九叔不要污蔑我。”</p>
两人说着话，崔凌人款款而来。</p>
她站在萧衡面前，放下了几分骄傲，期待道：“九爷觉得，凌人今日这身打扮如何？可担得起花神之名？”</p>
萧衡顿了顿，道：“担得起。”</p>
他这么说着，眼底却毫无欣赏之意。</p>
过于堆砌金珠首饰，周身气度十分平庸，建康城赫赫有名的才女崔凌人，其实也不过是个庸脂俗粉。</p>
俗不可耐。</p>
崔凌人没察觉到他的言不由衷，矜持地压抑住上扬的嘴角，居高临下地转向裴道珠：“裴姑娘觉得呢？”</p>
裴道珠眉眼弯弯，嗓音柔柔：“恰似瑶台仙子，月中嫦娥。”</p>
这么说着，眼底却全是讥讽。</p>
哪有花神戴着满头珠翠的，崔凌人美则美矣，却终究少了几分灵气。</p>
她担不起花神之名，也镇不住今夜的场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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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会加更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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