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廷尉府大牢。

  漆黑阴冷潮湿的牢房当中只点亮了几盏油灯。

  并连着的牢房用手臂粗细的木头隔开。

  牢房的地面上铺着干枯的稻草,隐隐之间还能看到上面有干涸的血迹。

  在大牢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当中,地上蜷缩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

  不多时,两名负责巡视的狱卒手里举着火把在两侧牢房中间的过道上走过。

  在路过每一间牢房的时候,狱卒都会停下然后用手里的火把朝着牢房内照亮。

  牢房当中关押的囚犯被唤醒之后遮挡着双眼面对刺目的火光。

  见到这一幕之后,例行检查的狱卒才会前往下一个牢房。

  在来到最后一个牢房门前,两名狱卒例行公事的讲火把照亮牢房内,然后用腰间的刀鞘敲击着木门。

  可是敲了两下之后,蜷缩在地上的人影并未动弹。

  奇怪的两名狱卒对视了一眼。

  “喂,醒醒,别睡了!”

  其中一名狱卒大声的呼喊。

  然而牢房当中的那个人影依旧没有动弹。

  在此呼喊了两声之后,狱卒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于是乎,两人先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之后,便打开了锁在牢门上的锁链一前一后的举着手里的火把来到了牢房当中。

  两人先用手里的刀冲着地上的人影捅咕了两下。

  依旧没有反应之后,其中一人一手拿着刀,一手去翻开地上的人。

  当地上蜷缩的人被翻开之后,两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人的胸口上已经插了一柄,身下鲜红的血液被蜷缩的身体遮挡。

  “快快去通知大人,就说有人死了。”狱卒慌张的说道。

  廷尉府。

  廷尉郭鸿的书房当中点亮着灯火。

  火光通明的书房当中还有两盆炭火将屋内的温度炙烤的温热。

  一身黑色常服的郭鸿坐在书房当中,手持着毛笔书写着什么。

  在一旁,年少的郭嘉正在煮酒。

  正在煮酒的郭嘉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郭鸿,见郭鸿没有看他,便偷偷的品尝一下木勺当中的酒水,小脸上随即露出满足的表情。

  “大人。”

  书房外响起了声音。

  手持毛笔的郭鸿抬起头来看向门外,而一旁正在偷酒喝的郭嘉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木勺。

  “说。”郭鸿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

  “大人,关押在大牢当中的太医令张奉畏罪自尽了。”

  听到声音的郭鸿脸上并未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只是淡漠的点了点头。

  “本官知道了,把尸体好好处理一下,然后装殓入棺,明天派人去通知张奉的亲眷过来认领尸体,去吧。”

  “唯!”

  书房外的侍从听闻之后便悄然的退去。

  郭嘉这时候有些不淡定了,一双眼睛眨了眨说道:“叔父那张奉”

  郭鸿缓缓的摇了摇头,然后将面前的文书交给了一旁的郭嘉。

  “吹干墨痕封好。”

  郭嘉茫然的接过了文书,然后轻吹墨痕,但吐出的气息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坐在一旁伸了伸懒腰的郭鸿微微一笑,抬手在郭嘉的后脑上轻轻拍一了一下。

  “贪嘴贪杯,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喝酒。”

  然而郭嘉却被文书上的内容所吸引了。

  文书是一封请罪书。

  大致的内容就是,因为疏忽,导致了张奉畏罪了,审查后续没有了结果,但张奉已经承认了故意谋害陛下的事实,也没有说具体的原因。

  看完文书上的内容,郭嘉便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一旁的郭鸿。

  “叔父是是您杀了张奉?”郭嘉不可思议的问道。

  “呵。”

  郭鸿轻笑了一声,端起酒杯轻饮了一口摇头道:“想什么呢,本官执法,怎么会杀人。”

  郭嘉:“!”

  那不对啊 。

  刚刚来人禀告张奉死的时候,这份文书就已经写好了啊。

  如果不是,那难道说

  “叔父早知道张奉会死?”

  “嗯。”郭鸿满意的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郭嘉又蒙了。

  可是既然知道张奉要死,为什么不严加保护呢?

  郭嘉挠了挠头,忽然目光当中闪过一丝清明。

  “叔父是不想让玉丸案继续扩大?”

