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这是怀上了?”华兰看着吴氏和柳承翰,主动开口问道。

  “嗯!”

  柳承翰搀扶着正满脸慈爱轻抚自己孕肚的吴氏坐下,回道:

  “刚怀了没两个月。”

  “两个月?”华兰面露诧异。

  这岂不是还在自己婚后,柳承翰被杨文远派出去做事的时候?

  别人外出奔波,连二胎都有了,而自己每日在家辛劳,却是到现在还没迹象……

  华兰恭贺的同时,心里也是莫名泛起些许酸意。

  “这还得谢谢文远。”

  柳承翰点了点头,开口道:

  “如若不是杨文远务必让我出门在外时把家人带上,我夫人也不会怀孕。

  文远,我敬你一杯!”

  见柳承翰把妻子怀孕的功劳放在自己身上,杨文远自然是推辞不受,摇头道:

  “表哥你这话说的,这都是我身为表弟应该做的!”

  “……”

  这话一出口,杨文远肮脏的脑子率先觉得有些不对。

  好在柳承翰没有网上冲浪的经历,依旧保持着淳朴,所以对杨文远的话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依旧是热烈的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看着华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给惊住,杨文远暗暗一笑——

  深藏功与名!

  柳承翰起先在杨文远这接下差使,准备外出汴京为侯府办事,本是想着简装出行,把妻女留在父亲家里,好让自己全身心的投入社畜大业。

  不过这事让杨文远知道后,立马规劝他将妻女一起带上。

  办事嘛,什么时候都行,但是在这交通不甚便利的大周,若是一家人相隔天南海北,那得空见面的时候可就难了。

  况且把家人带上对办事业也没什么太大耽误,侯府又不差这点差旅费和时间。

  若是把妻女丢在家里,这一年里也见不上几次面,杨文远当然不想看到这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场面。

  而且还能借此举拉拢人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现在的结果便很好,看着柳承翰和吴氏感激的眼神,杨文远心里很是受用。

  “太好了!”

  因为这突然怀孕这一档子事,使得华兰对吴氏更加热情了,只见她很是热切的让杨文远去和柳承翰坐到一起,而自己坐到吴氏边上,脸上写满笑容。

  显然是想去吴氏那学习学习经验,看看能不能从中推敲出什么道理。

  妯娌俩说着话,杨文远也和柳承翰相谈甚欢。

  这场席面下来,两家人的关系眼看着更加的融洽贴近,没有先前时的拘谨。

  眼见着华兰和吴氏越聊越热切,杨文远也有意和柳承翰聊聊工作事务,因此席面撤下后,杨文远朝华兰说道:

  “你陪嫂嫂和婵儿说会儿话,在府上逛逛,我和表哥去书房谈些事。”

  华兰虽然不明白就烟花作坊的玩乐事,有什么值得去讨论的,但也是理解的点头应道:

  “伱去吧。”

  说完,吩咐翠蝉给吴氏和婵儿各拿来一个精致的手炉暖手,便带着两人往梓泽居走去。

  “嫂嫂,昨日下面庄园有位管事往家里送来了一张白狐皮,我正想着怎么处置呢,现在刚好听了你怀孕的事,想必这张皮子就是为你特意备着的……”

  女眷们的声音渐行渐远,杨文远旋即也是领着柳承翰来到外书房。

  穿过值守亲卫把守的门扉,杨文远把柳承翰带入偏里侧的外书房。

  这间外书房不是先前领着长柏、顾廷烨去的那间书房。

  那间外书房是置放信件和整改的地图,这间外书房则是理出的侯府所有账本,包括黑火药作坊的种种明细。

  进屋后。

  杨文远拉下墙上的壁画,从其后墙中暗格里拿出一卷足有砖头厚的账本,递到柳承翰手上。

  “你先看看。”

  公归公,私归私,到了谈事情的时候,杨文远虽然依旧表情不变,但语气却远没有刚才那么随和。

  柳承翰恭敬的点了点头。

  他没有一张口便是询问,而是默默将杨文远手上的账册接过,细细翻看起来。

  柳承翰一边看着,杨文远一边说道:

