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对于她条理分明的推测，他略感惊异。</p>
“中宫。”</p>
“其他妃子也可以指使莫尚宫反噬主子，比如贵妃。”</p>
她淡淡一笑，“王爷莫忘，皇贵妃有仇必报、心狠手辣。假若莫尚宫的口供无法令皇贵妃失宠，莫尚宫的下场会很惨，放眼后宫，只有皇后能保她一命。因此，奴婢以为，真正的主谋是皇后。”</p>
他的黑眸骤然一亮，“照你所说，皇后命人下毒，命莫尚宫供出皇贵妃，意在扳倒皇贵妃？”</p>
灵光一闪，沐安又觉得不尽然，“不，皇后应该知道，所有人都不会相信皇贵妃在太后的寿宴上下毒，皇上更不会相信。即使真是皇贵妃指使的，以皇贵妃的手段与机心，也会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皇上也会包庇她，皇后早已料到这些……不过，皇后不担心事情败露吗？不担心皇上知道真相后会拿办她吗？”</p>
想到这里，她真的不明白了。</p>
此时此刻，宇文欢对她刮目相看了，“皇上知道她是主谋，也不会动她一根汗毛。”</p>
“为什么？”</p>
“因为，她是皇后。”</p>
她愣住，不明白其中深意。</p>
他娓娓道来，“后妃的背后，都有家族的支撑。皇后的背后是杨氏，其祖父是吏部尚书杨政，外祖父是刑部尚书上官俊明，可以说，皇后背靠杨氏、上官氏两大家族，寄托了两大家族的希望。皇贵妃的背后是唐氏，其父亲是兵部尚书唐文钧，外祖父是吏部尚书杨政，背靠唐氏、杨氏两大家族。”</p>
她到底太嫩，不明白后宫与朝堂的关联，“奴婢明白了，杨氏分别与唐氏、上官氏联姻，是三大家族中权势最大的，换言之，中宫一旦出事，杨氏必会有所行动，而且会联合其他家族。”</p>
一经点拨，她就懂了，宇文欢道：“正是如此。京中有四大家族，杨氏，唐氏，上官氏，慕容氏，身居要职，把持六部，一旦四大家族联手，便可威胁皇室。四大世家中，以杨氏和唐氏权势最大。”</p>
因此，皇上只能雨露均沾，谁也不得罪。</p>
宠皇贵妃唐沁雅的同时，也没有忽视其他嫔妃。</p>
而皇上偏偏宠爱皇贵妃，想来原因有二：其一，皇贵妃受宠，其背后的唐氏便能牵制杨氏，或者说，唐氏、杨氏互相牵制。其二，唐沁雅是太后唐沁瑶的同胞妹妹，容貌有三分相似之处，有望梅止渴之效。</p>
一国之君，九五至尊，也真不省心，要想着如何平衡后宫和朝堂，想着如何巩固皇权。</p>
沐安忽然想到一点，“其实，为君者，假若不愿受世家权势牵制，就不让世家女子进宫择选嫔妃，可以从地方底层官员和良家女子中择选嘛。”</p>
宇文欢愕然。</p>
想了想，她所说的倒也是一个可行的法子。</p>
“皇后和皇贵妃的背后都有两大家族撑腰，皇上自然不好……对她们怎样，除非时机成熟，顺手将这四个家族连根拔起，才能消除心腹之患。”她眉尖微蹙。</p>
“啪啪啪。”他拊掌，微笑。</p>
“奴婢……多嘴。”她瞥他一眼，立即垂眸。</p>
她第一次看见他的微笑，冷峻的五官有了明显的变化，多了三分温和，俊美迷人。</p>
宇文欢轻拍她的肩，“你所言不差。皇后知道皇上不会动她一根汗毛，就设下此局，嫁祸他人。”</p>
沐安恍然大悟，“皇后也知道，皇上不会动皇贵妃，会找一个替罪羔羊顶罪。因此，皇后此计，目标不是皇贵妃，而是贵妃。”</p>
他轻扯唇角，“大有长进。”</p>
皇后杨晚岚，稳坐中宫，果然不是省油的灯。</p>
这日午时，沐安送唐太后的宫装衫裙到慈宁宫。</p>
昨日，慈宁宫的小宫女没有来拿唐太后的衫裙，她趁机亲自送去。</p>
行至慈宁宫后面的佛堂，她决定抄捷径，于是穿过佛堂的殿廊，径直往南走。</p>
走着走着，她忽然听见殿廊的小屋子里传出争吵声，立即止步，侧耳倾听。</p>
好像是皇上和唐太后的声音。</p>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争吵？难道是唐太后原本在佛堂诵经？</p>
四周无人，她决定听听他们在吵什么。</p>
“若非我三次拦阻，她已经死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为什么非要杀她？”从声音听来，唐太后气得不轻。</p>
“你可知，那夜……她在慈宁宫出现过，她应该知道你与我之间的事。”宇文珏陡然提声。</p>
原来，他们是因她而争吵。</p>
皇上当真心狠手辣，竟然连续三次杀她，若非唐太后从中阻拦，她早已死了。</p>
沐安心惊胆颤。</p>
“你也害怕吗？”唐沁瑶讥讽道。</p>
“我有何惧？我只是担心她口无遮拦，败坏你的名声。”宇文珏气极。</p>
“我的名声早已被你败坏了。”</p>
“瑶儿……”</p>
“我告诉你，无论她是否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我不会让你伤她一分一毫。她若死了，从此以后，我与你便成陌路，我也不会再留在皇宫，我唐沁瑶说到做到！”唐沁瑶语气极重。</p>
