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深关上了门。

  没有迟疑。

  他不敢再看到她那样的眼神,也害怕她发现他眼底的受伤。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拳脚声,他终究还是叫停了一切。

  让人将井淮西送去了医院。

  听到井淮西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还不算,他还让人拿回了井淮西的检查报告。

  想要拿给方嘉熙。

  她知道井淮西没有受伤,或许就不会再恨他了。

  可那份检查报告只是躺在他的桌上,直到被他扔进了**桶,都没有拿给方嘉熙。

  恨他就恨他吧。

  用心恨他,总比不在乎他强。

  那个睥睨一切的上位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被无力感裹挟着、无从挣脱的他。

  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耳边一遍遍回放着她的那句恨他。

  哪怕他已经说服了自己。

  仍旧无法释怀。

  许久,周良深起身,离开书房。

  管家曾叔正在看井淮西送来的那沓病例本,见他下来,忙递过去。

  “要不然您还是看看吧,我看着不像是在作假。”

  井淮西是按时间顺序整理的,时间最久的,纸张都有些泛黄了。

  好在并不影响上面的字迹。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外文,有些很凌乱,但对自小就开始学习外文的周良深来说,看懂并不难。

  看到癌症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心里,登时涌起不可抑制的不安。

  甚至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

  匆匆合上了那沓病例。

  “良深。”

  怯生生的女声自身侧传来,他循着声音看过去,才注意到宁馨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

  忽然烦躁起来的他面色凝重的**眉心。

  “有事?”

  “嗯。”宁馨边说边坐到他身边,把手机上查到的资料拿给周良深看。

  屏幕不大,两个人看很吃力,身体要贴的很近。

  宁馨却没有半点不适,半个身子都靠在周良深身上,还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

  公事公办道:“我在翻译软件上查了这个癌症的全称,又按照病例薄上诊断的中晚期,找了一些资料。

  都说一旦确诊,就会剩下一年左右的时间。

  即便是在国内外最顶尖的医院进行化疗,也不会有太大效果,延长不了多少时间。

  而且化疗过程很痛苦,人会在短时间内消瘦,很多人都是因为无法坚持痛苦的化疗,失去求生意志……”

  周良深忽然想起方嘉熙手腕上的旧伤。

  那么深。

  她当初割下的时候,是不是也报着必死的决心。

  方嘉熙会不会真的生病了。

  会不会真的经历了让人生不如死的化疗。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光是想想,他的心口就一阵滞涩。

  宁馨又说了什么,他一点都没听到,即便宁馨就坐在他身边。

  “良深。”

  发现他出神的宁馨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良深?”

  “嗯?”

  “我说,如果井淮西送来的病例是真的,方嘉熙是在三年前确诊的,现在很有可能已经……”

  很有可能早就死了。

  即便宁馨没有说的那样直白,但她知道,周良深会明白的。

  “所以这份资料很有可能是伪造的,之所以看着很真,大概是他们在很久之前就开始谋划今天的一切了。

  井淮西家里那么厉害,和国内外多家医院有合作,伪造这个对他来说,并不难。”

  见周良深还是有些动摇,宁馨不禁有些迫切,语速不由加快。

  “而且你看方小姐她,除了身体虚弱一点以外,还是和之前一样漂亮体面,哪里像是癌症病人。

  即便是再怎么被悉心照料,也不可能病了好几年,还像是没事人一样的。

  再说如果方小姐真的生病了,她的家人也会跟着搬去国外,即便不搬,也会经常飞过去看她。

  但这几年方家很平静不是吗,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过。”

  宁馨顺势将手机放到周良深手里,让他自己看上面的资料考量。

  她则拿过那个病例本。

  试图再找出一些可以放大的破绽。

  但上面大多都是外文,没有翻译软件帮忙,她根本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

  只能在名字上做文章。

  看到其中被水晕开的‘jiaxi’,瞬间想到了什么。

  “其实要伪造一份病例出来也蛮简单的,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改个名字就好了。”

  她像是自言自语,音量却丝毫未减,足以让身边的周良深听清楚。

  “对了,我记得井淮西说方小姐的药吃没了,应该就是她放在柜子里的那些药吧。”

  她明知故问:“如果是那些药的话,我们大可以把之前偷出来的送去化验,看看到底是不是治疗癌症的不就知道了。

  你放哪里了,我现在就去拿。”

  “不用了。”

  周良深随手将手机还给她。

  起身要走。

  宁馨却不依不饶:“为什么不用良深?如果那药真的是治疗癌症的,是我们误会了方小姐,也来得及补救不是吗?”

  周连身沉默着扫过一个眼神,如同刚开刃的刀锋,带着摄人的危险。

  宁馨霎时噤声。

  但并不觉得失落,因为她很清楚周良深情绪突然变化的原因。

  方嘉熙那些可以抑制癌细胞的药早被她换掉了,周良深再怎么做检验,做调查,结果都在她掌控之内。

  即便井淮西把这几年的病例全部送过来,也抵不过这桩桩件件堆叠起的疑点。

  周良深不会被这几张没用的纸、和井淮西的几句话说服的。

  她可以肯定。

  “这些病例怎么处理,放在家里不太合适吧,毕竟是绝症,不吉利。”

  宁馨试探着递给周良深。

  他没接。

  而是看了一眼管家曾叔。

  不用他开口,曾叔就了然,主动伸手去接那厚厚的一沓病例。

  宁馨却没立刻松手。

  怕被周良深察觉到异样,才不情愿的卸了手上的力。

  等周良深上楼,宁馨立刻叫住要走的管家。

  直接上手,想要趁曾叔不注意夺过来,不料曾叔早有防备,稍稍欠了欠身就躲开了。

  扑了个空的宁馨只得朝管家伸手要:“要拿去销毁的话交给我处理就好了,你就做你分内之事。”

  “良深少爷让我保管,这自然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宁小姐是客人,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不给宁馨再伸手抢的机会,管家拿着病历簿就进了房。

  把门反锁后,打给了阮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