  “就如同你所看到的,这上面便是你之前,以及你之后的所有侯府麾下的烟火作坊的账册总和,而采取的记账方式,便是你外出汴京前,我教授给你的记账手法。”

  柳承翰点了点头,不过手里翻看账册的动作依旧不停。

  正如杨文远所说的那般,这整本账册都只有烟花作坊这一项事务,而且都是用杨文远说的那种记账方式记录开支、收入,原料流向等明细。

  在柳承翰看来,就算使用了这种相比于当前市面上流行的记账方式更高效的方法,但得出的账册依旧这么多……

  从侧面可以看出,对于烟花作坊这项买卖,杨文远可谓是无与伦比的重视。

  见柳承翰的翻阅速度越来越快,只在特定的地方停留片刻,便立刻略过后面的内容,杨文远心中甚为满意。

  不得不说。

  虽然前世杨文远当社畜的时候,极为厌恶谜语人领导,觉得他们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实在是不为人子。

  但是当轮到自己时,那又是一番天地。

  起码从现在来看,就能轻松得出柳承翰心思敏捷的结论。

  当个谜语人有时候确实有用。

  半晌后,柳承翰就把账册翻完了。

  杨文远出声问道:

  “看的这么快?看清楚了吗?”

  柳承翰将账册重新合好,回道:

  “看清楚了?”

  “真的?”

  杨文远略作调笑道:

  “我过来是让你看看这本账册里面的明细有没有出错,你翻得这么快,能算清楚吗?”

  柳承翰默默不语,显然他是个一进入工作状态,就变成了个严肃正经的性子,不想和杨文远聊这些没意义的话题。

  你侯府上有这么多管家,需要这么郑重其事的把我叫到书房里,就为了考校账房先生的本事?

  好吧,见到柳承翰这副工作狂人的态度,杨文远也是当即调整自己的风格——

  那我杨文远也是个能适应员工的老板。

  杨文远旋即把脸一整,询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账册给你看吗?”

  “因为我前几个月给你寄的信?”

  柳承翰似乎是心中胸有成竹,回答道:

  “你这给我看的账册,上面的内容和我上次信里询问的问题一模一样,不光我手下的那些烟花作坊在往淮南西路的黄州运送硝石和硫磺,侯府收购的所有烟花作坊,包括汴京里的,都明里暗里地通过各种方式往黄州运送这些爆竹原料。”

  “而且时间点是从今年下半年开始。”

  柳承翰继续说道:

  “先前都是往汴京城里送,但今年下半年一到,这些原料的转运中心就成了黄州。”

  这下,杨文远脸上的满意几乎是止不住了。

  当初自己的决定果然是做对了。

  什么是人才?

  这就是人才啊!

  还好当初柳承翰没继续硬着头皮去参加科举,那根本就不是你的赛道啊!

  在我杨文远的麾下做事,不比那什么劳什子的科举有前途?

  哦,原来我几个月后也要去参加科举啊,那没事了!

  “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杨文远依旧想考校一下柳承翰,于是询问道:

  “为什么今年下半年开始,就不再运往汴京,而是转往黄州?”

  “是因为黄州周边水域发达,方便运送?同时那里也是杨家的族地,能让你放心?”柳承翰紧接着回复道。

  从这些账册明细,以及杨文远的态度上看,柳承翰这下心里百分百确信了这些硝石、硫磺很受杨文远的重视,为此甚至不惜钱财大肆收购这些爆竹原料,因此才得出了以上结论。

  毕竟这些东西这么受杨文远的重视,一定要妥善保管,再考虑到想要大量囤积这些东西,必定要走水路运送,所以才把地点定在了杨家发家的地方黄州,而不是天子脚下汴京。

  既是为了运输,也是为了确保自己的所有权。

  不过就类似于华兰不理解杨文远对烟花作坊的执着,柳承翰虽然知道烟花作坊的真实作用,但也有些不理解杨文远的目的。

  从杨文远采买烟花作坊后的动作——

  只要采购完烟花作坊后,杨文远必定会用诸如试验新型烟花爆竹、运送原料的船只不小心侧翻,亦或是原料被大雨浸湿等理由,借机减少烟花、爆竹产量,就能看出一二。

  烟花作坊只是借口,硝石和硫磺才是唯一目的。

  但问题又来了……

  这两样东西到底有什么用途,能让杨文远如此不遗余力的囤积?