“你竟然威胁我？竟然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贱婢与我作对？”宇文珏厉声质问。</p>
“是！”</p>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p>
“我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发自肺腑！”</p>
屋中再无声息。</p>
只有若有若无的喘息声。</p>
沐安心潮起伏，唐太后竟然为了维护自己对他说出这般决裂的话。</p>
她应该感激唐太后的维护之情吧。</p>
“好，我可以放她一条生路。”宇文珏终于退步，嗓音里压抑着怒气，“你满意了？”</p>
“君无戏言，希望皇上莫当小人。”唐沁瑶语声冰寒，“哀家身子不适，皇上无须再到慈宁宫请安，哀家不想有人打扰。”</p>
闻言，沐安立即轻手轻脚地疾步离开。</p>
来到慈宁宫，将宫装衫裙交给宫娥，她折回浣衣所。</p>
却在慈宁宫西侧宫道上看见唐太后慢慢地踱步，神思恍惚。</p>
春光明媚，枝头娇花迎风摇曳。偏僻的宫道上，唐太后的朱红敞袖轻轻拂荡，娇美的脸庞清素而落寞，那双含烟美眸似乎蕴着深深的无奈。</p>
“太后万福。”沐安上前，福身行礼。</p>
“你怎会在这里？”唐沁瑶轻轻一笑。</p>
“昨日无人来领太后宫服，奴婢瞧着这个时辰有空，便送来。”</p>
“陪哀家走走。”</p>
沐安跟在她斜后侧，漫步宫道。</p>
唐沁瑶幽居深宫多年，年华空付，却仍然风姿绰约，仿佛还是十七八岁的娇嫩模样，“哀家记得，你是宣武四年二月进宫选秀的吧。”</p>
她回道：“是，太后记性真好。”</p>
唐沁瑶笑道：“皇家选秀历来如此，容貌、品德、才情三者之中，容貌为上。那些受宠的嫔妃，哪一个不是明**人的？”她又叹一句，“不过，未能侍奉皇上，未必不是好事。”</p>
沐安明白，唐太后想说的是，自己未能中选，是因为不够美艳。</p>
而后面一句，实则出自肺腑，因于她的遭遇，也因为看透深宫凉薄。</p>
唐沁瑶轻声道：“两年前那些未中选的秀女，不是赐给朝臣当妾，就是沦为卑贱的宫女，你能够在短短两年内由一个小小的女史升至尚寝，靠的不仅仅是聪慧、才情。”</p>
“太后谬赞，奴婢能够升任尚寝，是因为前任尚寝的赏识与提拔，因为莫尚宫的信任与眷顾。”她不解，唐太后究竟想说什么？</p>
“王尚寝年纪已大，病痛缠身，向莫尚宫提议由你接她的班。”</p>
“王尚寝恩德，奴婢铭记在心。”</p>
“文尚寝，你若想回乡侍奉双亲，哀家可破例让你出宫。”唐沁瑶倏然转身，面对着她。</p>
“奴婢惶恐。”沐安深深垂首，慌张道，“奴婢若有行差踏错，或有未尽职之处，太后可惩处、提点奴婢，奴婢虚心听教。”</p>
她知道，唐太后让她出宫，是为了保她一命。</p>
可惜，她无法接受唐太后的好意。</p>
宇文珏答应了唐太后，不会对沐安暗下毒手。</p>
因此，她在浣衣所度过了平静、忙碌、劳累的十日。</p>
这日黄昏，阮小翠来看她，她正要送皇贵妃的宫服衫裙到永寿宫，便一起走走。</p>
这两日，不知怎么回事，永寿宫的小宫女没有来取宫服衫裙，她只能亲自送去。</p>
阮小翠说着尚寝局的事，越说越气愤。</p>
刘司设暂代尚寝之职，对莫尚宫极尽献媚之能事，对尚寝局的人却是另一副嘴脸，趾高气昂，拜高踩低，好像她就是真正的尚寝。</p>
“刘司设一朝得志，就得意忘形了，注定不会有出息。”阮小翠鄙夷道，“尚寝，待你回来，看她还得意什么。”</p>
“刘司设颇有才干，可惜……”沐安淡淡道。</p>
“对了，尚寝听闻了吗？近几日，六尚局和东西十二宫发生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宫女和公公都在传呢，传得人心惶惶。天一黑，大家就躲在屋里，外出也要两三人结伴。”</p>
“什么稀奇古怪的事？”</p>
“传闻……后宫内苑有脏东西……”阮小翠紧张地望着四处。</p>
“什么脏东西？”</p>
“就是……那个……鬼……冤魂作祟……”阮小翠紧挨着她，拽着她的手臂。</p>
沐安愕然。</p>
据阮小翠说，这几日，后宫内苑时不时地失窃，三四个嫔妃的抹胸、珠钗不翼而飞，六尚局女官也丢失过抹胸和发簪。不仅如此，天一黑，东六宫、西六宫的宫道、殿廊总会听到一种怪异的声音。子时后，那些值勤的宫女和公公还听到冤魂哭泣的声音，呜呜呜的鬼哭声，令人闻声丧胆。</p>
沐安在浣衣所从未听说过这类诡异的事。</p>
东西十二宫真的有鬼吗？</p>
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p>
阮小翠越说越惧，望望天色，匆忙走了。</p>
沐安不怕什么妖魔鬼怪，自己就是魔，还怕什么？</p>
次日一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宫内苑多了一倍侍卫，刀戟明亮，阵仗骇人。</p>
