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南郊。

  普通的农舍大院。

  一口上好楠木棺材架在长马凳上。

  满脸胡渣,骨架高大农夫模样的人,正用朱漆给棺材上色。

  “老徐,你这手艺没丢,板板正正,打的不错。”

  “先说好了,给我打一口留着。”

  “以后我要挂了,也有个躺的地。”

  张建武拨着还带着泥的生花生,往嘴里一塞,哈哈笑了起来。

  “老武,要不是欠你个人情,老子才不打这玩意!”

  老徐细心涂着棺材,面无表情道。

  “装啥装呢,老子这是赏你口饭吃!”

  “打兴火葬以来,你想给人打,还没人要呢。”

  “要不现在城里人都想搞农村户口呢,死了,还有块板,有块地埋着。”

  张建武显然跟他极熟,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

  “个个都想着埋土里,十四亿人,国家哪有那么多地来埋。”老徐哼声道。

  “年轻人,棺材这东西有说头。”

  “向来只有订,没有送的,而且一出手,不带收的,你小子别搞出一身煞来。”

  说着,他看了一眼坐在台阶上啃地瓜的黑发青年。

  “老叔,放心,我送出去的东西,就像泼出去的水,没人能退。”秦小春笑道。

  “年轻人,这里还剩了些材料,估摸着还能给你打上一口。”

  老徐双目半眯,透着凛冽的锋芒。

  “嗯,挺好。”

  “叔,你给我量个身,照着打就是了。”秦小春起身嚼着清甜红薯,走到了近前。

  “不用,我过一眼,差不了一毫一厘。”老徐道。

  “拉倒吧,你还是照着我打吧。”

  “你就是耗到三辈子后,估摸着都见不到他进棺材那天了。”

  张建武摆了摆手道。

  “问题……他送的是范长明!”

  “佛光普照,百邪不侵!”

  老徐冷冷道。

  “**佛光普照。”

  “催命阎罗,还说自己是阎罗爷,掌管世人生死呢,不还是领了秦大师的棺材板。”

  张建武吐了口泥巴渣子骂道。

  “催命阎罗?他死了!”

  老徐浓眉一沉,讶声道。

  “要不说你天天搁这宅着,啥也不知道呢。”

  “几个月前,他就命丧于秦大师之手。”张建武抬手介绍道。

  “催命阎罗死了?”

  老徐大惊。

  催命阎罗成年多年的八重魔头,面前的青年顶天二十出头,而且他身上似乎没有任何内力的波动。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你以为呢!”

  “现在的江湖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你一天天宅着,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张建武笑道。

  “吁!”

  “那倒是便宜范长明这孙子了!”老徐感慨道。

  “可不是……”

  正说着,范雪凝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瞧吧,付棺材钱的来了。”张建武笑道。

  “咋样?”秦小春上前问道。

  “能埋人就行了!”范雪凝嫣然笑道。

  “大叔,麻烦再照着这个女人,扎上几个。”

  “另外,扎上一辆路虎!”

  “一座山庄。”

  范雪凝照着叔叔的喜好,开出了单子。

  然后,把徐云凤的照片递给了老徐。

  “一共三十万!”老徐看了一眼道。

  “好说!”范雪凝当场转账。

  订好了东西,两人走出了老宅。

  “银行要崩了,现在本地公众号、自媒体,已经炒臭了。”

  “我打算今晚召开股东大会,把叔叔的股份吞下。”

  难得来一趟郊区,范雪凝挽着小春的胳膊,走在鸟语花香的林间小道上。

  “不愧是我的范大小姐,搞钱永远是可靠的!”秦小春笑道。

  “讨厌,人家在帮你好么?”

  范雪凝解恨的亲了他一口,接着冷笑了一声:

  “我借银行兑付严重,卡住了徐云凤的基金会。”

  “她那十五个亿成了空头支票!”

  “再者,宋承宗一天不找到,一天不解除法律夫妻关系。”

  “三号这场大婚,她除了能捞到一个死人,什么也不会得到!”

  “我决定了,以后要对你好点。”秦小春摸了摸鼻子,玩味笑道。

  “为啥突然开窍了?”范雪凝大喜。

  “我怕哪天范小姐搞我。”秦小春掐了掐她的蛮腰。

  “胡说。”

  “明明一直是你搞我好吧?”

  “你每次一现身,我就要伺候你,随叫随到。”

  “我要你陪我,你永远都是躲的跟鬼似的。”

  “咱俩分明我才是弱势地位,被人欺负的好吗?”

  范雪凝撅着嘴撒娇哼道。

  “是,是!”

  “只要你把楚州这一摊子整好了,必有你一席之地。”

  “我除了兑现此前给你的股份,还会以高薪聘请你继续打理东海银行。”

  “也许,你没有绝对的决策权,但至少比在你叔叔手下挣得多。”

  “包括黄金山庄西边的别墅,我会单独圈出来,给你专门的房产、地契。”

  “这样你想找孙通海,想养多少牛郎都可以!”

