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铃声急促地响着,整个人难受得似乎快炸开,沈南枝无暇再多想,迅速点下接通。

  刚将手机放在耳边,话筒中就传来江靳年的询问:

  “枝枝,在洗手间是吗?”

  腿软得已经开始站不住,沈南枝撑着盥洗台缓慢蹲下身,她没有心力去想,这个时间江靳年应该还在飞机上或者刚下飞机正和公司高层开会,怎么会有时间看消息。

  胸腔中撕扯着的燥热和鼓动着理智渐失的慌乱让她死死攥紧手机边缘,从发现中药到强撑着冷静给顾清禾发消息的强自冷静,在接到江靳年打来的电话、听到他声音的这一瞬间,那种说不出的慌乱害怕夹杂着委屈一齐间涌上来。

  就连开口回话的声音,都带上几分她自己没有发现的鼻音和哽咽。

  “……在洗手间。”

  听到她低颤竭力忍着呜咽的声音,江靳年声音顿了一刹,他用最平静温和的语气一边安慰她,一边迅速让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淮海市。

  “枝枝,别怕,不会有任何事。你身边有我安排的随时保护你安危的保镖,他们就在宴会厅外,你先跟我说,你在几楼的洗手间,好吗?”

  沈南枝想压住嗓音深处没出息的哽咽,但她真的好难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难受的整个人快要炸开,恨不得用脑袋狠狠撞墙。

  但在江靳年的安抚下,她用尽全力掐着掌心,努力将具体位置说明白。

  另一边私人飞机旁,江靳年一边快步往前走登机,一边在得到具体位置后,眼神示意周林立刻联系保镖让人过去。

  “枝枝,保镖马上过来,最多两分钟,这两分钟,我全程陪你等着,别哭,别怕,我现在就回去。”

  沈南枝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努力环抱住自己,下唇被她自己咬得出血,口腔中更是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喉咙更是像是湿棉絮堵住,连声音都发出困难,但尽管如此,她仍努力轻嗯一声,给江靳年回应。

  从她说话的声音中江靳年判断出她应该是在蹲着,他将语气放到最缓,听不出任何急促慌乱,用最冷静温和的语调竭力安抚着电话另一端的姑娘:

  “枝枝,还可以站起来吗?”

  “如果能的话,去把洗手间反锁,保镖到了我会在电话中跟你说,除了保镖,任何人来都不要出去。”

  口腔中血腥味更加浓烈,理智快要丧失时,沈南枝狠狠咬破了舌尖,听到江靳年的话,她努力偏头看向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遥不可及的门。

  她今天几乎滴酒未沾,最多就是喝了两口果汁。

  这种级别的宴会按理来说不可能出现这种脏东西,但偏偏出现了,还在果汁里。

  在这种场合冒着风险下这种药,没有后手谁都不信。

  沈南枝咽了咽滚烫得发疼的喉咙,攥得没有血色的手指努力撑着盥洗台的边缘一点点站起身。

  扶着墙强撑着酸软无力随时会跌摔在地上的腿,一步步挪向门口,抓着冰冷的门沿,关紧,上锁。

  做完,她往后退了两步,顺着墙壁,滑蹲在地上,眼尾已经被药性逼得红透,清透澄澈的眼眸中潮湿的厉害,就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

  但她不敢放任理智流失,紧紧咬着尽数伤口的下唇,颤着声对江靳年说:

  “……锁上了。”

  少女的声线难受委屈到极点,浓重的哽咽从尾音中溢出来,江靳年漆黑不见底的冷眸越发森寒,但他安抚沈南枝的声线没有任何变化。

  不慌、不乱。

  不急、不躁。

  一边迅速命人安排沈南枝离开洗手间之后的所有事,一边安抚她:

  “还有一分钟,保镖就能到。”

  “再坚持一下。”

  “如果实在坚持不住,就用冷水洗把脸,别咬自己,听话。”

  沈南枝把头深埋在臂弯中,用尽力气压制着想将脑袋往墙上撞的冲动。

  为了让她保持清醒,江靳年一直在跟她说着话。

  车和医院以及医生都已经全部安排好。

  只要再等一分钟。

  只要再有一分钟。

  电话那端有渐乱的脚步声传来,像是很多人在疾步奔跑的声音。

  意识昏沉到极限,那么一丝的清明间,沈南枝想问他是不是回来了。

  但还没问出口,洗手间的门突然被人重重敲响,吓得沈南枝浑身一激灵。

  “南枝!”

