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江晚余没能走成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到了后宫每位妃嫔的耳朵里。

  大家全都震惊不已,自发地聚到兰贵妃的翊坤宫商量对策。

  晚余则被胡尽忠押回慎刑司,关进了一个单独的牢房。

  牢房狭小逼仄,没有窗户,不点灯的时候,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棺材。

  她抱膝坐在冰冷的地上,想到那个人可能还在宫门外等她,想到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一颗心仿佛被放在油锅里煎。

  到了这个地步,只怕徐清盏那里也使不上什么劲了。

  她也不希望徐清盏为了她,被祁让发现他们是旧相识的关系。

  祁让本就多疑,最恨被人欺骗,一旦发现端倪,就算再倚仗徐清盏,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徐清盏为了她已经牺牲太多,她不想再连累他。

  可是,徐清盏那样执拗的一个人,只要是他认定的路,绝没有回头的可能。

  她想或不想,根本无济于事。

  还有那个人,也是天下头一号的倔强,她真怕他们两个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祁让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不想放她走,为什么不直说?

  他是天子,一言九鼎,不想她出宫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可他偏不说,像戏弄老鼠的猫,冷眼看着她在他面前战战兢兢,惊慌失措,垂死挣扎,他却只当作是消遣的游戏。

  他已经消遣了她五年,难道还不够吗,最后的最后,还要用一枚玉佩来断绝她的希望。

  他知不知道,对于一只老鼠来说,宁愿被猫一口咬断喉咙,也好过那样漫长的没完没了的戏弄。

  她恨那个冷血无情把她送进宫的父亲,恨那个自私自利把她推出来挡刀的嫡姐,甚至恨那个受尽屈辱还对父亲一往情深的阿娘。

  可是,这所有的恨加起来,都不及此时此刻她对祁让的恨。

  她真是恨毒了他,恨到有种想和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如果她出不了宫,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胡尽忠人模狗样地走了进来。

  “晚余姑娘,你想好了没有,你这单人牢房的待遇,可是咱家腆着老脸跟人求来的,说到底还不是心疼你,怕你身娇肉贵的受不得刑。

  照我说,事情已然这样了,你就不要再犟了,皇上的心思我比谁都明白,他就是舍不得你走,你只要点个头,今儿个晚上就能成为龙床上的新宠,不比你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强千倍万倍?”

  晚余听他这么说,更加确信玉佩的事就是他和祁让合伙做的局。

  为了不让她走,他们可真是煞费苦心。

  堂堂一国之君,对一个婢女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怕损了他帝王的尊严。

  胡尽忠见晚余没反应,又循循善诱: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晚余姑娘虽为女流,可咱们日常相处,我知道你心性和人品非一般人可比,否则乾清宫那么多宫女,皇上也不能独独对你上了心。

  皇上不肯明说,也有他的原因,想当年害死他生母的容嫔,就是先皇的司寝女官,他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发誓绝不碰身边伺候的宫人。

  可是,感情的事岂能收放自如,你说你这么一个大美人儿,成天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他铺床叠被,他怎么可能不动心,他只是不想坏了自己的规矩,强忍着罢了。

  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想让你看清皇上的心,知道皇上对你的情意。

  既然皇上碍于脸面不能主动挑明,这层窗户纸就得你来捅破。”

  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个捅窗户纸的动作:“你呀,只要主动这么一丢丢,紫禁城的头号宠妃就是你了,我的好姑娘,你听懂了没有?”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想着就算是再迟钝的姑娘,这时候也该醒悟过来了吧?

  知道自己被英明神武,天下至尊的皇帝这般惦记着,铁石心肠也要动摇了吧?

  奈何晚余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指着门口无声地说了一个字——

  滚!

  胡尽忠的谄笑僵在脸上,冲她竖起大拇指:“好丫头,你可真是好样的,咱家在紫禁城浮浮沉沉这些年,见过各式各样想爬龙床的女人,像你这么油盐不进,不识好歹的,还真是头一回遇上。

  现如今,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既然你不听我的劝,非要和皇上对着干,我也没那个本事保你,接下来,你就好好享受慎刑司伺候人的手段吧!”

  他气哼哼地关上门离开,少顷,便有两个太监进来,将晚余拖去了刑讯室。

  慎刑司的主管太监张有道翘着二郎腿坐在圈椅里,冷眼看着两人把晚余绑在脏兮兮的刑柱上。

  刑柱上的血腥气熏得晚余直反胃,细嫩的手腕也被麻绳勒得生疼。

  “说吧,皇上的玉佩你是怎么偷到手的?”张有道阴森森地开口。

  晚余知道,无论她承认与否都逃不了这顿皮肉之苦。

  因为祁让在乎的不是真相,他只想让她服软。

  她熬了五年才熬到今天,怎么可能服软?

  祁让要么将她活着放出去,要么就将她打死送出去,总之她绝不会顺他的意,承认自己爱慕与他。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她的心上人,顶天立地,铁血柔肠,有着世间最磊落的胸襟,和最温暖的怀抱。

  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她宁愿**!

  张有道等了许久,见晚余始终对他爱答不理,不由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不吭声就能躲得过去吗,我告诉你,进了咱们慎刑司,哑巴都得给咱们开口说话。”

  他缓缓抬手,尖着嗓子道:“来呀,先来五十鞭子,给晚余姑娘松松筋骨。”

  长长的条案上,各种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刑具一字排开,其中一个太监走上前来,从中挑出一根不知染了多少人血的皮鞭,扬手甩了一个鞭花,阴**,“姑娘,得罪了。”

  慎刑司对于紫禁城的宫人来说,就是阳间的阎罗殿,晚余说不害怕是假的。

  皮鞭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她招呼过来,她吓得双眼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