  “当然,如果你嫌我碍眼,可以自己砌墙隔开来。”

  秦小春挑起她的下巴,笑着许诺道。

  一个亲叔叔都可以下手的女人,谈感情就算了,钱、地位才是更实际的。

  “就属你没心没肺!”

  “谢谢,谢谢!”

  “我真是爱死你了,你个死鬼!”

  范雪凝满脸甜蜜的白了他一眼,依偎更紧了。

  她倒是想做小春的女人。

  像赵家小姐一样真正进入他核心圈,但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就冲秦小春十天半个月陪不了一回的劲,自己也不可能一根绳吊死在他身上。

  秦小春这一番话,无疑满足了她所有的物质、精神索求。

  这个男人很实际,但却暖到无微不至。

  总能洞穿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与欲求。

  “嗯,能不爱吗?”

  “你说说,天底下有几个泡友像我一样仁至义尽的。”

  “人家是裤子一提就完事,我还得考虑你养男人,分房子,吃不吃的好,穿不穿的好。”

  “镶钻、镶宝石的,也没你这么金贵吧。”

  秦小春搂着她的蛮腰,风趣调侃道。

  “你以为呢,我在床上伢老子是白叫的吗?”

  “对闺女好,这叫天经地义!”

  “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也向你保证,以后你拥有本小姐的绝对优先权好吗?”

  “只要有召,必定有应。”

  “哪怕八十岁了,只要你想,本小姐一样伺候你。”

  范雪凝幸福满满的仰着下巴撒娇。

  “拉倒吧,老子对老太婆不感兴趣。”

  “有那闲工夫,找小姑娘不香么?”

  秦小春笑道。

  正说着,她手机响了。

  范雪凝看了小春一眼,赶紧掐掉了。

  “孙通海?”

  秦小春松开她,笑道。

  “你……你吃醋了?”范雪凝踮起脚尖,捧着他的俊脸笑问。

  “女大不由父!”

  “去吧。”秦小春淡然的摆了摆手。

  “小春,我真的好爱你。”

  “只是我晓得,你是天上的星星,只能仰望,永远也不会属于我!”

  “那我去了,爸爸!”

  范雪凝亲了他一口,笑容略带几分苦楚,头也不回的走了。

  “狼女吧!”

  秦小春擦掉脸上的口红,耸肩冷笑了起来。

  范雪凝是个好炮架,是一把杀人快刀,是冲锋陷阵的猛将。

  不过,也就只有这点用处了。

  单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

  小春觉的范长明对她绝对问心无愧,亲女儿也不过如此。

  甚至不惜耍手段,偏袒范雪凝。

  这点从她依旧掌握着范家产业就能看出来。

  在范长明心中,范小姐是女儿,徐云凤始终是提防的外人。

  他追求徐云凤,不过是人到中年,求个黄昏之恋。

  但范雪凝背刺、反水,眉头都不带眨一下,哪怕是要范长明的命。

  更别提陈旭了,这个“老公”的生死,至始至终她连过问一嘴的兴趣都没有。

  这说明啥?

  这个女人的骨子里流淌着极度自私的血液,是一头绝对养不熟的白眼狼。

  等搞定范长明,秦小春会逐渐抽空这部分资产,留个空壳给她玩,饿不死、有得花就行了。

  呵呵,想入核心圈搅局,范大小姐算哪根葱?

  ……

  夜色降临。

  徐云凤穿着淡雅的睡裙,给范长明端上了牛排、红酒。

  “长明,我亲手煎的,你不喜欢胡椒汁,我给你加了点番茄汁,你尝尝。”

  徐云凤贤惠的笑道。

  “谢谢夫人,辛苦了。”

  范长明很好的掩藏眉宇间的疲乏与心累,坐了下来切肉,边吃边赞不绝口。

  “你不吃么?”他问。

  “最近长肉了,吃点水果、沙拉就成了。”徐云凤笑道。

  顿了顿,她看着范长明,笑容更甜美了几分:

  “今天我去了趟基金会……”

  “放心,十五个亿的资金已经到位了,结婚那天,我会当众宣布。”

  范长明笑容平静,心头却是一阵发麻。

  他现在是真的两头难。

  这边夫人死要钱,那边雪凝死把着钱。

  又赶上银行兑付浪潮,这半年又各种倒霉,尤其是大投入的房地产市场爆雷,贷款的那些老板卷着他的钱全溜了,兜里根本没多少现金流了。

  商会的八十个亿倒是注入进来了。

  但这帮人死脑筋,非得兑付。

  也就多亏了他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把着没松口。

  要真大规模兑付,他兜里剩下的那点钱,怕得都流出去。

  他现在的打算是,借着婚礼,当场宣布基金会,逼来参加婚宴的大佬,每人至少投上两个亿。

  到时候谁要不服,一掌劈死他两个。

  混到现在,为了钱,他也不打算要脸了。

  彻底扯起虎皮,靠杀止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