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使正歪歪扭扭骑在马头墙上,眼瞧着动作匆忙是想要翻墙逃出府。

  但定眼一瞧她的长相,这哪里是府内女使?这不是陆令妤吗?

  陆令妤一看见大房氏,脸色瞬时大变,还想继续翻墙,但大房氏下令,几个粗使嬷嬷来到墙边,强行将她拖拽下来。

  最后陆令妤只能被迫跪在地上,

  眼眶通红,满脸怨愤。此时她发髻散乱,裙摆溅满墙角下的脏污淤泥,浑身狼狈不堪。

  “你不是应该在院内备嫁吗?”大房氏蹙眉问道。她虽然已经撒手府内事,但也知道些府内发生的大事。

  陆令妤闻言死死咬住嘴唇,最终还是忍不住啜泣出声,向大房氏求饶。

  “大奶奶……我求求您,您救救我,放我出去吧,我不想嫁给段大公子啊。”

  她出身不好,又有不靠谱的亲爹,阴毒的嫡母,唯有婚事才能改变她后半生的命运

  但嫁给段大公子为妾,相当于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她十几年来忍辱忍痛也就罢了,若是后半辈子仍会过得水深火热,那人生就彻底没了盼头……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若是逃出陆府,她或许还能活得更好些,还能为自己挣个更好的未来……

  她越哭越悲从心来,“大奶奶,我求求您了,您就好心救我这一次,放了我吧……我后半辈子,来时当牛做马报答您……求求,求求您了。”

  这般可怜悲惨的模样,瞧得大房氏难免有几分心软。

  翠蓝凑到大房氏耳畔轻声道:“安大夫已经到了暮云斋。”

  大房氏望着陆令妤,开始有些心急,再耽搁下去,误了子慎的治疗可怎么好?

  而且陆家和段家的这桩婚事还是大爷亲自定下,她怎好违逆?

  “妤儿,段家家大业大,你嫁过去也能跟着享福,算是一门好婚事。”大房氏温声劝慰了陆令妤一句。

  陆令妤却疯狂摇头,甚至爬过来抱住大房氏的腿哀求,哭得涕泗横流。

  “大奶奶,那段家大奶奶是个泼辣不好相与的,段大公子又是那样的相貌品行,还并不喜欢我,我怎能过得好?怎能过得好啊……”

  大房氏心里惦念着陆君之,此时被拖住脚步,也没了耐心。

  垂眸,盯着陆令妤的双眼,“妤儿,你要认命。”

  她只是庶女,还被毁了名节,能嫁给段大公子已是烧了高香,居然还嫌弃这门婚事,属实是有点垫不清自己的分量。

  陆令妤定定望着她,似乎是看清了她眼中神色。

  眸色一暗,双手慢慢松开,无力坐在刚刚下过雨的泥地上。

  面上渐渐染上灰败之色……

  “将人送到月霜阁吧。”

  大房氏抬步离开,留下冷漠的一句。

  到了暮云斋内,白发苍苍的安大夫站在廊下,冲着大房氏遥遥行礼。

  “安大夫,不必行礼。”大房氏疾步走过来,将安大夫虚扶起身。

  潞州城已经没有能治好陆君之断腿的大夫了,她专门从外地请来了安大夫这个骨科名医。

  “是不是该给我儿施针了?”她关切问道。

  安大夫却面露难色,看向身后,大房氏顺着望过去,书意正在设法撬门推门。

  陆君之又从屋内将门反锁,不让任何人进门。

  大房氏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随后似是又想起什么,将安大夫拉到无人的角落,左右望了望确认除了翠蓝外,再无其他人。

  犹豫了下,还是压低声音,似有些为难地开口问道。

  “安大夫,我身上莫名出现的那些斑点,还有那里的疙瘩,您确定下来……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吗?”

  安大夫望了眼大房氏,眼神有些古怪,看起来比她还要纠结犹豫。

  大房氏见状,心里一凛,忙追问,“安大夫,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安大夫凑近,压低声音对她道,“夫人您先有个心理准备,您……您是有了花柳之症。”

  大房氏瞳孔地震,如遭雷劈,僵住半晌,都无法反应过来。

  花柳病?

  她怎么可能得花柳病?

  她坚守妇道,除了大爷再无别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得这种难以启齿的脏病……

  可是染上这种脏病,只有一种通过**被传染的可能。

  她是被人传染的……而这个人只有可能是大爷。

  而大爷的身子近日里也确实有些不对劲。

  大房氏胸口不断起伏,呼吸急喘,倚靠在翠蓝身上,勉强撑住自己的身子,勉强转动脑子思索缘由。

  难道大爷他像二爷那样,在外头乱搞女人了?

  可他平日里十分爱惜身体,也洁身自好,从不碰外头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

  怎么就忽然染上了脏病了……?

  “砰!”的一声巨大声响,沉重屋门被砸开。

  大房氏神色恍惚地转头看去,想到里面的陆君之。

  勉强攥紧了手指,咬紧牙关,无论如何,眼下治好子慎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什么都容日后再说。

  由翠蓝搀扶着,抬步缓缓走过去,刚刚迈过门槛,就闻见扑鼻而来的尿骚味混杂着汗臭味发酵而成的难闻刺鼻味道。

  屋内也是十分混乱狼藉。

  瓷器铁器早就被搬了出去,而剩下价值不菲的黄花梨木家具大多都被砸坏,碎块碎屑飞得满屋都是,地上还有这几日的饭菜残渣,以及几滩呕吐物。

  大房氏目光颤颤,望着躺在床榻上的那个瘦骨嶙峋,几乎快不**形的陆君之。

  眸中满是心疼。

  “子慎,安大夫来为你治疗了。”

  “滚!”

  得到的只有一句粗哑如砂砾的拒绝。

  “子慎,你不能自暴自弃,即便不能完全治好,但安大夫说了还是有可能继续行走的……”

  但得到的却是迎头砸过来的枕头,衣服,食物残渣……

  “都给我滚!都给我滚!!”陆君之几近癫狂,疯狂吼道。

  一道碎裂的玉块划破了大房的面颊,她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捂着受伤的脸,却不敢再多说一句刺激陆君之,小心退出屋内。

  先让安大夫回去,之后大房氏就伏在翠蓝怀中哀嚎哭泣。

  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故,她的天都要塌了……

  老天爷怎能这么对她?

  怎能这么对她……

  半晌后,实在哭不动了,才由着翠蓝给她擦了擦脸,准备回宁安堂。

  但刚到宁安堂,蔺婆子就回来了。

  还带来了一则消息,“大奶奶,贵客已到了城外。”

  人到了……

  原本神色颓靡的大房氏闻言,眼中多出了一丝光亮。

  擦了擦脸上泪痕,吩咐蔺婆子,“去收拾出几间厢房,定要好生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