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接电话?”

  沈南枝握着手机的指尖没动。

  神色平静,一如往常。

  “在忙,没听到。”

  江庭旭扯了扯唇。

  眼底有些自嘲的意味散开。

  “现在不忙了?”

  沈南枝看他几眼,问:

  “你来找我,有事?”

  江庭旭将烟丢掉,“是有件事。”

  他语气和这些年一样漫不经心,懒懒散散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我听说,你要嫁给我哥了,是吗?”

  “这才半个月,小南枝,婚姻大事,你就更改的这么草率?”

  他还像小时候那样,喊着过分亲近的称呼,但语气中隐藏着的情绪,却不是那么回事。

  沈南枝想去开门的动作停住。

  “江庭旭,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收了唇侧不达眼底的笑。

  但语气还是那般,好像只是不解。

  “不是最怕大哥?在江家的这十年,你和大哥,总共都没见几次面。”

  “你了解大哥吗?大哥了解你吗?对待婚姻,就这么草率?”

  沈南枝唇角绷紧。

  就连握着手机边缘的指尖,因用力都被硌得失了些许血色。

  相处这么多年,她听得出他语气中压着的那一分质问。

  彼此的性子在这这十年的相处中更是早已熟悉,再说下去,无非又是新一次的不欢而散。

  他们的关系已经单薄到这种份上,没必要再去消耗那所剩不多的淡薄情分,沈南枝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身开门准备进公寓。

  可他却不肯罢休。

  她刚有动作,手腕就被他骤然攥住。

  他力道重,沈南枝瓷白的腕骨上,几乎瞬间,多了几道红痕。

  江庭旭这会儿正紧盯着她神情,并未注意到手上的动作。

  “怎么不说话?”

  “沈南枝。”他语气已经彻底冷下来,就像这两年中,他们每一次不欢而散时的场景:

  “在你心里,婚姻和感情,就能分得这么开吗?”

  沈南枝眉头折起痕迹。

  她将手腕从他掌中挣脱,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

  “江庭旭,我知道你抗拒家庭联姻,但我也从没有逼迫过你非要娶我。不管江、沈两家的联姻还会不会继续,不管我会不会嫁给你大哥,这都是我自己的事,你没必要特意跑来质问我。”

  意料之内的不欢而散。

  就像这两年许多次那样。

  十八岁以前,沈南枝从来没有想过,在成年之后,她和江庭旭的关系会变成这样。

  电梯门开了又关。

  声控灯在头顶亮了又暗。

  沈南枝指尖掐紧手心,清晰感受到,刚才跟金毛玩耍淡去的那阵疲倦感,又一点点重新钻进脑海。

  楼道中的烟味徘徊不散,搅得额角深处的神经都仿佛跳着疼。

  沈南枝没再多待,指纹解锁开门,转身进了公寓,将那一阵烟雾隔挡在外。

  在学校忙了整整一天,头脑都是昏胀的,进了公寓后,喝了杯冰水润喉,并简单冲了个澡,沈南枝就直接去了卧室睡觉。

  今天江庭旭过来的事,沈南枝自欺欺人地将之抛之脑后不愿去想,可在睡着之后,梦境却将意识卷回这两年中。

  她第一次和江庭旭不欢而散,是两年前刚从老宅搬出来的时候。

  江庭旭找到这套公寓,质问她为什么突然搬出来。

  她用了回复江父江母的说辞,说公寓离学校近,来回更加方便。

  可从十岁到十八岁,她和江庭旭几乎形影不离,对彼此的性情早已了如指掌。

  她这套说辞,骗得过江父江母,但瞒不过江庭旭。

  他再三追问之下,她也没了隐瞒的耐心,索性将话说明白。

  他们既然不会走到联姻那一步,彼此又都长大了,在外界众人的误会下,再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尴尬。

  再者,他不想联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明显到他开始长久不回老宅,他们之间十天半个月不见一次面。

  就这种相处模式,她若是继续在老宅住着,冷不丁哪天在一个屋檐下见了面,双方都尴尬。

  那是他的家,她才是外来者,她主动离开,才是识趣之举。

  但将话摊开讲明后,沈南枝本以为江庭旭会比较高兴,可他却冷笑着、满眼讽刺。

  时至今日,沈南枝都还记得,两年前的那天,和今晚同样的场景,他站在她公寓外面,脸上浮着嘲弄,冷笑着问她:

  她这些年对他的亲近,是不是只是因为他是她的联姻对象?

  就像他们这段关系。

  他没有表现出来不愿意联姻的意向前,她像条尾巴一样跟在他身边,他去哪儿她都陪着,形影不离。

  可他刚表现出不愿意接受家族联姻,她就立刻从老宅里搬了出来。

  将彼此的关系划分的泾渭分明。

  其实那天,他问出这番话的时候,沈南枝就想对他解释,这些年的相处与情分,和联姻根本没有关系。

  她被接来江家的时候,正经历父母骤然离去的悲痛,是他和江家一点点陪着她走过那段最难以回首的痛苦时光,并一年年陪着她长大。

  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基于联姻的基础上的。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和江父江母早已成了她家人一样的存在。

  但他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第一次冷战就这么开始。

  后来,她重新找了机会认真向他解释,他听了,但大概,并不相信。

  再后来,他们谁都没有再单独提过联姻,就像,两家从未有过婚约。

  他依旧很少回老宅,但与苏雾的绯闻时不时地传出来。

  而她,也尽量不再回江家,只将时间全部投入于学习和实验。

  两年的过往走马观花般一遍遍在梦中纠缠,沈南枝将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睡得并不安稳。

  太阳穴处的昏胀,不仅没减轻,反而越来越剧烈。

  深夜十二点,迷迷糊糊中,

  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沈南枝皱着眉头,伸出一只手臂,从床头摸过手机。

  “南枝妹妹,睡了没?”

  电话那端纪言澈的声音温柔带笑,隔着电流在寂静的卧室中放大。

  沈南枝屏了屏呼吸。

  按着滚烫的额头看了眼备注,才再次将手机放在耳边。

  “言澈哥?”

  那边声音中的笑意深了不少。

  “是我,庭旭喝醉了,南枝妹妹,你有时间过来一趟吗?”

  回家后睡觉仓促,忘了关窗帘。

  沈南枝坐在床上,偏头往窗外看了眼漆黑的深夜,没有犹豫,略微干涩的唇瓣轻抿了抿,拒绝下来。

  “抱歉,言澈哥,我不太方便过去,你喊苏雾去照顾庭旭哥吧。”

  听到‘苏雾’这个名字,纪言澈愣了愣。

  他下意识往对面卡座中的江庭旭那边看了眼,还不等再说什么,电话那边沈南枝已经委婉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