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榆眼中闪过错愕,随即掩饰地扯了个嘴角,将神色收敛。

  “你这小妮子,说什么呢,我还能有什么不甘心?你看啊,咱们家在京城也是举足轻重,外出任谁都会唤我一声慕大人,面子可不小。”

  听着慕怀榆越是这么说,慕芸槿的心里越发难过了。

  “大哥,以往我对朝堂上的事不懂,也没有去仔细了解过,如今你已无需再瞒我。慕家看起来是块香饽饽,任何皇子都想与我们扯上关系,但从龙之功岂会那般容易?因父亲的身份,你弃武从文,却不能有建树,一旦冒头就容易给慕家召来祸端。好不容易科考进了户部,也就每日点个卯,不得重用。”慕芸槿轻声道,“说到底,我俩皆是人质。”

  慕怀榆久久无法回神,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个刁蛮任性的妹妹,有朝一日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里一阵感动,又有一丝疑惑。

  按理说,自家妹妹素来不喜欢了解朝堂上的事,也不去过多关注这些,为何突然明白这些?

  莫非,是燕熠那个混账说了什么?

  “小瑾儿,为何会这么说?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些话?”慕怀榆试探性地问道。

  “非也,我只是看清了燕熠此人,总之这一次受伤是值得的。”慕芸槿浅笑。

  听到慕芸槿这么说,慕怀榆心中的疑惑并未消减多少,奈何妹妹面露出疲惫,他也不想再多问,随即让人好好歇息,便离开了慕芸槿的院子。

  三日一晃就过,在慕芸槿养伤之际,燕熠的每日都会安排周杨送来东西。

  慕芸槿全部收下,却没有见周杨。

  周杨素来瞧不上慕芸槿这出身,若非自家殿下需要慕家的帮忙,他更不会有任何好脸色,如今慕芸槿不见他,他的心里十分不悦,回去复命自是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

  慕芸槿哪里管他怎么想怎么做,反正养伤期间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这会儿还躺在软榻上看一些鬼怪手札,觉得甚是有趣。

  就在这时,青柠急匆匆地走进院子,一边走一边着急地开口。

  “小姐,宫里来了人,大公子让您赶紧快去前厅!”

  慕芸槿当然记得今日会发生何事,经过三日的调养,她的伤势好了不少,并未如前世那般在床上躺着,被人抬去的前厅。

  如今走动只要不过快便不会痛,去前厅完全不需要担心伤势。

  “嗯,我马上过去。”慕芸槿走出房门。

  前厅,一个老太监笑眯眯地看着慕怀榆,见到慕芸槿走过来,这才正了正脸色,“慕家接旨!”

  圣旨到了,不过慕家此时的主人只有兄妹俩,等慕芸槿到了方才宣读圣旨。

  与前世没有差别,宣旨的人依旧是戴公公,他乃是大内总管,伴驾四十余载,能够让他亲自来宣旨,说明圣上对此事甚为看重。

  慕怀榆扶着慕芸槿跪在地上,“慕怀榆/慕芸槿接旨。”

  “......慕将军对战北辽,取对方大将首级,击退北辽后安定百姓,百姓并无伤亡。且在大战中出力颇多,品行兼优,爱国爱民,朕心甚慰,特封慕将军为一品镇北大将军......”

  “谢陛下隆恩。”慕怀榆和慕芸槿齐声道。

  戴公公笑着上前虚扶兄妹俩,“慕大人与慕小姐不必多礼,圣上已经八百里加急传去口谕,召慕大将军回京,下月便能抵达京城。如今慕大将军已经官居一品,慕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奴才在这里恭喜二位了。”

  虽说戴公公自称奴才,但他神色可没有任何谦卑之色。

  慕怀榆接过圣旨,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塞给戴公公,“辛苦公告跑一趟,不若随我一道用些茶水,稍作休息一番可好?”

  “不了,奴才还得回宫复命,这就告辞了。”戴公公颠了颠荷包,不动声色地收好后告别兄妹俩,“二位留步,不必相送。”

  前厅只剩兄妹二人,慕怀榆脸色颇为凝重。

  “此番父亲对战北辽大获全胜,取了那方大将军的首级,却并不见得是好事。”慕怀榆道。

  “大哥所言甚是,圣上将父亲把从二品提为从一品,外人眼中自是荣宠不断。但他又让父亲回京,也是要趁机减轻父亲在军中的威望,此番父亲在京城怕是得待许久。而且如今几位皇子的争斗也逐渐浮出水面,父亲回来必然与之有牵扯,京城......快要变天了。”慕芸槿回答。

  兄妹俩相视一眼,看懂了对方的想法,没有在继续下去。

  有些话,点到即止。

  “小瑾儿真是心思细腻。”慕怀榆满脸笑意,自家妹妹就是顶顶好。

  慕芸槿心中苦涩,都是被逼出来的,她轻叹,“大哥,圣旨已下,稍后定会有不少人上门来送礼。但这些礼咱们都不收,吩咐管家闭门谢客。随后你大张旗鼓地外出,不必掩藏,前往白新街最末的小巷一趟。”

  “闭门谢客是该,我亦这般打算,但为何要让我去那处?”慕怀榆询问。

  谁知,慕芸槿却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你猜。”

  ......

  昏暗的石室上方,一道身影隐斜靠着没入上首的椅子内,紧紧两盏壁挂的油灯根本看不清对方的五官,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一个男子。

  突然,前方出现了声响,一个高大的黑衣人走进来单膝跪下,双手抱拳,“主子,慕将军封为一品镇北大将军,但慕家却闭门谢客,唯有慕怀榆外出置办物件,似是并无打算。”

  “继续盯着。”清冽的嗓音响起。

  “是。”黑衣人并未立刻起身,而是顿了顿,又继续道,“慕小姐那边,她用了极好的疗伤药,瞧着轻松了不少。至于刺杀三皇子的人马,属下查证后发现,大抵是自导自演的戏码。”

  椅子内的人沉静片刻,“嗯,下去吧。”

  黑衣人领命离去,没有再多言。

  石室安静无比,连上首那人的呼吸声也几乎听不到,显然对方是个练家子。

  良久,椅子上的人轻叹一声。

  “你啊,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