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晚春 第三百一十六章

小说:平城晚春 作者:horsefox 更新时间:2025-02-28 23:31:07 源网站:2k小说网
  吴时祖跟妻子已经成婚这么多年,自然在许多时候对妻子也算得上是了解妻子刚刚那一番话,实际上根本不是在询问女儿的婚事,只不过是想找个由头岔开刚刚的话题罢了。女儿的婚事实际上还在商定,大概要过了今年到明年才能够定下来,定亲之后一两年约莫着就要完婚,如今的世道的确是混乱的,婚姻自然是早些定下的早些安心。

  果不其然,这句话刚一说完,桌上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纪罗绛顺着接口道:“要我说呀,这家里头哪个孩子最好?我瞧着女孩子里头就是蓁儿了,别说是咱们一家了,就是把别家的都加起来,谁又能比得过呢?想来啊,是二姐跟二姐夫看不上眼,必然也不是定不下人吧。那外头求亲的人,我想着大概早就踏破门槛了,那媒人一日日的往过走,只不过是二姐和二姐夫不见罢了,嘴上说着的是不好找亲事,可实际上怕是求婚的太多,不知道该进了哪家挑花了眼吧。”

  一说到这话,桌上众人自然都笑了几声,安云棠抿着嘴唇,也知道刚刚那话是挑开话头的。于是自然也不去接话,沉默一下,让身旁的玉桃儿去为自己夹了菜。

  纪罗绮却不合时宜的想到罗广明。如果说这家里头要怎么样才能够最好的接纳罗广明,那无外乎就是联姻。让罗广明娶一位家里头的女儿,最好还是本家的这样子,罗广民就成了家里头的女婿,再怎么样,只要罗广民愿意入赘到这头家里来,那就是这头家里人,家里人出事儿,家里头就算为了面子,合该帮助的。至于帮多帮少便,暂且不论左右家里头是不缺这两个钱的,随便谁愿意拿出自己的积蓄,那么对于那头的打仗也是大有裨益。

  如此算起来,若是能够促成这桩婚姻对于那头来说倒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只是这年龄也好,身份也好,总归还是有几分不匹配。纵然自己觉得是没什么的,可是在家里头看来,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家里头选婚事的时候,最是看重家世门第有没有感情什么的都还是次要的,只说门当户对最要紧。

  这话自然是不假的。有时候感情能够被时间冲淡,再好的感情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都会因为看到对方不可避免的缺点而逐渐的消失殆尽。只不过有些感情在最后变为了亲情,而后相守一生,有些感情在最后却连亲情都不能变成,从前海誓山盟到最后到底是山仇海恨,若是能够就此合理,两人一别两宽也是好的。怕只怕实在是合离都合离不了,彼此纠纠缠缠一辈子,到了往年,彼此看着对方,别无他事,一日又一日的吵闹,只觉得心中烦闷。

  可是门当户对的利益纠葛所造就的婚姻是断然不一样的。两人与其说是真心相爱,倒不如说是家族利益所需要的东西吧。家族利益将两个人绑在一起,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感情所言,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于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两人的婚姻一辈子都是稳固的,两人的地位也一辈子都是稳固的。纵然外头有那么多莺莺燕燕,可是到头来到了家里头,两人对对方仍然是毕恭毕敬。与其说是所谓的夫妻,倒更不如说是战友这样的感情反而要来的更长久一些。

  更不必说门第不同带来的眼界不同。门第不同,从小所认知的东西,也就是不同的。而从小认知的东西不同,许多思想自然也就是不同的。人没有办法跟一个三观不合的人和平共处,更没有办法跟一个与自己眼界不同的人和平共处。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刚开始或许会被对方身上的某一点吸引,可是相处时间久了之后会发现对方并不是适合自己的,自己与对方的观念冲突与门第冲突,迟早会让这段婚姻走向分崩离析。

  更何况抛开这一切不论,实际上还有一个问题也是需要考量的。纪幼蓁纵然是一个极温顺的性子,可是再温顺的性子也是人再温顺的性子,也应该拥有人权,并不能够因为性子温顺就成为被别人欺负的对象。现在的确是有几分支持自由恋爱,可是所谓自由恋爱还不就是在父母早就规定好的人选里面挑一个,说这是自由恋爱,实际上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

  纪幼蓁往后或许也会落入这个圈套之中,会在父母已经规定好的人选之中挑一个。又或者往后根本没有落入这个圈套的机会,家里头仍然会像之前一样,不管儿女究竟是何意愿,就那样子稀里糊涂的定下一门亲事。然后纪幼蓁那样的性子必然也跟纪罗絪是别无二致的,甚至比母亲还要再软几分。于是不管自己心中到底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就那样子答应下来这门亲事,不管自己往后的日子究竟是好是不好,也再不会说半句话。