  硫磺能干嘛柳承翰没了解过,因而不知道它的用途,但是硝石他还是了解一二。

  莫非杨文远是想垄断夏日冰饮市场?

  还是想做个更大冰嬉场地?柳承翰心里莫名生出了个冷笑话。

  对于柳承翰的回答,杨文远颇为满意。

  在不知道黑火药作坊的前提下,柳承翰已然是将外面展现出的益处说的大差不差,可见他的头脑谋算。

  好在天赋树没点在科举上……

  “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杨文远颔首道:

  “只不过对于这些,我还有别的心思,不过这些还有后用,正待验证,所以不便与旁人说。”

  杨文远自然不会因为这短短的几个月,便会对柳承翰掏心掏肺。

  就算是他是自己的亲表哥也不行!

  不过上面的话也差不多够了。

  若是真的想取得别人的信任和效忠,纵使有什么不好直言相告的事,也不需要用别的理由藏着掖着。

  直截了当的告知,这件事的背后有更重要的理由,但是当前时机不合适,以后再告诉你。

  这样最后说起来,也能更让人信服。

  不过,关于柳承翰工作的重要性还是要点明的。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杨文远认真的看着柳承翰的眼睛,出言道:

  “从现在…不,从采买硝石和硫磺的那一刻开始,这放在暗地里的事项就已经是侯府当前最紧要的事。”

  “是!”

  虽然杨文远没有把背后的计划全盘托出,但是就这开门见山直说,以及信任的态度,却是让柳承翰心里更加信服。

  直接把自己的难言之隐告知手下,天地下这样的主君哪里找?

  只听杨文远开口道:

  “我采买烟花作坊是为了硝石和硫磺的事,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你一人得知……”

  杨文远略微顿了半刻,继续说道:

  “随着这烟花作坊摊子越来越大,而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也是分身乏术(参加科举^^),我想把这档子事全都交由你,你意下如何?”

  杨文远这番话言恳意切,再加上先前的铺垫,虽没有让柳承翰当场纳头就拜,五体投地,但也是让他喜上眉梢,忙道: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果然是工作狂人,对于杨文远加担子的要求,一点不乐意都没有,反而是满脸高兴的应承下来。

  也对,虽然管的多了,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升职加薪了啊!

  杨文远可不是后世那些喜欢画大饼的老板。

  两人谈完公事后,一同结伴去找华兰、吴氏汇合。

  梓泽居内。

  “你来的刚好!”

  温暖如春屋内,华兰见着杨文远来了,当即起身来到杨文远身边,说道:

  “我准备用下面前几日送来的白狐皮毛给嫂嫂做一件云肩,但是嫂嫂怎么都不同意,你帮忙说说话。”

  “这可使不得!”

  吴氏跟在后边说道:

  “我婵儿刚拿了长命金锁,又要拿狐皮,实在是不好意思。”

  华兰出声解释道:

  “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再说我是为嫂嫂肚子里的小侄儿准备的,总不能婵儿有了,弟弟没有吧?”

  “婵儿,你说是不是?”

  旁边正吃着软酪的柳婵听到华兰的问询,一脸懵圈,但看着美丽异常的婶婶,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你看!婵儿都说同意了!”华兰开心道。

  吴氏还要推辞,但杨文远已经接过华兰的话头,跟着道:

  “那就这样说定了,云肩这两天做好就送过去。”

  下面送来时,狐皮已经处理好了,只要赶些时间,很快便能弄好。

  吴氏见状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柳承翰。

  柳承翰明白杨文远夫妻俩的真心实意,当下也没拒绝。

  “那就麻烦弟妹了!”

  “没什么麻烦的!”华兰这才露出欢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