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侍卫当即来抓六尚局的人。</p>
侍卫靠近，唐沁雅怒道：“谁敢抓本宫？”</p>
侍卫惧于她凌人的盛气与威严，一时之间不敢动手。</p>
杨晚岚重声道：“押下！”</p>
“住手！”</p>
殿门处传来一道震怒的声音。</p>
众人纷纷望过去，但见圣上匆匆进殿，面目阴沉。</p>
今日，他身穿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腰围玉带，脚穿粉底靴，俊美如妖，威仪慑人。</p>
他的身后，站着身穿四爪玄色蟒袍的燕王，宇文欢。</p>
叔侄二人，皆是俊美，面容却无甚相似之处。</p>
皇叔美得冷峻，带有四分冷厉。</p>
皇侄美得清逸，带有三分妖邪。</p>
沐安注意到，皇上的目光落在唐沁雅身上之后，迅速移向唐太后，忧心忡忡。</p>
杨晚岚立即禀道：“皇上，膳食酒水被人投毒，所有人都中毒了，后宫发生这么大的事，臣妾难辞其咎。臣妾以为，此事必须彻查，六尚局诸人暂且收押，督办寿宴的皇贵妃也脱不了干系，理应一并收押。”</p>
唐沁雅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娇声道：“皇上，此事与臣妾无关，臣妾怎会下毒？太后是臣妾姐姐呀……”</p>
宇文珏冷冽的目光扫了一圈，也从沐安的脸上扫过，无意似的，“投毒人罪无可恕，来人，六尚局诸人押入大牢，皇贵妃禁足永寿宫。”</p>
太后唐沁瑶缓缓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务必查明真相，哀家不想有人无辜受冤。”</p>
“朕会慎重处理，太后放心。”宇文珏干脆道。</p>
“皇上，此事发生在后宫，外臣不应插手。不过今日乃太后诞辰，后妃、命妇皆中毒，未免朝野传得沸沸扬扬，也为了给文武大臣一个交代，臣愿追查此案，查出真凶。”宇文欢拱手道。</p>
“十皇叔不必费心，朕会命人追查。”宇文珏褐眸微眯。</p>
“皇上，未免朝臣多有猜疑，此事应尽快查明真相，臣保证，三日内，一定查出真凶。”</p>
“好，朕等十皇叔的好消息。”宇文珏眸光冰寒。</p>
六尚局各局主官关在一间大牢房，唉声叹气之后，开始讨论寿宴膳食为什么被人投毒。</p>
众人唇枪舌剑，素有嫌隙的主官指桑骂槐，互相猜疑指责，牢房里吵闹不休。</p>
沐安坐在角落里，听着她们的口舌之战，暗中观察她们。</p>
投毒人，会不会是六尚局的人？</p>
莫尚宫怒喝一声，众人才闭嘴。</p>
这夜，宇文欢提审了莫尚宫和罗尚食，没多久，她们就回来了。</p>
莫尚宫对各局主官道：“寿宴膳食被人投毒，我们难辞其咎，事已至此，我们要团结一心，我也相信六尚局任何人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六尚局有事。”</p>
众人附和。</p>
平静地过了一夜一日。</p>
沐安想了很久，觉得此案迷雾重重，真的猜不出投毒人是谁。</p>
会是六尚局的人做的吗？还是后妃指使的？</p>
为什么在寿宴上下毒？有何目的？</p>
第二夜，莫尚宫又被提审，接着是沐安。</p>
跪在地上，她看着案后坐着的燕王，宇文欢。</p>
一个狱卒也无，房中只有他和她。</p>
她暗自思量，他会如何审讯她？</p>
“文玉致，你可知何人在膳食酒水中投毒？”他平心静气地问。</p>
“奴婢不知。”她不知他为何问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p>
“那本王告诉你。”宇文欢起身，行至她面前，俯视着她，“无论你有没有投毒，你难逃一死，你可知为什么？”</p>
“奴婢愚钝，望王爷明示。”</p>
她掩饰着心中的惊愕，难逃一死是什么意思？谁要她死？</p>
难道是……</p>
他身着一袭亲王袍服，轩举的身形凛然生威，“有人不欲你生，只有本王能救你一命。”</p>
沐安淡定问道：“还请王爷赐教，是谁要奴婢这条贱命。”</p>
“以你的聪慧，你猜不到吗？”</p>
“奴婢不知。”</p>
“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这秘密见不得光，你会赔上一条命。”他冷笑。</p>
“奴婢不明白王爷的意思。”</p>
她骇然。</p>
他所说的秘密，莫非指的是皇上与太后的宫闱秘辛？</p>
那夜，皇上听见了公公那声叫唤，立即查出那人就是她。皇上本想杀她，却因为她以太后威胁，才作罢。可是，她知道皇上与太后的秘密，皇上绝不会善罢甘休。</p>
经此分析，沐安断定，宇文欢所说的，应该可信。</p>
不过，不到关键时刻，她绝不能将皇上与太后的秘事告诉他，这是她保命的唯一筹码。</p>
忽然，她被人拽起来。</p>
宇文欢的黑眸精光四射，“文玉致，不想死，就告诉本王，慈宁宫有何动静。”</p>
“奴婢伺机接近太后，未曾发现慈宁宫有何不妥之处。”她清冷道。</p>
“你可知欺瞒本王的后果？”他锁眉，右掌扣着她纤细的腰肢。</p>