大内总管刘公公来到浣衣所，说是奉旨办事，乾清宫失窃，丢失了一样极为重要的宝物，阖宫搜查。浣衣所都是低下卑微的宫女，没见过什么大阵仗，见此情形，都吓得跪在地上。</p>
在指挥使的下，侍卫和公公入屋搜查，似要掀翻整个浣衣所。</p>
搜不到宝物，刘公公和指挥使继续去别的宫苑搜查。</p>
黄昏，沐安又送宫服衫裙到永寿宫。</p>
折回浣衣所，途经一处无人居住的宫苑，她忽然听见低低的唤声。</p>
侧耳倾听，好像是有人喊“救命”，有气无力。</p>
夜幕降临，天地暗黑，她寻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人躺在一株树下。</p>
那人胸口插着一柄匕首，涌出大量鲜血，衫裙满是血污，令人惊骇。</p>
这个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年轻女子，是尚功局的女史柳小眉。</p>
“小眉，有人杀你？”沐安急忙问道。</p>
“是……是……”她拼着最后一口气说道。</p>
“是谁杀你？”</p>
她疲倦地闭眼，又睁开，嘴唇动了动，终究说不出话。</p>
右臂略抬，却终究垂下，气绝身亡。</p>
她的手中，是一条白色丝帕。</p>
这条染血丝帕的四角绣着荷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p>
丝帕是柳小眉的吗？为什么她死前要让沐安看这丝帕呢？</p>
柳小眉为什么会死在这个偏僻的宫苑？是谁杀死她的？</p>
现在，沐安应该怎么办？禀报安宫正吗？</p>
她正要起身，却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p>
刘公公带领着一批公公和侍卫朝这里走来，看见树下有人，大吃一惊。</p>
“大胆！文尚寝，你竟敢公然杀人！”刘公公指着她大叫。</p>
“刘公公，奴婢没有杀人……奴婢只是路过此处，听见有人喊‘救命’，就看到柳女史死了。”沐安辩解道，心中略有不祥之感。</p>
“本公公亲眼所见，不是你杀的，还有谁？”刘公公不留余地地下令，“来人，抓住凶徒！”</p>
“刘公公，奴婢真的没杀人……奴婢只是路过此地……”</p>
她一边叫着，一边将那条丝帕收入怀中。</p>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p>
她还真是倒霉，皇上的“追杀”刚刚告一段落，她又凑巧地被这起命案缠身。</p>
刘公公将沐安关在大牢，不多时，他便亲自提审犯人。</p>
她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为何会来到那处偏僻的宫苑遇到柳小眉，他不信，一口咬定她做贼心虚、被柳小眉看见她偷窃，这才杀人灭口。他要她交出宝物，否则诛九族。</p>
沐安自然不会认罪，说了无数遍没有杀人、没有偷窃，刘公公就是不信。</p>
“奴婢根本不知乾清宫丢了什么宝物，何谈偷窃？”她据理力争。</p>
“容不得你狡辩！再不说出宝物藏在何处，本公公会让你生不如死！”刘公公阴险一笑，粉白的脸布满了邪恶。</p>
“刘公公严刑逼供，奴婢宁死不屈。”</p>
“来人！用刑！”</p>
一声令下，两个狱卒拿着刑具上前，准备给她用刑。</p>
沐安大喊：“奴婢没杀人……”</p>
挣扎着，却挣不脱。</p>
乾清宫究竟丢了什么宝物？</p>
刘公公再问一遍：“说！你将宝物藏在何处？”</p>
她道：“奴婢没有偷窃，如何知道宝物在哪里？奴婢根本不知那宝物是何物……”</p>
“用刑！”刘公公阴寒道。</p>
“住手！”</p>
一道娇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p>
正要施刑的狱卒，顿时停手。</p>
沐安转首看过去，惊喜交加。</p>
刘公公立即站起身迎驾，点头哈腰，赔笑道：“太后驾到，不知所为何事？”</p>
唐沁瑶带着两个宫娥、两个公公前来，温婉道：“哀家听闻刘公公抓到一个杀人狂徒，疑为窃贼，还听闻死者和杀人疑犯皆是六尚局的人，哀家便来瞧瞧。”</p>
刘公公请唐太后上坐，细声慢语道：“太后素来与世无争，今日怎的……”</p>
“混账！哀家想做什么，还要你一个奴才应允不成？”她怒斥。</p>
“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刘公公轻轻地掌嘴。</p>
唐沁瑶挥手制止他，转眸看向沐安，眉目清冷，“原来杀人狂徒是文尚寝，文尚寝，你为何杀人？”</p>
“太后，奴婢没有杀人，也没有偷窃，而且奴婢根本不知乾清宫丢了什么宝物。”沐安道，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令人心生恻隐，“今日黄昏，奴婢送皇贵妃的宫服到永寿宫，回浣衣所时途经一处偏僻的宫苑，看见尚功局女史柳小眉躺在一株树下奄奄一息。柳小眉还没说过是谁杀死她，就气绝身亡，接着，刘公公带人来到，看见奴婢蹲在柳小眉身旁。太后，奴婢纵有一百个胆也不敢行窃杀人，奴婢是冤枉的，太后明察。”</p>