  郭鸿又摇了摇头:“差点意思。”

  郭嘉再次陷入沉思。

  而郭鸿则是不急不缓一边敲着桌案一边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喝着酒表情惬意。

  “你先回答一个问题,什么是法!”郭鸿开口问道。

  郭嘉几乎不假思索的说道“法律是以国意志为核心,通过强制力规范天下,平衡权利与义务,实现有序运行的规则体系,是国之利器,是”

  郭鸿抬手直接打断了郭嘉的话摇头说道:“你记住,法永远都是为上层者服务的工具,而不是平衡什么,规范什么。”

  “这是上层制定的一个游戏规则,是上层者给天下黎庶画的一个界限。”

  “黎庶之上有乡绅,乡绅之上有豪强,豪强之上有士族,士族之上有皇权,层层制定,向下而发。”

  “法要遵循的不是条例,而是规则,权利的规则。”

  “太后不想让张奉活,因为此事若是在追查,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诸事已定又何必在多此一举?”

  “段羽也不想让张奉活,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不管出于什么,或许是丑闻,或许是私仇,既然已经赢了,就尽快了事。”

  “还有张奉背后的人也不想让他活,虽然事情可能不会牵扯出太大的麻烦,但再小的麻烦也是麻烦。”

  “最后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不想让张奉活,我若是让他活,那我岂不是既得罪了太后,又没有交好段羽,还为自己埋下了一个祸根?”

  “与其等着别人加害,不如顺水推舟。”

  “法,是下层人遵循上层制定的边界,是保护上层的权益武器。”

  “是谁修的法?”

  “是谁制定的边界?”

  “你要看清楚。”

  恍然大悟的郭嘉脸上的酒气瞬间消退了几分。

  “去凉州吧,好好跟着段羽,你在他身上,在他身边人的身上能学到很多。”

  “当今天下法度以乱,当法已经混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有新的人站出来制定一套新的律法。”

  “天子蒙尘,太后掌权,诸公谋私这天下啊,怕是离大乱不远了。”

  郭鸿一边说,一边饮酒,越饮越醉。

  城外坞堡。

  段羽的亲卫已经在收拾行囊。

  卧房当中,何灵曼依偎在段羽的胸膛,葱玉一般的手指轻轻在那如同花岗岩一般的肌肉上划过,一双美眸迷离的看着段羽。

  而段羽将展开的纸条扔在了床下的炭火盆当中点燃。

  暗淡的火盆燃起一股火苗。

  随着燃烧最后化作了一团浮灰,宛如灿烂的生命绽放出最后的光芒。

  “张奉死了。”

  段羽轻声说道。

  何灵曼的身体忽然一紧。

  “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凉州吗?”何灵曼仰头看着段羽,目光当中充满期待。

  段羽缓缓的摇头:“还不是时候。”

  何灵曼的表情立马变得有幽怨:“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这一房一房的娶了这么多,现在又多了一个阳翟长公主,谁知道以后你的府邸还住不住得下。”

  段羽呵呵一笑。

  明天就要走了啊。

  之前和刘宏约定的婚期也已经到了,要将阳翟长公主接到凉州去了。

  还要带上刘辩,以及主动送上门的郭嘉。

  孟德啊,这次我可真的不是有意的,是郭嘉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能怪我啊。

  二月初,初春已至,大地万物复苏。

  兖州,泰山郡,卞县。

  时值正午,坐在县府正厅当中的曹操正手捧着一封信。

  【孟德兄:见字如晤,一别数月,甚是想念,不知兄在兖州是否安康,时长梦中挂念兄,入洛之时形色匆忙,未曾能有机会相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与兄和本初再次相聚,卞氏一切都好以有孕在身】

  “我”

  看到这里的曹操一把捂住心脏,脸上的表情痛苦。

  【为念兄之恩情,特意从楼兰选五名西域舞姬从到兄家】

  “子翼子翼还是厚道人啊,是我兄弟!”

  曹操顿时喜笑颜开了。

  正当曹操正在继续品读信件上的内容的时候,厅外身着盔甲的曹仁一手按着刀柄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厅内。

  “大兄,那大耳贼刘备又来了。”

  嗯?

  闻言的曹操抬起头来看着曹仁。

  “刘独耳他没完了是吗,他的兵马现在何处?”曹操皱着眉头问道。

  “探马来报,他的兵马从临沂而出,现在已经到了祊亭,正沿着武水一路北上马上要抵达费国了。”曹仁说道。

  刚刚被段羽一封信充斥的美好心情瞬间全无。

  曹操一挥衣袖让人拿来了地图。

  然后便开始对着地图研究了起来。

  看了半晌之后,曹操一拍桌案。

  “这个该死的独耳贼,他就是想要瓜分青州黄巾来的。”

  “立刻点齐兵马阻截独耳贼的兵马!”曹操一声怒喝!sxbiquge/read/75/7536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