心神一紧，沐安咬唇，直视他。</p>
为什么他如此笃定，她已经知道皇上与太后的秘事？</p>
眸光冷厉，他命令道：“说！”</p>
她面不改色地说道：“奴婢真的不知，王爷明察。”</p>
忽然，臀部一痛，是他的大掌狠劲地揉捏。</p>
她挣扎着，惊惶失色，却怎么也推不开他。</p>
“不想死，就告诉本王。”宇文欢盯住她，眼神阴鸷。</p>
“只要奴婢还能活命，一定为王爷查知王爷想要的。”</p>
他怒哼，用劲地推开她，她不支，跌在地上。</p>
看着他满目阴沉地出去，她松了一口气。</p>
如果他当真知道那夜皇上和太后有事发生，那么，他在宫中的耳目相当厉害。</p>
第二个白日，阳光明媚。</p>
宇文欢步入御书房，拱手行礼，却也只是做做样子，并无多少恭敬之意。</p>
宇文珏离案，以君王威严的腔调问道：“十皇叔，投毒一案，查得如何？”</p>
宇文欢面色平静，“莫尚宫招供，是奉了贵妃的命行事。”</p>
“哦？贵妃？”宇文珏紧眉沉思。</p>
“膳食中的毒只是微量，不会致命，只会腹痛。臣清查了御膳房的宫人，一个宫人说，寿宴当日，有一个公公去过御膳房，鬼鬼祟祟。经臣盘问，那公公奉了中宫之命在寿宴膳食中下毒。”宇文欢不放过皇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然而，莫尚宫一口咬定是贵妃指使的。”</p>
“皇后？”宇文珏眸色清寒，“十皇叔觉得，那公公的口供和莫尚宫的口供，哪个是真，哪个是假？”</p>
“臣不敢妄断。”</p>
“朕相信十皇叔的判断。”</p>
宇文欢道：“臣以为，究竟是谁下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动，谁不能动。”</p>
宇文珏毫不迟疑地说道：“废贵妃，幽禁重华宫；莫尚宫并无下毒，失职失察之罪，就扣她半年俸银，六尚局众人引以为戒。”</p>
宇文欢早就知道，这个年仅二十四岁的皇帝暂时不会动中宫一根毫毛。</p>
此次皇上之所以这般仁慈，连六尚局宫婢都不加惩处，无非是为了保住中宫――因为，六尚局一向由中宫执掌。倘若皇上惩处六尚局，也就是告诉后宫所有人，皇上对中宫不满。</p>
皇上在想什么，宇文欢一清二楚。</p>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皇后杨晚岚会做出这么蠢的事。</p>
“皇上仁厚。”宇文欢的嘴角流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p>
“皇上……皇上……”吴公公疾步奔进御书房。</p>
“何事如此慌张？”宇文珏不悦道。</p>
“皇上……文尚寝在牢中畏罪自尽。”吴公公喘着气道。</p>
宇文欢面色一沉，“文尚寝又没招供，怎会畏罪自尽？”</p>
吴公公道：“奴才也不知，狱卒是这么说的。”</p>
宇文欢看见皇上那双褐眸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臣去瞧瞧。”</p>
宇文珏轻轻点头。</p>
匆匆来到宫中大牢，宇文欢看着躺在地上的沐安，紧锁眉头。</p>
她的嘴角有乌黑的血，面色惨白，白中有淡淡的青色，正是中毒之象。</p>
所幸，她的身躯还未冰冷。</p>
畏罪自尽，这怎么可能？</p>
她一定是被人灌毒的。</p>
会是谁呢？</p>
御医赶到，察看须臾，摇首道：“王爷，文尚寝中毒已死，下官回天乏术。”</p>
“本王要她起死回生！”宇文欢以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无论用什么法子，本王要你救活她。”</p>
“王爷，她的的确确已经死了。”</p>
“庸医！”</p>
宇文欢火速地抱起她，疾步冲出牢房。</p>
他想知道的事，她还没说出来，怎能死？</p>
她绝不能死！</p>
来到太医院，宇文欢将沐安放在厢房的床榻上，命诸位御医全力救人。</p>
多位御医摇头，皆道：她死去多时，即使华佗在世，亦不能起死回生。</p>
只有一人仔细察看着沐安，须臾道：“王爷，下官可一试，不过请王爷不要打扰下官施救。”</p>
此人是年仅二十五岁的宋天舒，为太医院院判。</p>
宇文欢命太医院所有人全力配合。</p>
宋天舒报了十余样药材，吩咐医侍去煎药，然后连药渣倒在浴桶里，再添一桶热水。</p>
接着，他要为她施针，请众人出去，宇文欢只能在房外等着。</p>
他脱下沐安的宫服，在各处大穴上施针。</p>
不多时，她的嘴角缓缓流出乌黑的血。</p>
宋天舒惊异不已。</p>
其实，她心脉已断，身死有时，再无活过来的可能。却不想，她竟然吐出毒血。</p>
太不可思议。</p>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p>
不久，有人敲门。</p>
他开门，医侍将一桶药水搬进房。</p>
他立即将她放进桶中，继续为她施针。</p>
宋天舒垂眼道：“文尚寝再服三日汤药，体内的毒便可清除，我先出去，文尚寝自行更衣。”</p>