刘公公道：“太后，世上怎会有这般巧合的事？以奴才愚见，必定是文玉致偷窃乾清宫宝物，被柳小眉撞见，她便杀人灭口。事有凑巧，她还没逃走，奴才就赶到了，逮个正着。”</p>
唐沁瑶道：“以刘公公所言，事有凑巧，逮个正着，那你可在她身上搜出宝物？”</p>
刘公公垂首道：“文玉致生性狡猾，一定将宝物收藏在一个隐蔽之所。”</p>
“奴婢根本不知那宝物究竟是什么，太后，乾清宫守卫森严，奴婢在浣衣所服役，怎有能耐潜入乾清宫行窃？”沐安辩驳道。</p>
“要定罪，讲的是人赃并获，既然在她身上搜不到宝物，就不能定罪。”唐沁瑶温声道，“刘公公，你服侍皇上多年，里里外外见了不少大场面，为何还是这般不长进？玉玺丢了，就要去找、去查，你对她严刑逼供，玉玺就能自个儿现身吗？玉玺丢了，事关重大，务必尽快找到。皇上命你全力追查玉玺，你便要尽快找到，如有拖延，万一朝中有变，你可担当得起？在这节骨眼上，文玉致杀人一案，想必刘公公无暇审理，哀家便勉为其难为刘公公分忧。”</p>
“太后，这……审讯文玉致，也是为了追查玉玺的下落……”刘公公低垂着眼，精光毕露。</p>
沐安惊震，失窃的宝物，竟然是玉玺。</p>
怪不得刘公公和指挥使将整个皇宫翻了个底朝天。</p>
唐沁瑶道：“好了，文玉致是六尚局的人，此案理当由中宫稽查。不过玉玺失窃，皇后该是协助皇上在后宫追查玉玺，哀家就揽下此案，刘公公若无异议，哀家就带人回六尚局了。”</p>
语声柔和，却是不容辩驳。</p>
刘公公不甘心道：“这恐怕不妥……奴才无法跟皇上交代。”</p>
唐沁瑶缓缓起身，“皇上那边，哀家自会交代，行了，哀家乏了，带人走。”</p>
唐太后将沐安关押在宫正司的囚室，命莫尚宫和安宫正共同稽查此案。</p>
柳小眉并无跟人结怨，近日也未曾与人发生争执，死得莫名其妙。</p>
她胸部的伤口很深，是一刀致命。</p>
追查三日，毫无发现。</p>
沐安一直在想，那条丝帕是柳小眉的，还是杀人凶手的？</p>
丝帕染血，那股清香却没有淹没于血腥味中。</p>
真凶若是宫中的人，那么，宫中有谁用过类似的丝帕？</p>
虽然被关着，她并不担心。</p>
没杀过人，清者自清，迟早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p>
安宫正掌纠察宫闱、戒令、谪罚之事，素来铁面无私、冷酷无情，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秉公办理。唐太后命她稽查此案，沐安放心不少。</p>
这日，冯尚功突然对安宫正说，案发当日黄昏，也就是文玉致从永寿宫出来后，靠近那处偏僻的宫苑时，她看见文玉致一人回浣衣所。</p>
换言之，文玉致没有说谎。</p>
冯尚功为沐安洗脱了嫌疑，她得以回到浣衣所。</p>
只是，她不明白，冯尚功早不说晚不说，为什么在三日后才说？</p>
她回浣衣所的次日早上，永寿宫的宫女在皇贵妃的橱格中发现玉玺，还在墙角发现一对耳环。</p>
有人认出，这对白珠耳环是文尚寝的。</p>
因此，她再度入狱，皇贵妃也禁足永寿宫。</p>
一年前，皇贵妃盛宠，因为兴起，偷了玉玺藏在御书房的隐秘角落。</p>
玉玺丢了，皇上命刘公公全力搜查，找了三个时辰，毫无所获。</p>
唐沁雅对皇上说，倘若她找到玉玺，会有什么奖赏呢？</p>
皇上说，只要她能找到玉玺，任何奖赏皆可。</p>
片刻之间，唐沁雅当真找到玉玺，皇上猜到玉玺是她藏起来的，哭笑不得。</p>
然而，她一撒娇、一发媚，他就气消了，对她的大胆之举只是责备了几句。</p>
可见，她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也可见她的盛宠。</p>
这次，在皇贵妃永寿宫发现玉玺，以她的盛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p>
而沐安，只是卑贱的女官，入狱的命。</p>
刘公公再次提审，厉声喝道：“文玉致，此次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说？”</p>
“奴婢没有偷玉玺，这是栽赃嫁祸，奴婢是冤枉的。”沐安不知还能说什么。</p>
“牙尖嘴利，本公公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为什么偷玉玺，是不是皇贵妃指使你偷的？”刘公公阴戾道。</p>
“奴婢没有偷玉玺。”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她一被放出来，玉玺就出现在永寿宫？而且她戴了一阵子的白珠耳环竟然出现在永寿宫，太诡异了。除了“嫁祸”，别无他想。</p>sxbiquge/read/68/68330/ )
