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深凝视着方嘉熙最后消失的方向,深邃的眸底一片漆黑,看不出一点情绪。

  直到听到身旁传出隐忍的呜咽声,周良深才收回视线,和身旁被他父亲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稳的阮钰解释。

  “她好不容易才松口,我不能让你们动摇她离开的决心。”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也不能冒险去赌。

  所以阮钰刚一开口他就让人捂住阮钰的嘴,将她拉到柱子后躲了起来。

  再晚一点,方嘉熙都会发现他们。

  “妈只是想再看看她,再和她说两句话。

  之前我要去见她你就不同意,现在还不行,要是嘉熙这次去真的……”

  阮钰说不下去,一向端庄得体的周夫人,却在机场这种场合扶着周父落下了泪。

  保镖即刻上前,将可以掩饰阮钰情绪的墨镜递了过去。

  阮钰却没接。

  “我把嘉熙当作女儿看着长大,现在她出了这种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不说,还连面都见不得。

  一点忙都帮不上,算什么长辈。

  你让我百年之后有什么脸去见慧洁,我答应她要照顾好她唯一的女儿的。”

  阮钰的迁怒让周良深本就压抑的情绪越发沉闷。

  他绷着脸看向阮钰,语气生硬:“闻逸和方叔叔都没来,你觉得他们是抽不出这么会儿时间,还是不想来送她?”

  眼见阮钰怔了下,周良深也知道他不用再多说。

  “真希望她好,就该让她毫无牵挂的离开。”

  他最后看了眼方嘉熙离开的方向,毅然转身离开。

  上了车,却迟迟没有启动。

  习惯性的去摸放在车里的烟,却摸了个空。

  后知后觉的想起车上的烟都被方闻逸拿走了。

  方闻逸说方嘉熙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他,可他真的还能再见到方嘉熙吗?

  心绪越发缠绕的周良深转头看向窗外,发现街边有家便利店,当即下车要去买烟。

  却被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的阮钰拦下。

  “你把宁馨藏到哪去了?”

  他如实回答了声不知道,阮钰却不信他。

  “到现在了你还想护着她?

  如果不是她换掉了嘉熙的药,更换了嘉熙的检查报告,引导你误会嘉熙流产,在你们中间挑拨离间,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良深绕过身前的阮钰,从便利店买了烟,再回来,点燃的烟已经出现在了指尖。

  “我没想护着她,是真不知道她在哪。”

  “什么意思,你让她跑了?

  她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你就让她毫发无损的离开?”

  “她被安若彤带走了。”

  安若彤会对宁馨做什么,周良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不想再在宁馨身上花费任何时间。

  宁馨生也好,死也罢,都和他无关。

  之前就是因为太过于关注宁馨,才错过了方嘉熙表现出的诸多不对劲。

  哪怕他只是想做样子给方嘉熙看,报复方嘉熙当初的‘背叛’,事情发展还是超出了他原本的控制。

  宁馨固然有错,有该被千刀万剐的错。

  但周良深没有‘行刑’的资格,因为一切都是他亲手促成,他并不无辜。

  周良深低头看着逐渐靠近手指的点点火光,没有丝毫要丢掉抑或捻灭的意思。

  似乎是想用指尖被烧灼的痛来惩罚自己。

  可惜没能如愿。

  烟蒂要燃尽的时候,阮钰终止了一切。

  “觉得愧疚就想办法弥补,伤害自己是懦夫的行径,我阮钰的儿子,不能是懦夫。”

  阮钰拿走了他刚买的烟,回到车上让周父去查宁馨的位置。

  半个小时后。

  城郊的一片荒废工厂内。

  轰隆的铁门开合声让蜷在角落的宁馨猛地打了个激灵。

  被遮挡住视线的她只能通过声音判断是不是进来了人、进来的又是谁。

  可全神贯注的听了格外漫长的两分钟,都没能再听到一点声音。

  好像那铁门的巨大开门声只是她的错觉。

  刚松了口气,彻骨的冰水从头顶浇下来,险些窒息的她浑身不住的发颤。

  大口呼吸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从窒息的痛苦中挣脱。

  “谁!”她声音很大,似是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壮胆,“别装神弄鬼,我不会害怕的。”

  “是吗?”

  熟悉的高跟鞋咔哒声逐渐逼近,还伴随着宁馨并不陌生的轻嗤调笑声。

  “是我小看你了,你连我都敢耍,胆子怎么会小呢。”

  蒙住宁馨眼睛的布条被大力扯下,突然的光亮让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周遭的环境她并不陌生,上一次安若彤就是在这里逼着她达成了个协议。

  上次离开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踏足这种地方,会彻底摆脱不堪回首的过去和卑**的身份,嫁给周良深成为人上人。

  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又回到了这儿。

  和上次如出一辙的狼狈。

  同样没变的,还有坐在面前椅子上悠闲自在的安若彤。

  嘴角仍旧勾着宁馨厌恶的笑,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是宁馨最想拥有、却到今天都没能得到的。

  宁馨靠在身后渗着寒意的铁管上,不甘又无可奈何的苦笑。

  “愿赌服输,想做什么,放马过来吧。”

  “这可是你说的。”

  安若彤饶有兴致的走到她面前,用高跟鞋的鞋跟照着她的小腿踩下去。

  没用多少力气,但也足以让宁馨脸上的坦然出现龟裂。

  “你就是折磨死我,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宁馨大口喘着气,试图缓解小腿上传来的疼痛。

  “我们可以合作,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得到,我保证!”

  安若彤毫不掩饰嫌弃的冷笑:“你这种人的保证,有可信度?”

  “你可以不相信,但留着我对你一定有好处!”

  “哦?”安若彤收回脚,扶着保镖让其把鞋跟的水擦干,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宁馨示意她继续。

  “光嘴上说的有好处可说服不了我。”

  “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情,你觉得会脏了你的手的活,我都可以做。”

  “就这样?”

  安若彤并不感兴趣,眉眼间还多了几分对宁馨的嫌弃。

  别说这种事她有专门的人去做,即便是找不到人,也不可能会用宁馨。

  一个一点骨气仁义恩情都不讲的人,谁敢用。

  “我可以帮你让方嘉熙消失,帮你扫清嫁给良深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