文玉致的记忆再次涌来，沐安知道了，文玉致与他是旧识。</p>
从桶中出来，她擦干身子，穿好宫服，觉得手足乏力。</p>
正巧，有人敲门。</p>
是宇文欢。</p>
“你已中毒身亡，是本王救你一命。”他掩上门，扫了一眼那桶乌黑的毒水。</p>
“谢王爷救命之恩。”</p>
文玉致的确已经死了，沐安的魂魄被迫脱离肉身，看着她气绝身亡，看着燕王竭力救她一命，看着他命令御医施救……其实，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皇上与太后的秘密。</p>
世间真有起死回生的事吗？</p>
应该没有。</p>
文玉致的肉身明明死了，却在宋天舒施针后活过来，也许是魔皇暗中施法，保文玉致一命。</p>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怎么解释。</p>
“狱卒说你畏罪自尽，究竟是怎么回事？”宇文欢冷声问道，盯着她苍白的脸。</p>
“午时，狱卒送来饭菜，奴婢吃了两口就腹痛，接着五脏六腑有如刀绞，口吐鲜血。”</p>
“你该相信，有人要杀人灭口。”</p>
“奴婢并非不信，而是……奴婢真的没有发现太后有何不寻常。”</p>
“你如何报答本王？”他问道，目光凌厉若刀。</p>
这女子太过淡定从容，他多番逼问，始终不能让她就范。</p>
沐安平静地回道：“王爷吩咐之事，奴婢竭力办成，不敢懈怠，一有发现，立即禀报。”</p>
宇文欢靠近她，捏住她的下颌，“若然本王发现你有所欺瞒，你的家人有何下场，你不会不知。”</p>
头晕目眩，她眼冒金星，手足俱冷，两股发软，再也支撑不住了，“奴婢明白……”</p>
声音越来越弱，眼前越来越黑，他的脸越来越模糊，她慢慢阖目……</p>
他一惊，眼疾手快地揽住她。</p>
触手温软，手留余香。</p>
沐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p>
宋天舒说她体内的毒刚刚逼出，体虚才会昏厥，不久就会醒来。</p>
宇文欢静静地坐在床榻边，已经半个时辰。</p>
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等她苏醒。</p>
她的眼皮似乎动了动，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似乎也动了下，他一喜，等着她睁眼。</p>
“奴才见过王爷。”是刘公公听似恭敬的声音。</p>
“何事？”宇文欢不耐烦道。</p>
“奴才奉旨前来，带文尚寝到御书房审问。”</p>
“皇上亲自审问？审问什么？”</p>
“文尚寝已招供，供词写得清清楚楚，她听命于贵妃，在寿宴膳食中下毒，谋害太后、皇后、皇贵妃。招供后，文尚寝畏罪自尽。”在位高权重的燕王面前，刘公公表面恭敬，实则嚣张。</p>
“文尚寝不是畏罪自尽，是被人下毒。”宇文欢阴寒道。</p>
“奴才愚见，小小一个尚寝，何须王爷费心？王爷还是让奴才带文尚寝走。”</p>
“混账！”他一向不喜欢刘公公狗仗人势的阴险嘴脸，“你胆大包天！”</p>
“王爷，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皇命难违，王爷莫怪。”刘公公赔笑道，皮笑肉不笑，“奴才一定要带人走，王爷若有异议，就到御前说吧。”</p>
宇文欢不与他多费唇舌，命人扶着已醒的沐安前往御书房。</p>
方才，燕王与刘公公的争执，她听见了。</p>
燕王之所以这般维护她，保她一命，只是因为知道她可能知道宫闱秘辛，还有利用的价值。</p>
每走一步，她就粗喘一下，冷汗直下。</p>
终于抵达乾清宫御书房，她跪地叩拜。</p>
宇文欢也不行礼，直视坐在御案后的圣上，“投毒一案由臣追查、审理，听闻皇上要亲审文尚寝，臣便带她前来。”</p>
宇文珏习惯了十皇叔嚣张的气焰，冷冷眨眸，“这贱婢与贵妃上官氏勾连，下毒毒害太后、皇后和众多嫔妃、命妇，罪无可恕，理应即刻处死。”</p>
“臣审理此案，提审文尚寝时，她并无招供，臣也查明真凶，她并无下毒，也无牵涉此案，皇上明察。”宇文欢朗声道。</p>
“十皇叔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还要抽空审理此案，难免有所遗漏。”宇文珏道，“朕审问过贵妃，贵妃也招供，是她命这贱婢下毒的。今日一早，刘公公亲自审问这贱婢，她一五一十地招认，之后畏罪自尽。十皇叔若是不信，可看看她的供词。”</p>
刘公公从御案上接过供词，递给宇文欢。</p>
一目十行，宇文欢看了个大概，字字惊心。</p>
贵妃上官米雪以提拔文知县为饵，命文玉致暗中下毒，谋害唐太后、皇后和皇贵妃诸人。</p>
皇上在背后做这么多，无非是杀人灭口。</p>
这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皇上与太后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p>
而且，这秘密，文玉致知道，才会招来杀身之祸。</p>