  罗广明对于纪幼蓁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个良人?纪罗绮没有办法去定性这个。两个人从小的生长环境不同,所含的观念自然也不同,眼界不同,自然往后对待事情的态度也不同。更何况罗广明从小是当土匪长大的,骨子里头东北人的豪气自然是磨灭不掉的。后来又从了军,说的好听点呢就是义气,说的不好听点,骨子里头自然还带着一股匪气。

  只不过这些都是不要紧的。若说最要紧的,罗广明行军打仗日日都有生命危险,外人讲来倒是无比的风光,手里倒也握着兵权,可是那兵权是什么?是罗广明的亲兄弟,是罗广明的叔伯,算起来都算是罗广明的亲人。更何况外头打仗九死一生,若是早早的人就没了,难不成要让自家的孩子做寡妇吗?哪怕是人长命百岁,可是外头打仗向来是聚少离多的,那时候孩子跟独守空房又有什么两样?

  家国大义纵然是要紧的,可是孩子的个人情感难道就不是要紧的吗?若是要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牺牲掉一个又一个的人,那么这家国大义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所谓的家国大义,反倒坑害了一个又一个的国家子民,那么家国大义究竟是为了谁呢?

  家国大义的核心应该是为了子民,应该是为了让子民过的更好,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要让一个又一个的子民走上绝路。黑暗的生活里头,人人总希望有些光亮,可是这光亮究竟何时才会到来?所谓的圆满世界又什么时候才会达成?那都太虚无缥缈了。或许有朝一日终究会达成,可是那有朝一日究竟是哪一日?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又有多少人需要为此付出生命,又要多少人为此抛头颅洒热血。

  可是这只是能够看得见的悲伤。那些看不见的呢?那些背地里头一日复一日忍受着孤独,忍受着巨大的精神痛苦的人,又该怎么算呢?这些都是算不清,也算不明白的。于是到头来,人们也只能叹息一声罢了。

  纪罗绮在这里越想越出神,那头的话纷纷杂杂的,倒是半句不入耳。

  纪罗絪倒也察觉到身旁妹妹的出神,只是却也仍然没有把对方叫回来。这个妹妹跟家里头大多数人的观念都是不一样的,自己不知道这究竟是对是错,可是自己女儿的婚姻最好还是不要让别人插手的好。若要这个妹妹一开口,只怕又要再说什么自由恋爱,或者是其他的话,在自己听来是极其不中听的。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都只不过是改个热闹,再过两年迟早皇帝还要回来,皇上回来之后以后的日子自然还像以前一样,若说自由恋爱什么的,或许的确是应该的,可是所谓自由恋爱,不也就是在家里头定好的人之中挑,倒不如自己早早敲定一个孩子婚前提前培养培养感情,之后自然完婚就是。

  纪罗絪被身旁人夸的受不住,连连甩了甩手里的手帕子,捂着嘴笑道:“哎呀,大家实在是说的夸张了,我家孩子哪有那么好,只不过是我从小教导的细心,所以显得比平常的姑娘要多几分柔顺罢了,若真要说,如同大家说的那样,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那也实在是折煞我们了。”

  “说来呀,还是姐姐谦虚。”安云棠笑着说道,“谁人不知道咱们家里头的姑娘就属二姑娘呢,二姑娘,那可是不可多得的闺秀。且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单说这管家才能或者是性子上头,求亲的人必然是踏破门槛,只不过呀,是二姐谦虚罢了。不过呀,有句话说的对,这儿女婚事着急不得,还是得从长计议要我说呀,现在孩子还小,再过两年又有什么的呢?如今啊都提倡晚婚了,许多人啊先出去外国读书,读完书回来倒也二十大几了,这才说结婚的事情呢。”

  安云棠这话说完,桌上的气氛倒是冷了一瞬,只不过也是转瞬即逝的一瞬,随后就没有人再去在意刚刚那番话里头究竟有什么不对。纪罗绛纪柏珩两个在桌上,一直是不怎么开口的,彼此之间相互对视一眼,对于旁人说的这些话也不大在意。

  两人都是读过书的,上头的母亲又没结婚,于是这房的思想自然要不一样几分。底下就只一个儿子,现在外头也都说着晚婚这种话,往后儿子的安排也是出去读书,自然读完书再说亲事什么的也来得及。更何况,依照两人的想法,也并不是儿子就非得早早的结了婚才算,若是在外头有什么国外中意的,到时候带回来自然也是好的,再不然回了家里头,多安排几场宴会,自然也不愁儿子找不到个顺心的。