  “南枝?你在不在里面?”

  沈南枝眼睫剧颤,她呼吸骤紧,浑身脱力到已经快没有任何力气,但凭借着意志力,双手死死地抓着手机护在身前。

  手机中江靳年的声音,是她目前仅有的安全感来源。

  那药性太猛,沈南枝用了好几秒,才在外面急切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听出门外的声音有些熟悉。

  江庭旭拧动锁芯,一把将门推开,迅速在洗手间中搜寻沈南枝的身影。

  直到在门侧墙边,看到浑身被汗水湿透,脸色惨白的姑娘。

  他两步走过去,下意识想抱她出去,手刚要碰到她,却被她警惕地往后躲过。

  “……别碰我!”她本能地反抗。

  江庭旭眸色晦暗,他手掌落空,却没有放弃,再次尝试着接近她。

  “南枝,我不会做什么,我送你去医院,行吗?”

  沈南枝现在整个脑海眩晕得像浆糊,连思考能力都迟滞的厉害,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或者说,现在的她,潜意识中只敢相信江靳年。

  在她第二次往后躲的时候,江庭旭直接上前,想强行抱她离开,但刚有动作,就注意到一道沉低的声音从沈南枝手中传出。

  他视线往下,这才注意到,她一直在和大哥通着电话。

  “庭旭?你怎么回来了?”

  江庭旭看了眼沈南枝,唇角抿紧:

  “我……我回国参加慈善宴会。”

  若是江靳年在这里,江庭旭想,他现在应该面对的,是他哥喜怒不辨形色的漆黑眼眸,那种情绪不明的视线,只盯他一眼,就让他心底生怵。

  但现在情况紧急,江庭旭强行让自己的语气镇定下来,迅速对江靳年解释:

  “哥,南枝中药了,药性很强,我送她医院。”

  电话中沉默一刻。

  江靳年道:“再有二十秒,保镖就到,车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宴会厅门口,你先带南枝出去。”

  得到允许,江庭旭一刻不再停,将大衣外套脱下披在沈南枝身上,将她从头到脚全部裹住,才将人隔着大衣抱起来,快步往外走。

  听着话筒中悉悉索索的声音,江靳年沉着眼补充:

  “电话不要挂。”

  江庭旭应声,抱着人从最近的长廊出去。

  走到拐角时,和几个穿着服务生的衣服、但眼睛乱瞟的男人迎面碰过,江庭旭没理会他们,往外走的速度很快。

  视野尽头,奉江靳年的指令保护在沈南枝身边的保镖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来。

  沈南枝难受得再也撑不住。

  但攥着手机的手指一直没松。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她听到江靳年在电话中继续哄着安抚她:

  “别怕枝枝,不会有事。”

  沈南枝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

  鼻息间尽是消毒水的味道。

  睁开眼,刺目的灯光下,她往床旁看去,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早已回到淮海市,正陪着她的江靳年。

  昏迷前难受到崩溃的折磨涌进脑海,沈南枝鼻间酸涩,神志还未完全清醒,但本能让她从床上爬起来扑进了江靳年的怀里。

  江靳年抬手搂住她。

  将她整个抱住。

  男人漆黑浓稠的眸子深处夹裹淬冰般的冷,但哄着她的语气是截然不同的温和低缓。

  像最安抚人心的声线。

  “没事了,没事了,不用怕了,枝枝。”

  病房外,从外面进来的江庭旭,正要推门,就透过玻璃看到沈南枝无意识地往他哥怀里扑的这一幕。

  他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停住。

  眼底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