“皇上，倘若贵妃娘娘有心谋害，所下的毒又岂会只是少量？”他不能明目张胆地维护她，只能虚与委蛇。</p>
“许是这贱婢良心发现，下的毒少了。”宇文珏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p>
“文玉致，你可有下毒？”宇文欢转首问道。</p>
“奴婢没有下毒，皇上明察，王爷明察。”沐安惊恐地求饶，“奴婢是冤枉的。”</p>
果然，皇上执意要她的命，借寿宴下毒之机杀人灭口。</p>
那张供纸有她的掌印，是因为她中毒身亡后，吴公公拿她的手盖上手印。</p>
沐安的魂魄脱离肉身时，看见了“死后”发生的一切。</p>
今日，燕王能保她一命吗？</p>
宇文欢寒声问道：“你不认罪，供纸上为何有你的手印？”</p>
沐安凄惨道：“是公公抓着奴婢的手盖手印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没有下毒。”</p>
宇文珏怒斥：“贱婢！还敢狡辩？来人，拉出去，杖毙！”</p>
“皇上饶命……奴婢是冤枉的……皇上饶命……”她声嘶力竭地叫着，祈求地望着燕王。</p>
“皇上……”宇文欢道。</p>
“十皇叔不必再说，一个贱婢，何须十皇叔费心？莫非十皇叔与这贱婢……”宇文珏故意按下不表。</p>
宇文欢不再多言，看着她被公公拖出去。</p>
突然，御书房前玉阶上出现一人，拦住侍卫。</p>
那人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穿真红大袖衫，霞帔披身，腰束玉带，端的风姿楚楚。</p>
侍卫、公公纷纷下跪行礼，宇文欢淡淡道：“太后。”</p>
宇文珏一惊，又一喜，起身离案，“太后来此，有何要事？”</p>
沐安垂眸，思量着唐太后为何会来御书房，为何这般巧合。</p>
唐沁瑶踏入御书房，面目清冷，“哀家听闻十皇叔已查出真相，便来问问。”</p>
宇文珏命人抬来一把朱漆雕椅，请唐太后坐下，“投毒一案已真相大白，十皇叔功不可没。太后身子弱，还是回去歇着吧，来人……”</p>
唐沁瑶摆手，“十皇叔，真相如何，说予哀家听听。”</p>
“太后，指使公公在寿宴膳食中下毒的是贵妃。”宇文欢简略道来。</p>
“咦，文尚寝为何在这里？”她似乎刚刚看见御书房中还有一人。</p>
“皇上说，文尚寝受贵妃指使，在膳食中下毒。”宇文欢道。</p>
“太后，这贱婢已招供，不容她抵赖。”宇文珏看她的目光分明有缠绵之意，“贵妃也已招供，命这贱婢下毒。”</p>
唐沁瑶轻轻颔首，问沐安：“文玉致，哀家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究竟有没有下毒？”</p>
沐安坚定道：“太后明察，奴婢以文氏列祖列宗起誓，奴婢没有下毒，奴婢也从未招认过。”</p>
唐沁瑶“嗯”了一声，转向宇文欢，“十皇叔以为呢？”</p>
宇文欢看一眼宇文珏，黑眸明亮，“据臣所查，文玉致并无涉及此案，贵妃也无供出文玉致。”</p>
“太后，这贱婢奸诈狡猾、心如蛇蝎，她所说的话，万万不可相信。”宇文珏略略发急。</p>
“既然此案与哀家有关，哀家绝不允许宫中有人枉死。”唐沁瑶漆黑的美眸清凉如水。</p>
“太后英明，臣查明，文玉致确与此案无关，一切都是贵妃做的。”宇文欢嗓音沉朗，“倘若皇上仍有疑惑，可传贵妃当面对质。”</p>
“哀家瞧着文玉致循规蹈矩、忠心耿直、恪尽职守，是六尚局女官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今日，哀家向皇上讨一个人情，保她一命。”</p>
“太后……”宇文珏的眉峰狠狠拧着。</p>
“文玉致与此案无关，但仍有失察之罪，就让她去浣衣所服役三月罢。”唐沁瑶娇柔的声音落下，一锤定音。</p>
“谢太后救命之恩。”沐安松了一口气。</p>
虽然逃过一劫，沐安仍然不敢大意。</p>
因为，皇贵妃不会放过她，皇上也不会放过她。</p>
奇怪的是，在浣衣所服役三日，她好好的，没有人来处置她。</p>
是不是唐太后向皇上求情，放她一条生路？皇贵妃也改变了主意？</p>
第四日傍晚，她从晾衣架上收下后妃的宫装衫裙，正要进屋，一个粉面小公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她猛然转身，吓了一大跳。</p>
“跟我来。”小公公亮了一下燕王的令牌，转身即走。</p>
她举眸四望，见无人注意，便快步跟上小公公，出了浣衣所，来到附近的一间小屋。</p>
小公公推她进屋，便关上屋门。</p>
屋中昏暗，只有靠窗的地方较为明亮。</p>
窗前站着一人，玄色长袍染了夕阳的血色，给人一种浴血而立的感觉。</p>
“奴婢参见王爷。”沐安低声道。</p>
“在浣衣所三四日，可有发生什么事？”宇文欢并无转身，沉声问道。</p>
“并无。”</p>
“太后可有传召你？”</p>
“并无。”</p>
他没有继续问，小屋突然变得静默冷清。</p>
她斟酌再三，道：“王爷救奴婢一命，奴婢铭记在心。”</p>sxbiquge/read/68/68330/ )