“中宫。”</p>
“其他妃子也可以指使莫尚宫反噬主子，比如贵妃。”</p>
她淡淡一笑，“王爷莫忘，皇贵妃有仇必报、心狠手辣。假若莫尚宫的口供无法令皇贵妃失宠，莫尚宫的下场会很惨，放眼后宫，只有皇后能保她一命。因此，奴婢以为，真正的主谋是皇后。”</p>
他的黑眸骤然一亮，“照你所说，皇后命人下毒，命莫尚宫供出皇贵妃，意在扳倒皇贵妃？”</p>
灵光一闪，沐安又觉得不尽然，“不，皇后应该知道，所有人都不会相信皇贵妃在太后的寿宴上下毒，皇上更不会相信。即使真是皇贵妃指使的，以皇贵妃的手段与机心，也会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皇上也会包庇她，皇后早已料到这些……不过，皇后不担心事情败露吗？不担心皇上知道真相后会拿办她吗？”</p>
想到这里，她真的不明白了。</p>
此时此刻，宇文欢对她刮目相看了，“皇上知道她是主谋，也不会动她一根汗毛。”</p>
“为什么？”</p>
“因为，她是皇后。”</p>
她愣住，不明白其中深意。</p>
他娓娓道来，“后妃的背后，都有家族的支撑。皇后的背后是杨氏，其祖父是吏部尚书杨政，外祖父是刑部尚书上官俊明，可以说，皇后背靠杨氏、上官氏两大家族，寄托了两大家族的希望。皇贵妃的背后是唐氏，其父亲是兵部尚书唐文钧，外祖父是吏部尚书杨政，背靠唐氏、杨氏两大家族。”</p>
她到底太嫩，不明白后宫与朝堂的关联，“奴婢明白了，杨氏分别与唐氏、上官氏联姻，是三大家族中权势最大的，换言之，中宫一旦出事，杨氏必会有所行动，而且会联合其他家族。”</p>
一经点拨，她就懂了，宇文欢道：“正是如此。京中有四大家族，杨氏，唐氏，上官氏，慕容氏，身居要职，把持六部，一旦四大家族联手，便可威胁皇室。四大世家中，以杨氏和唐氏权势最大。”</p>
因此，皇上只能雨露均沾，谁也不得罪。</p>
宠皇贵妃唐沁雅的同时，也没有忽视其他嫔妃。</p>
而皇上偏偏宠爱皇贵妃，想来原因有二：其一，皇贵妃受宠，其背后的唐氏便能牵制杨氏，或者说，唐氏、杨氏互相牵制。其二，唐沁雅是太后唐沁瑶的同胞妹妹，容貌有三分相似之处，有望梅止渴之效。</p>
一国之君，九五至尊，也真不省心，要想着如何平衡后宫和朝堂，想着如何巩固皇权。</p>
沐安忽然想到一点，“其实，为君者，假若不愿受世家权势牵制，就不让世家女子进宫择选嫔妃，可以从地方底层官员和良家女子中择选嘛。”</p>
宇文欢愕然。</p>
想了想，她所说的倒也是一个可行的法子。</p>
“皇后和皇贵妃的背后都有两大家族撑腰，皇上自然不好……对她们怎样，除非时机成熟，顺手将这四个家族连根拔起，才能消除心腹之患。”她眉尖微蹙。</p>
“啪啪啪。”他拊掌，微笑。</p>
“奴婢……多嘴。”她瞥他一眼，立即垂眸。</p>
她第一次看见他的微笑，冷峻的五官有了明显的变化，多了三分温和，俊美迷人。</p>
宇文欢轻拍她的肩，“你所言不差。皇后知道皇上不会动她一根汗毛，就设下此局，嫁祸他人。”</p>
沐安恍然大悟，“皇后也知道，皇上不会动皇贵妃，会找一个替罪羔羊顶罪。因此，皇后此计，目标不是皇贵妃，而是贵妃。”</p>
他轻扯唇角，“大有长进。”</p>
皇后杨晚岚，稳坐中宫，果然不是省油的灯。</p>
这日午时，沐安送唐太后的宫装衫裙到慈宁宫。</p>
昨日，慈宁宫的小宫女没有来拿唐太后的衫裙，她趁机亲自送去。</p>
行至慈宁宫后面的佛堂，她决定抄捷径，于是穿过佛堂的殿廊，径直往南走。</p>
走着走着，她忽然听见殿廊的小屋子里传出争吵声，立即止步，侧耳倾听。</p>
好像是皇上和唐太后的声音。</p>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争吵？难道是唐太后原本在佛堂诵经？</p>
四周无人，她决定听听他们在吵什么。</p>
“若非我三次拦阻，她已经死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为什么非要杀她？”从声音听来，唐太后气得不轻。</p>
“你可知，那夜……她在慈宁宫出现过，她应该知道你与我之间的事。”宇文珏陡然提声。</p>
原来，他们是因她而争吵。</p>
皇上当真心狠手辣，竟然连续三次杀她，若非唐太后从中阻拦，她早已死了。</p>
沐安心惊胆颤。</p>
“你也害怕吗？”唐沁瑶讥讽道。</p>
“我有何惧？我只是担心她口无遮拦，败坏你的名声。”宇文珏气极。</p>
“我的名声早已被你败坏了。”</p>
“瑶儿……”</p>
“我告诉你，无论她是否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我不会让你伤她一分一毫。她若死了，从此以后，我与你便成陌路，我也不会再留在皇宫，我唐沁瑶说到做到！”唐沁瑶语气极重。</p>
“你竟然威胁我？竟然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贱婢与我作对？”宇文珏厉声质问。</p>