  若是非找不到,自然也是无妨,这样大的家里头,难不成就指着这头传宗接代吗?必然也是不会的。代代都有人不婚,那么这一代就落在他家儿子上头也是没有什么的。于是两人对于婚姻的事情从来不着急,讲起来的时候也总是打打马虎眼,其他的事情是一概不论的。

  “哎呦,快别说我家女儿了,我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且说啊,那上头的哥哥都还没成婚呢,哪轮得到下头的妹妹?”纪罗絪说着就望向孙若梅,“大嫂,我们家蓁儿倒是还得一段功夫,倒是你们家筍儿,这两年年岁也不小了,难不成就没想着先定下亲吗?虽说现在是流行出国读书,咱们家的孩子前两年的时候出国读书不被允许,往后出国读书却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儿,哪怕是为了赶潮流,出国读书原本也没什么。只不过呀,那出国读书难免心就野了几分,要我说倒不如提前把婚事在这头就定下来,好歹回来不至于野了心,事情也好办。”

  孙若梅原本刚刚正跟过来与自己搭话的人接话,此刻那人已经走了,又被这样突然一叫,一时片刻才反应过来。只不过那反应的时间是极短的,仅仅是一瞬,而后就笑着摇了摇头。

  “二妹,考虑的倒是周全,只不过呀,许多事情原本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确实啊筍儿已经是不小了,这眼瞅着就是十五六的年纪,再过两年就该上大学,前两天我还跟母亲商量了,现在出国读书也算是一种潮流,倒不如将筍儿也放出去读两年。现在的世道到底不同于之前了,学些外头的新东西倒也是有好处。”

  纪罗絪也只不过是随意找闲话,于是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聊。“话是这样说的,可是啊在外头玩野了心的也有,回来之后又不想成婚了。筍儿是大哥的孩子,自然这些要更在意几分,如今也有十五了吧,这事情也不是能够继续拖拖拉拉的时候了,难不成大嫂心里头就没个人选吗?”

  “现在孩子毕竟还小,如今结婚啊,还要讲究一个孩子心里你情我愿的,又不是咱们那个时候父母拍了板就算。所以最近我和你大哥也正发愁呢,按理说的确是明年左右就要把亲定下来,到时候孩子在外头不至于野了心。只不过那定亲究竟要定哪家的小姐,这两日倒也有媒人上门来说亲的,不过我跟你大哥也暂时还没定下来,要我们说呀,今年还是早了些。”

  纪罗絪点了点头说着也是,孩子的婚事自然得仔仔细细的打量。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倒是东南西北的转总也没个定数。男人们聊的话倒是要更少一些无非是官场或者是家里头的事情,家里头大多数人,纵然不去那头上班,可也都在机关里头挂了名,说起来也只不过是个甩手掌柜,事情由着底下人去办,定期过去检查一番就是。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太爷总也觉得皇帝有一天会回来,于是对于家里头人在那头任职也不说什么,却也是不大看重的。

  纪柏珣前两天的时候又升了官,眼瞅着再升一升,就要往别的机关调动,只不过都是家里的安排,于是也没什么好说的。

  纪罗绮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心中总觉得有几分无趣,抬起手上的手表,乍一看眼瞧着也快到了午夜时分。家里头到了午夜时分总要放烟花,放过烟花之后自然就又自由几分,回来若是要继续用饭的边用饭,只不过小辈们大多是不在这顿饭上吃多少的,面前的山珍海味也只不过是看一看。

  自然这话题是说远了几句。不过说来这话倒是不假。这些小辈们哪怕是如今也总喜欢在宴席结束之后去亭子那边摆了饭,而后一边赏景,一边玩些别的什么,总归也自由几分,说话也不必像这样一样拘束。

  更何况这次也不单单只有这头的人在,还来了旁支的小姐们,水阁那头自然还要额外备饭,到时候这头用完膳之后,小姐少爷们自然还要去水阁那头。不过说起来之前是小姐少爷们去那头,如今倒也算不上是小姐少爷们去那头倒也是孙小姐孙少爷们接了班。

  小姐,少爷们从前年轻年纪小的时候到还在那头玩闹,如今一个个的年纪大了,又要陪着宾客聊天,又或者是精力不济,总归也没了去那头游玩的闲心。现在,孙小姐孙少爷们一个个都长起来了,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于是那小姐少爷们便也不跟孙小姐孙少爷们抢水阁那头的位置了。

  讲来水阁是不缺这几个位置,拢共好几层的建筑又如何,会缺了那几张椅子,只不过是小姐少爷们在孙小姐孙少爷们总归玩的不大尽兴,况且小姐少爷们又有别的事,自然也就不过去了。

  纪悟筍与纪幼蓁是家里头年纪最大的,自然这些事情是两人一手操办,另外又询问了不少旁支年纪相仿的,也不论究竟是父母那一辈还是自己这一辈的,一概都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