侍卫靠近，唐沁雅怒道：“谁敢抓本宫？”</p>
侍卫惧于她凌人的盛气与威严，一时之间不敢动手。</p>
杨晚岚重声道：“押下！”</p>
“住手！”</p>
殿门处传来一道震怒的声音。</p>
众人纷纷望过去，但见圣上匆匆进殿，面目阴沉。</p>
今日，他身穿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腰围玉带，脚穿粉底靴，俊美如妖，威仪慑人。</p>
他的身后，站着身穿四爪玄色蟒袍的燕王，宇文欢。</p>
叔侄二人，皆是俊美，面容却无甚相似之处。</p>
皇叔美得冷峻，带有四分冷厉。</p>
皇侄美得清逸，带有三分妖邪。</p>
沐安注意到，皇上的目光落在唐沁雅身上之后，迅速移向唐太后，忧心忡忡。</p>
杨晚岚立即禀道：“皇上，膳食酒水被人投毒，所有人都中毒了，后宫发生这么大的事，臣妾难辞其咎。臣妾以为，此事必须彻查，六尚局诸人暂且收押，督办寿宴的皇贵妃也脱不了干系，理应一并收押。”</p>
唐沁雅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娇声道：“皇上，此事与臣妾无关，臣妾怎会下毒？太后是臣妾姐姐呀……”</p>
宇文珏冷冽的目光扫了一圈，也从沐安的脸上扫过，无意似的，“投毒人罪无可恕，来人，六尚局诸人押入大牢，皇贵妃禁足永寿宫。”</p>
太后唐沁瑶缓缓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务必查明真相，哀家不想有人无辜受冤。”</p>
“朕会慎重处理，太后放心。”宇文珏干脆道。</p>
“皇上，此事发生在后宫，外臣不应插手。不过今日乃太后诞辰，后妃、命妇皆中毒，未免朝野传得沸沸扬扬，也为了给文武大臣一个交代，臣愿追查此案，查出真凶。”宇文欢拱手道。</p>
“十皇叔不必费心，朕会命人追查。”宇文珏褐眸微眯。</p>
“皇上，未免朝臣多有猜疑，此事应尽快查明真相，臣保证，三日内，一定查出真凶。”</p>
“好，朕等十皇叔的好消息。”宇文珏眸光冰寒。</p>
六尚局各局主官关在一间大牢房，唉声叹气之后，开始讨论寿宴膳食为什么被人投毒。</p>
众人唇枪舌剑，素有嫌隙的主官指桑骂槐，互相猜疑指责，牢房里吵闹不休。</p>
沐安坐在角落里，听着她们的口舌之战，暗中观察她们。</p>
投毒人，会不会是六尚局的人？</p>
莫尚宫怒喝一声，众人才闭嘴。</p>
这夜，宇文欢提审了莫尚宫和罗尚食，没多久，她们就回来了。</p>
莫尚宫对各局主官道：“寿宴膳食被人投毒，我们难辞其咎，事已至此，我们要团结一心，我也相信六尚局任何人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六尚局有事。”</p>
众人附和。</p>
平静地过了一夜一日。</p>
沐安想了很久，觉得此案迷雾重重，真的猜不出投毒人是谁。</p>
会是六尚局的人做的吗？还是后妃指使的？</p>
为什么在寿宴上下毒？有何目的？</p>
第二夜，莫尚宫又被提审，接着是沐安。</p>
跪在地上，她看着案后坐着的燕王，宇文欢。</p>
一个狱卒也无，房中只有他和她。</p>
她暗自思量，他会如何审讯她？</p>
“文玉致，你可知何人在膳食酒水中投毒？”他平心静气地问。</p>
“奴婢不知。”她不知他为何问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p>
“那本王告诉你。”宇文欢起身，行至她面前，俯视着她，“无论你有没有投毒，你难逃一死，你可知为什么？”</p>
“奴婢愚钝，望王爷明示。”</p>
她掩饰着心中的惊愕，难逃一死是什么意思？谁要她死？</p>
难道是……</p>
他身着一袭亲王袍服，轩举的身形凛然生威，“有人不欲你生，只有本王能救你一命。”</p>
沐安淡定问道：“还请王爷赐教，是谁要奴婢这条贱命。”</p>
“以你的聪慧，你猜不到吗？”</p>
“奴婢不知。”</p>
“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这秘密见不得光，你会赔上一条命。”他冷笑。</p>
“奴婢不明白王爷的意思。”</p>
她骇然。</p>
他所说的秘密，莫非指的是皇上与太后的宫闱秘辛？</p>
那夜，皇上听见了公公那声叫唤，立即查出那人就是她。皇上本想杀她，却因为她以太后威胁，才作罢。可是，她知道皇上与太后的秘密，皇上绝不会善罢甘休。</p>
经此分析，沐安断定，宇文欢所说的，应该可信。</p>
不过，不到关键时刻，她绝不能将皇上与太后的秘事告诉他，这是她保命的唯一筹码。</p>
忽然，她被人拽起来。</p>
宇文欢的黑眸精光四射，“文玉致，不想死，就告诉本王，慈宁宫有何动静。”</p>
“奴婢伺机接近太后，未曾发现慈宁宫有何不妥之处。”她清冷道。</p>
“你可知欺瞒本王的后果？”他锁眉，右掌扣着她纤细的腰肢。</p>
心神一紧，沐安咬唇，直视他。</p>
为什么他如此笃定，她已经知道皇上与太后的秘事？</p>