“是！”</p>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p>
“我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发自肺腑！”</p>
屋中再无声息。</p>
只有若有若无的喘息声。</p>
沐安心潮起伏，唐太后竟然为了维护自己对他说出这般决裂的话。</p>
她应该感激唐太后的维护之情吧。</p>
“好，我可以放她一条生路。”宇文珏终于退步，嗓音里压抑着怒气，“你满意了？”</p>
“君无戏言，希望皇上莫当小人。”唐沁瑶语声冰寒，“哀家身子不适，皇上无须再到慈宁宫请安，哀家不想有人打扰。”</p>
闻言，沐安立即轻手轻脚地疾步离开。</p>
来到慈宁宫，将宫装衫裙交给宫娥，她折回浣衣所。</p>
却在慈宁宫西侧宫道上看见唐太后慢慢地踱步，神思恍惚。</p>
春光明媚，枝头娇花迎风摇曳。偏僻的宫道上，唐太后的朱红敞袖轻轻拂荡，娇美的脸庞清素而落寞，那双含烟美眸似乎蕴着深深的无奈。</p>
“太后万福。”沐安上前，福身行礼。</p>
“你怎会在这里？”唐沁瑶轻轻一笑。</p>
“昨日无人来领太后宫服，奴婢瞧着这个时辰有空，便送来。”</p>
“陪哀家走走。”</p>
沐安跟在她斜后侧，漫步宫道。</p>
唐沁瑶幽居深宫多年，年华空付，却仍然风姿绰约，仿佛还是十七八岁的娇嫩模样，“哀家记得，你是宣武四年二月进宫选秀的吧。”</p>
她回道：“是，太后记性真好。”</p>
唐沁瑶笑道：“皇家选秀历来如此，容貌、品德、才情三者之中，容貌为上。那些受宠的嫔妃，哪一个不是明**人的？”她又叹一句，“不过，未能侍奉皇上，未必不是好事。”</p>
沐安明白，唐太后想说的是，自己未能中选，是因为不够美艳。</p>
而后面一句，实则出自肺腑，因于她的遭遇，也因为看透深宫凉薄。</p>
唐沁瑶轻声道：“两年前那些未中选的秀女，不是赐给朝臣当妾，就是沦为卑贱的宫女，你能够在短短两年内由一个小小的女史升至尚寝，靠的不仅仅是聪慧、才情。”</p>
“太后谬赞，奴婢能够升任尚寝，是因为前任尚寝的赏识与提拔，因为莫尚宫的信任与眷顾。”她不解，唐太后究竟想说什么？</p>
“王尚寝年纪已大，病痛缠身，向莫尚宫提议由你接她的班。”</p>
“王尚寝恩德，奴婢铭记在心。”</p>
“文尚寝，你若想回乡侍奉双亲，哀家可破例让你出宫。”唐沁瑶倏然转身，面对着她。</p>
“奴婢惶恐。”沐安深深垂首，慌张道，“奴婢若有行差踏错，或有未尽职之处，太后可惩处、提点奴婢，奴婢虚心听教。”</p>
她知道，唐太后让她出宫，是为了保她一命。</p>
可惜，她无法接受唐太后的好意。</p>
宇文珏答应了唐太后，不会对沐安暗下毒手。</p>
因此，她在浣衣所度过了平静、忙碌、劳累的十日。</p>
这日黄昏，阮小翠来看她，她正要送皇贵妃的宫服衫裙到永寿宫，便一起走走。</p>
这两日，不知怎么回事，永寿宫的小宫女没有来取宫服衫裙，她只能亲自送去。</p>
阮小翠说着尚寝局的事，越说越气愤。</p>
刘司设暂代尚寝之职，对莫尚宫极尽献媚之能事，对尚寝局的人却是另一副嘴脸，趾高气昂，拜高踩低，好像她就是真正的尚寝。</p>
“刘司设一朝得志，就得意忘形了，注定不会有出息。”阮小翠鄙夷道，“尚寝，待你回来，看她还得意什么。”</p>
“刘司设颇有才干，可惜……”沐安淡淡道。</p>
“对了，尚寝听闻了吗？近几日，六尚局和东西十二宫发生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宫女和公公都在传呢，传得人心惶惶。天一黑，大家就躲在屋里，外出也要两三人结伴。”</p>
“什么稀奇古怪的事？”</p>
“传闻……后宫内苑有脏东西……”阮小翠紧张地望着四处。</p>
“什么脏东西？”</p>
“就是……那个……鬼……冤魂作祟……”阮小翠紧挨着她，拽着她的手臂。</p>
沐安愕然。</p>
据阮小翠说，这几日，后宫内苑时不时地失窃，三四个嫔妃的抹胸、珠钗不翼而飞，六尚局女官也丢失过抹胸和发簪。不仅如此，天一黑，东六宫、西六宫的宫道、殿廊总会听到一种怪异的声音。子时后，那些值勤的宫女和公公还听到冤魂哭泣的声音，呜呜呜的鬼哭声，令人闻声丧胆。</p>
沐安在浣衣所从未听说过这类诡异的事。</p>
东西十二宫真的有鬼吗？</p>
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p>
阮小翠越说越惧，望望天色，匆忙走了。</p>
沐安不怕什么妖魔鬼怪，自己就是魔，还怕什么？</p>
次日一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宫内苑多了一倍侍卫，刀戟明亮，阵仗骇人。</p>
大内总管刘公公来到浣衣所，说是奉旨办事，乾清宫失窃，丢失了一样极为重要的宝物，阖宫搜查。浣衣所都是低下卑微的宫女，没见过什么大阵仗，见此情形，都吓得跪在地上。</p>