眸光冷厉，他命令道：“说！”</p>
她面不改色地说道：“奴婢真的不知，王爷明察。”</p>
忽然，臀部一痛，是他的大掌狠劲地揉捏。</p>
她挣扎着，惊惶失色，却怎么也推不开他。</p>
“不想死，就告诉本王。”宇文欢盯住她，眼神阴鸷。</p>
“只要奴婢还能活命，一定为王爷查知王爷想要的。”</p>
他怒哼，用劲地推开她，她不支，跌在地上。</p>
看着他满目阴沉地出去，她松了一口气。</p>
如果他当真知道那夜皇上和太后有事发生，那么，他在宫中的耳目相当厉害。</p>
第二个白日，阳光明媚。</p>
宇文欢步入御书房，拱手行礼，却也只是做做样子，并无多少恭敬之意。</p>
宇文珏离案，以君王威严的腔调问道：“十皇叔，投毒一案，查得如何？”</p>
宇文欢面色平静，“莫尚宫招供，是奉了贵妃的命行事。”</p>
“哦？贵妃？”宇文珏紧眉沉思。</p>
“膳食中的毒只是微量，不会致命，只会腹痛。臣清查了御膳房的宫人，一个宫人说，寿宴当日，有一个公公去过御膳房，鬼鬼祟祟。经臣盘问，那公公奉了中宫之命在寿宴膳食中下毒。”宇文欢不放过皇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然而，莫尚宫一口咬定是贵妃指使的。”</p>
“皇后？”宇文珏眸色清寒，“十皇叔觉得，那公公的口供和莫尚宫的口供，哪个是真，哪个是假？”</p>
“臣不敢妄断。”</p>
“朕相信十皇叔的判断。”</p>
宇文欢道：“臣以为，究竟是谁下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动，谁不能动。”</p>
宇文珏毫不迟疑地说道：“废贵妃，幽禁重华宫；莫尚宫并无下毒，失职失察之罪，就扣她半年俸银，六尚局众人引以为戒。”</p>
宇文欢早就知道，这个年仅二十四岁的皇帝暂时不会动中宫一根毫毛。</p>
此次皇上之所以这般仁慈，连六尚局宫婢都不加惩处，无非是为了保住中宫――因为，六尚局一向由中宫执掌。倘若皇上惩处六尚局，也就是告诉后宫所有人，皇上对中宫不满。</p>
皇上在想什么，宇文欢一清二楚。</p>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皇后杨晚岚会做出这么蠢的事。</p>
“皇上仁厚。”宇文欢的嘴角流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p>
“皇上……皇上……”吴公公疾步奔进御书房。</p>
“何事如此慌张？”宇文珏不悦道。</p>
“皇上……文尚寝在牢中畏罪自尽。”吴公公喘着气道。</p>
宇文欢面色一沉，“文尚寝又没招供，怎会畏罪自尽？”</p>
吴公公道：“奴才也不知，狱卒是这么说的。”</p>
宇文欢看见皇上那双褐眸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臣去瞧瞧。”</p>
宇文珏轻轻点头。</p>
匆匆来到宫中大牢，宇文欢看着躺在地上的沐安，紧锁眉头。</p>
她的嘴角有乌黑的血，面色惨白，白中有淡淡的青色，正是中毒之象。</p>
所幸，她的身躯还未冰冷。</p>
畏罪自尽，这怎么可能？</p>
她一定是被人灌毒的。</p>
会是谁呢？</p>
御医赶到，察看须臾，摇首道：“王爷，文尚寝中毒已死，下官回天乏术。”</p>
“本王要她起死回生！”宇文欢以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无论用什么法子，本王要你救活她。”</p>
“王爷，她的的确确已经死了。”</p>
“庸医！”</p>
宇文欢火速地抱起她，疾步冲出牢房。</p>
他想知道的事，她还没说出来，怎能死？</p>
她绝不能死！</p>
来到太医院，宇文欢将沐安放在厢房的床榻上，命诸位御医全力救人。</p>
多位御医摇头，皆道：她死去多时，即使华佗在世，亦不能起死回生。</p>
只有一人仔细察看着沐安，须臾道：“王爷，下官可一试，不过请王爷不要打扰下官施救。”</p>
此人是年仅二十五岁的宋天舒，为太医院院判。</p>
宇文欢命太医院所有人全力配合。</p>
宋天舒报了十余样药材，吩咐医侍去煎药，然后连药渣倒在浴桶里，再添一桶热水。</p>
接着，他要为她施针，请众人出去，宇文欢只能在房外等着。</p>
他脱下沐安的宫服，在各处大穴上施针。</p>
不多时，她的嘴角缓缓流出乌黑的血。</p>
宋天舒惊异不已。</p>
其实，她心脉已断，身死有时，再无活过来的可能。却不想，她竟然吐出毒血。</p>
太不可思议。</p>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p>
不久，有人敲门。</p>
他开门，医侍将一桶药水搬进房。</p>
他立即将她放进桶中，继续为她施针。</p>
宋天舒垂眼道：“文尚寝再服三日汤药，体内的毒便可清除，我先出去，文尚寝自行更衣。”</p>
文玉致的记忆再次涌来，沐安知道了，文玉致与他是旧识。</p>
从桶中出来，她擦干身子，穿好宫服，觉得手足乏力。</p>
正巧，有人敲门。</p>
是宇文欢。</p>
“你已中毒身亡，是本王救你一命。”他掩上门，扫了一眼那桶乌黑的毒水。</p>
“谢王爷救命之恩。”</p>
文玉致的确已经死了，沐安的魂魄被迫脱离肉身，看着她气绝身亡，看着燕王竭力救她一命，看着他命令御医施救……其实，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皇上与太后的秘密。</p>
世间真有起死回生的事吗？</p>
应该没有。</p>
文玉致的肉身明明死了，却在宋天舒施针后活过来，也许是魔皇暗中施法，保文玉致一命。</p>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怎么解释。</p>
“狱卒说你畏罪自尽，究竟是怎么回事？”宇文欢冷声问道，盯着她苍白的脸。</p>
“午时，狱卒送来饭菜，奴婢吃了两口就腹痛，接着五脏六腑有如刀绞，口吐鲜血。”</p>
“你该相信，有人要杀人灭口。”</p>
“奴婢并非不信，而是……奴婢真的没有发现太后有何不寻常。”</p>
“你如何报答本王？”他问道，目光凌厉若刀。</p>
这女子太过淡定从容，他多番逼问，始终不能让她就范。</p>
沐安平静地回道：“王爷吩咐之事，奴婢竭力办成，不敢懈怠，一有发现，立即禀报。”</p>
宇文欢靠近她，捏住她的下颌，“若然本王发现你有所欺瞒，你的家人有何下场，你不会不知。”</p>
头晕目眩，她眼冒金星，手足俱冷，两股发软，再也支撑不住了，“奴婢明白……”</p>
声音越来越弱，眼前越来越黑，他的脸越来越模糊，她慢慢阖目……</p>
他一惊，眼疾手快地揽住她。</p>
触手温软，手留余香。</p>
沐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p>
宋天舒说她体内的毒刚刚逼出，体虚才会昏厥，不久就会醒来。</p>
宇文欢静静地坐在床榻边，已经半个时辰。</p>
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等她苏醒。</p>
她的眼皮似乎动了动，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似乎也动了下，他一喜，等着她睁眼。</p>
“奴才见过王爷。”是刘公公听似恭敬的声音。</p>
“何事？”宇文欢不耐烦道。</p>
“奴才奉旨前来，带文尚寝到御书房审问。”</p>
“皇上亲自审问？审问什么？”</p>
“文尚寝已招供，供词写得清清楚楚，她听命于贵妃，在寿宴膳食中下毒，谋害太后、皇后、皇贵妃。招供后，文尚寝畏罪自尽。”在位高权重的燕王面前，刘公公表面恭敬，实则嚣张。</p>
“文尚寝不是畏罪自尽，是被人下毒。”宇文欢阴寒道。</p>
“奴才愚见，小小一个尚寝，何须王爷费心？王爷还是让奴才带文尚寝走。”</p>
“混账！”他一向不喜欢刘公公狗仗人势的阴险嘴脸，“你胆大包天！”</p>
“王爷，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皇命难违，王爷莫怪。”刘公公赔笑道，皮笑肉不笑，“奴才一定要带人走，王爷若有异议，就到御前说吧。”</p>
宇文欢不与他多费唇舌，命人扶着已醒的沐安前往御书房。</p>
方才，燕王与刘公公的争执，她听见了。</p>
燕王之所以这般维护她，保她一命，只是因为知道她可能知道宫闱秘辛，还有利用的价值。</p>
每走一步，她就粗喘一下，冷汗直下。</p>
终于抵达乾清宫御书房，她跪地叩拜。</p>
宇文欢也不行礼，直视坐在御案后的圣上，“投毒一案由臣追查、审理，听闻皇上要亲审文尚寝，臣便带她前来。”</p>
宇文珏习惯了十皇叔嚣张的气焰，冷冷眨眸，“这贱婢与贵妃上官氏勾连，下毒毒害太后、皇后和众多嫔妃、命妇，罪无可恕，理应即刻处死。”</p>
“臣审理此案，提审文尚寝时，她并无招供，臣也查明真凶，她并无下毒，也无牵涉此案，皇上明察。”宇文欢朗声道。</p>
“十皇叔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还要抽空审理此案，难免有所遗漏。”宇文珏道，“朕审问过贵妃，贵妃也招供，是她命这贱婢下毒的。今日一早，刘公公亲自审问这贱婢，她一五一十地招认，之后畏罪自尽。十皇叔若是不信，可看看她的供词。”</p>
刘公公从御案上接过供词，递给宇文欢。</p>
一目十行，宇文欢看了个大概，字字惊心。</p>
贵妃上官米雪以提拔文知县为饵，命文玉致暗中下毒，谋害唐太后、皇后和皇贵妃诸人。</p>
皇上在背后做这么多，无非是杀人灭口。</p>
这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皇上与太后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p>
而且，这秘密，文玉致知道，才会招来杀身之祸。</p>
“皇上，倘若贵妃娘娘有心谋害，所下的毒又岂会只是少量？”他不能明目张胆地维护她，只能虚与委蛇。</p>