在指挥使的下，侍卫和公公入屋搜查，似要掀翻整个浣衣所。</p>
搜不到宝物，刘公公和指挥使继续去别的宫苑搜查。</p>
黄昏，沐安又送宫服衫裙到永寿宫。</p>
折回浣衣所，途经一处无人居住的宫苑，她忽然听见低低的唤声。</p>
侧耳倾听，好像是有人喊“救命”，有气无力。</p>
夜幕降临，天地暗黑，她寻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人躺在一株树下。</p>
那人胸口插着一柄匕首，涌出大量鲜血，衫裙满是血污，令人惊骇。</p>
这个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年轻女子，是尚功局的女史柳小眉。</p>
“小眉，有人杀你？”沐安急忙问道。</p>
“是……是……”她拼着最后一口气说道。</p>
“是谁杀你？”</p>
她疲倦地闭眼，又睁开，嘴唇动了动，终究说不出话。</p>
右臂略抬，却终究垂下，气绝身亡。</p>
她的手中，是一条白色丝帕。</p>
这条染血丝帕的四角绣着荷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p>
丝帕是柳小眉的吗？为什么她死前要让沐安看这丝帕呢？</p>
柳小眉为什么会死在这个偏僻的宫苑？是谁杀死她的？</p>
现在，沐安应该怎么办？禀报安宫正吗？</p>
她正要起身，却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p>
刘公公带领着一批公公和侍卫朝这里走来，看见树下有人，大吃一惊。</p>
“大胆！文尚寝，你竟敢公然杀人！”刘公公指着她大叫。</p>
“刘公公，奴婢没有杀人……奴婢只是路过此处，听见有人喊‘救命’，就看到柳女史死了。”沐安辩解道，心中略有不祥之感。</p>
“本公公亲眼所见，不是你杀的，还有谁？”刘公公不留余地地下令，“来人，抓住凶徒！”</p>
“刘公公，奴婢真的没杀人……奴婢只是路过此地……”</p>
她一边叫着，一边将那条丝帕收入怀中。</p>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p>
她还真是倒霉，皇上的“追杀”刚刚告一段落，她又凑巧地被这起命案缠身。</p>
刘公公将沐安关在大牢，不多时，他便亲自提审犯人。</p>
她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为何会来到那处偏僻的宫苑遇到柳小眉，他不信，一口咬定她做贼心虚、被柳小眉看见她偷窃，这才杀人灭口。他要她交出宝物，否则诛九族。</p>
沐安自然不会认罪，说了无数遍没有杀人、没有偷窃，刘公公就是不信。</p>
“奴婢根本不知乾清宫丢了什么宝物，何谈偷窃？”她据理力争。</p>
“容不得你狡辩！再不说出宝物藏在何处，本公公会让你生不如死！”刘公公阴险一笑，粉白的脸布满了邪恶。</p>
“刘公公严刑逼供，奴婢宁死不屈。”</p>
“来人！用刑！”</p>
一声令下，两个狱卒拿着刑具上前，准备给她用刑。</p>
沐安大喊：“奴婢没杀人……”</p>
挣扎着，却挣不脱。</p>
乾清宫究竟丢了什么宝物？</p>
刘公公再问一遍：“说！你将宝物藏在何处？”</p>
她道：“奴婢没有偷窃，如何知道宝物在哪里？奴婢根本不知那宝物是何物……”</p>
“用刑！”刘公公阴寒道。</p>
“住手！”</p>
一道娇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p>
正要施刑的狱卒，顿时停手。</p>
沐安转首看过去，惊喜交加。</p>
刘公公立即站起身迎驾，点头哈腰，赔笑道：“太后驾到，不知所为何事？”</p>
唐沁瑶带着两个宫娥、两个公公前来，温婉道：“哀家听闻刘公公抓到一个杀人狂徒，疑为窃贼，还听闻死者和杀人疑犯皆是六尚局的人，哀家便来瞧瞧。”</p>
刘公公请唐太后上坐，细声慢语道：“太后素来与世无争，今日怎的……”</p>
“混账！哀家想做什么，还要你一个奴才应允不成？”她怒斥。</p>
“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刘公公轻轻地掌嘴。</p>
唐沁瑶挥手制止他，转眸看向沐安，眉目清冷，“原来杀人狂徒是文尚寝，文尚寝，你为何杀人？”</p>
“太后，奴婢没有杀人，也没有偷窃，而且奴婢根本不知乾清宫丢了什么宝物。”沐安道，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令人心生恻隐，“今日黄昏，奴婢送皇贵妃的宫服到永寿宫，回浣衣所时途经一处偏僻的宫苑，看见尚功局女史柳小眉躺在一株树下奄奄一息。柳小眉还没说过是谁杀死她，就气绝身亡，接着，刘公公带人来到，看见奴婢蹲在柳小眉身旁。太后，奴婢纵有一百个胆也不敢行窃杀人，奴婢是冤枉的，太后明察。”</p>