“许是这贱婢良心发现，下的毒少了。”宇文珏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p>
“文玉致，你可有下毒？”宇文欢转首问道。</p>
“奴婢没有下毒，皇上明察，王爷明察。”沐安惊恐地求饶，“奴婢是冤枉的。”</p>
果然，皇上执意要她的命，借寿宴下毒之机杀人灭口。</p>
那张供纸有她的掌印，是因为她中毒身亡后，吴公公拿她的手盖上手印。</p>
沐安的魂魄脱离肉身时，看见了“死后”发生的一切。</p>
今日，燕王能保她一命吗？</p>
宇文欢寒声问道：“你不认罪，供纸上为何有你的手印？”</p>
沐安凄惨道：“是公公抓着奴婢的手盖手印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没有下毒。”</p>
宇文珏怒斥：“贱婢！还敢狡辩？来人，拉出去，杖毙！”</p>
“皇上饶命……奴婢是冤枉的……皇上饶命……”她声嘶力竭地叫着，祈求地望着燕王。</p>
“皇上……”宇文欢道。</p>
“十皇叔不必再说，一个贱婢，何须十皇叔费心？莫非十皇叔与这贱婢……”宇文珏故意按下不表。</p>
宇文欢不再多言，看着她被公公拖出去。</p>
突然，御书房前玉阶上出现一人，拦住侍卫。</p>
那人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穿真红大袖衫，霞帔披身，腰束玉带，端的风姿楚楚。</p>
侍卫、公公纷纷下跪行礼，宇文欢淡淡道：“太后。”</p>
宇文珏一惊，又一喜，起身离案，“太后来此，有何要事？”</p>
沐安垂眸，思量着唐太后为何会来御书房，为何这般巧合。</p>
唐沁瑶踏入御书房，面目清冷，“哀家听闻十皇叔已查出真相，便来问问。”</p>
宇文珏命人抬来一把朱漆雕椅，请唐太后坐下，“投毒一案已真相大白，十皇叔功不可没。太后身子弱，还是回去歇着吧，来人……”</p>
唐沁瑶摆手，“十皇叔，真相如何，说予哀家听听。”</p>
“太后，指使公公在寿宴膳食中下毒的是贵妃。”宇文欢简略道来。</p>
“咦，文尚寝为何在这里？”她似乎刚刚看见御书房中还有一人。</p>
“皇上说，文尚寝受贵妃指使，在膳食中下毒。”宇文欢道。</p>
“太后，这贱婢已招供，不容她抵赖。”宇文珏看她的目光分明有缠绵之意，“贵妃也已招供，命这贱婢下毒。”</p>
唐沁瑶轻轻颔首，问沐安：“文玉致，哀家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究竟有没有下毒？”</p>
沐安坚定道：“太后明察，奴婢以文氏列祖列宗起誓，奴婢没有下毒，奴婢也从未招认过。”</p>
唐沁瑶“嗯”了一声，转向宇文欢，“十皇叔以为呢？”</p>
宇文欢看一眼宇文珏，黑眸明亮，“据臣所查，文玉致并无涉及此案，贵妃也无供出文玉致。”</p>
“太后，这贱婢奸诈狡猾、心如蛇蝎，她所说的话，万万不可相信。”宇文珏略略发急。</p>
“既然此案与哀家有关，哀家绝不允许宫中有人枉死。”唐沁瑶漆黑的美眸清凉如水。</p>
“太后英明，臣查明，文玉致确与此案无关，一切都是贵妃做的。”宇文欢嗓音沉朗，“倘若皇上仍有疑惑，可传贵妃当面对质。”</p>
“哀家瞧着文玉致循规蹈矩、忠心耿直、恪尽职守，是六尚局女官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今日，哀家向皇上讨一个人情，保她一命。”</p>
“太后……”宇文珏的眉峰狠狠拧着。</p>
“文玉致与此案无关，但仍有失察之罪，就让她去浣衣所服役三月罢。”唐沁瑶娇柔的声音落下，一锤定音。</p>
“谢太后救命之恩。”沐安松了一口气。</p>
虽然逃过一劫，沐安仍然不敢大意。</p>
因为，皇贵妃不会放过她，皇上也不会放过她。</p>
奇怪的是，在浣衣所服役三日，她好好的，没有人来处置她。</p>
是不是唐太后向皇上求情，放她一条生路？皇贵妃也改变了主意？</p>
第四日傍晚，她从晾衣架上收下后妃的宫装衫裙，正要进屋，一个粉面小公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她猛然转身，吓了一大跳。</p>
“跟我来。”小公公亮了一下燕王的令牌，转身即走。</p>
她举眸四望，见无人注意，便快步跟上小公公，出了浣衣所，来到附近的一间小屋。</p>
小公公推她进屋，便关上屋门。</p>
屋中昏暗，只有靠窗的地方较为明亮。</p>
窗前站着一人，玄色长袍染了夕阳的血色，给人一种浴血而立的感觉。</p>
“奴婢参见王爷。”沐安低声道。</p>
“在浣衣所三四日，可有发生什么事？”宇文欢并无转身，沉声问道。</p>
“并无。”</p>
“太后可有传召你？”</p>
“并无。”</p>
他没有继续问，小屋突然变得静默冷清。</p>
她斟酌再三，道：“王爷救奴婢一命，奴婢铭记在心。”</p>sxbiquge/read/68/683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