刘公公道：“太后，世上怎会有这般巧合的事？以奴才愚见，必定是文玉致偷窃乾清宫宝物，被柳小眉撞见，她便杀人灭口。事有凑巧，她还没逃走，奴才就赶到了，逮个正着。”</p>
唐沁瑶道：“以刘公公所言，事有凑巧，逮个正着，那你可在她身上搜出宝物？”</p>
刘公公垂首道：“文玉致生性狡猾，一定将宝物收藏在一个隐蔽之所。”</p>
“奴婢根本不知那宝物究竟是什么，太后，乾清宫守卫森严，奴婢在浣衣所服役，怎有能耐潜入乾清宫行窃？”沐安辩驳道。</p>
“要定罪，讲的是人赃并获，既然在她身上搜不到宝物，就不能定罪。”唐沁瑶温声道，“刘公公，你服侍皇上多年，里里外外见了不少大场面，为何还是这般不长进？玉玺丢了，就要去找、去查，你对她严刑逼供，玉玺就能自个儿现身吗？玉玺丢了，事关重大，务必尽快找到。皇上命你全力追查玉玺，你便要尽快找到，如有拖延，万一朝中有变，你可担当得起？在这节骨眼上，文玉致杀人一案，想必刘公公无暇审理，哀家便勉为其难为刘公公分忧。”</p>
“太后，这……审讯文玉致，也是为了追查玉玺的下落……”刘公公低垂着眼，精光毕露。</p>
沐安惊震，失窃的宝物，竟然是玉玺。</p>
怪不得刘公公和指挥使将整个皇宫翻了个底朝天。</p>
唐沁瑶道：“好了，文玉致是六尚局的人，此案理当由中宫稽查。不过玉玺失窃，皇后该是协助皇上在后宫追查玉玺，哀家就揽下此案，刘公公若无异议，哀家就带人回六尚局了。”</p>
语声柔和，却是不容辩驳。</p>
刘公公不甘心道：“这恐怕不妥……奴才无法跟皇上交代。”</p>
唐沁瑶缓缓起身，“皇上那边，哀家自会交代，行了，哀家乏了，带人走。”</p>
唐太后将沐安关押在宫正司的囚室，命莫尚宫和安宫正共同稽查此案。</p>
柳小眉并无跟人结怨，近日也未曾与人发生争执，死得莫名其妙。</p>
她胸部的伤口很深，是一刀致命。</p>
追查三日，毫无发现。</p>
沐安一直在想，那条丝帕是柳小眉的，还是杀人凶手的？</p>
丝帕染血，那股清香却没有淹没于血腥味中。</p>
真凶若是宫中的人，那么，宫中有谁用过类似的丝帕？</p>
虽然被关着，她并不担心。</p>
没杀过人，清者自清，迟早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p>
安宫正掌纠察宫闱、戒令、谪罚之事，素来铁面无私、冷酷无情，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秉公办理。唐太后命她稽查此案，沐安放心不少。</p>
这日，冯尚功突然对安宫正说，案发当日黄昏，也就是文玉致从永寿宫出来后，靠近那处偏僻的宫苑时，她看见文玉致一人回浣衣所。</p>
换言之，文玉致没有说谎。</p>
冯尚功为沐安洗脱了嫌疑，她得以回到浣衣所。</p>
只是，她不明白，冯尚功早不说晚不说，为什么在三日后才说？</p>
她回浣衣所的次日早上，永寿宫的宫女在皇贵妃的橱格中发现玉玺，还在墙角发现一对耳环。</p>
有人认出，这对白珠耳环是文尚寝的。</p>
因此，她再度入狱，皇贵妃也禁足永寿宫。</p>
一年前，皇贵妃盛宠，因为兴起，偷了玉玺藏在御书房的隐秘角落。</p>
玉玺丢了，皇上命刘公公全力搜查，找了三个时辰，毫无所获。</p>
唐沁雅对皇上说，倘若她找到玉玺，会有什么奖赏呢？</p>
皇上说，只要她能找到玉玺，任何奖赏皆可。</p>
片刻之间，唐沁雅当真找到玉玺，皇上猜到玉玺是她藏起来的，哭笑不得。</p>
然而，她一撒娇、一发媚，他就气消了，对她的大胆之举只是责备了几句。</p>
可见，她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也可见她的盛宠。</p>
这次，在皇贵妃永寿宫发现玉玺，以她的盛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p>
而沐安，只是卑贱的女官，入狱的命。</p>
刘公公再次提审，厉声喝道：“文玉致，此次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说？”</p>
“奴婢没有偷玉玺，这是栽赃嫁祸，奴婢是冤枉的。”沐安不知还能说什么。</p>
“牙尖嘴利，本公公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为什么偷玉玺，是不是皇贵妃指使你偷的？”刘公公阴戾道。</p>
“奴婢没有偷玉玺。”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她一被放出来，玉玺就出现在永寿宫？而且她戴了一阵子的白珠耳环竟然出现在永寿宫，太诡异了。除了“嫁祸”，别无他想。</p>sxbiquge/read/68/683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