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的声音一开口,林听便听出来了。

  责备中带着对她的深深厌恶感。

  她顾不得江遇有多讨厌她,拔了手中的输液针下床后,焦急往外。

  她在电话里担忧地问起:

  “江先生,柚子跟你在一起吗?”

  “柚子她怎么了?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护士看到她虚弱要倒。

  又见她输液的那只身,鲜血一路滴到了门口,想要喊住她:

  “喂,你去哪里,你还不能走,你流血了。”

  林听哪里顾得了这些。

  小柚子定是出事了,学校才会打那么多个电话。

  偏偏她在菜市晕倒了。

  这会儿发着烧,脑子糊掉了一样,走路时脚下更像踩了棉花似的。

  柚子的家庭资料上,父亲那一栏填的是江遇。

  因为她怕自己突然哪一天说走就走。

  或许会死在接柚子的路上,或许会死在家里,到时候没人接柚子回家。

  而她也信誓旦旦认为,江遇一定会认柚子。

  所以才在学校留了江遇的号码。

  定是老师联系不上她,才又把电话打给江遇的。

  她边走边焦急地问,“江先生,柚子怎么样了,我能跟她说句话吗?”

  “林听,你还好意思问我?”

  “你是孩子的妈妈,孩子怎么了,你竟然不知道?”

  “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哪里配生孩子?”

  电话里江遇的声音充满了责备和深深的厌恶。

  任何人都可以说她不负责任。

  但江遇不可以。

  以至于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柚子的病房,江遇在旁边数落她,指责她时,她摸着小柚子滚烫的额头,背对着江遇,负气道:

  “江先生,你没有资格说这些。”

  作为柚子的亲生父亲,五年前她把柚子的身世告诉过他一次。

  五年后的现在,她又求了他两次做亲子鉴定。

  江遇都没有认柚子。

  不负责任的人是江遇,不是她。

  高烧昏迷的柚子,让她心疼极了。

  那小小的脸蛋被烧得滚烫通红。

  而她自己的身体比小柚子更糟糕,高烧不退,布满癌细胞的肺部又严重感染了。

  她的精神极度萎靡。

  这会儿呼吸提不上劲儿。

  总感觉下口气就要被憋死一样。

  看到小脸烧得通红的柚子,她顾不得自己的难受,内心只有自责。

  摸着柚子的脸蛋,她喃喃念道,“柚子,对不起,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旁边的江遇冷冷哼声,“你有时间搞那些心术不正的阴谋算计,没时间照顾孩子?林听,你这种人哪里来的资格当妈妈?”

  心肝钝痛的林听,再也不想见到江遇。

  更不想听到江遇这冷漠无情甚至是狠毒的声音。

  但她还是擦了泪,从病床前起来。

  转身看着身后的江遇,她把手抬起来,跟江遇解释:

  “我也生病了,就在这家医院输液。”

  “肺上本来就有癌细胞,哪怕一个小感冒,我肺部都会感染……”

  她的呼吸严重不畅。

  提不上气儿来的她,说了两句后,不得不停下来用力呼吸。

  江遇看到了她手上扎的输液孔,也看到了她手背上的血迹,却嗤之以鼻,一声冷哼:

  “林听,演戏演得不错,道具也用得不错。”

  “手上的血提前涂上去的吧?”

  “下回是不是应该在嘴里含个血包,在我面前演得更逼真?”

  就因为赵孟医生的几句话,江遇就可以如此不信她。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曾经是怎么看上眼前这个冷漠薄情的男人的?

  大概是眼瞎了。

  用力呼吸,歇了好大一口气,她才有力气虚弱地开了口: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肯相信?”

  江遇冷漠地看着她,“林听,要演戏去台上演,别在我面前装得这般病兮兮的,我没那么蠢!”

  想到昨日餐厅里,她与赵孟医生的对话,江遇只觉恶心。

  这么会演戏的她,让他胸口的恨意如波涛汹涌。

  看向林听的眼神,便更加恨意加深。

  他冷冷讽刺了一句,“林听,你的化妆师多少钱请的,化得这么真,费了不少钱吧!”

  看向柚子时,江遇又是心疼的。

  这么小的孩子,林听却把她照顾得伤痕累累。

  “林听,你自己看看你是怎么带孩子的。”

  “孩子高烧成这样。”

  “还有孩子的手,不是刀口,就是烫伤,怎么搞的?”

  “你有时间费尽心机算计林江医药集团的研发机密,为什么没时间照顾孩子?”

  “既然照顾不好,当初为什么要生她?”

  “生了她,你就应该好好照顾她。”

  此时的林听,真是多一个字都不愿再跟江遇解释了。

  可她就怕自己突然哪天就真的死了。

  她怕柚子没人照顾。

  她忍着所有的痛,淡淡陈述着:

  “江先生,事实上我没有演戏,我说的全是真的。”

  “柚子生病受伤,是我没把她照顾好。但我实属无可奈何。”

  “你不认她,我只能给她找个领养家庭。”

  “在去领养家庭之前,我只能逼她会做家务,会炒菜,会独立睡觉不要人哄。”

  “你不信我没关系,如果我死之前还未给柚子找到领养家庭,我恳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再去和她做次亲子鉴定。”

  但凡有别的办法,她也不会这么一二再,再而三求着江遇。

  明明她最不愿见到这个男人。

  她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坐回椅子里,重新摸着小柚子的脸蛋时,身后的江遇冷冷诋毁她:

  “林听,为了从我这里拿到林江医药的研发机密,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这种人,就是真得了癌症,等实验室的特定抗癌药研发出来了,我也不会给你用。”

  字字句句,恨意迸发。

  可过了嘴瘾的江遇,却并不痛快。

  这时,病床上的小柚子似乎醒了,她喊了两声妈妈,缓缓睁开眼睛。

  果真看到了妈妈。

  “妈妈,我在哪里?”

  林听摸了摸柚子的额头,还好退烧了,“在医院,对不起,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妈妈,没关系的。妈妈,你可不可以抱抱我!”小柚子好想妈妈抱抱。

  昨天晚上,她一直在等妈**怀抱。

  可是一直等不到。

  好难过。

  长长睫羽下是小柚子无比渴望的目光,“妈妈,抱抱。”

  一双小手,张开双臂来,等着妈**抱抱。

  林听赶紧把口罩戴起来,俯下身抱紧小柚子。

  此时,她的心在滴血。

  怀里的小柚子,声音沙哑道,“妈妈,我好想喝水。”

  江遇赶紧去倒了一杯热水递过来。

  小柚子这才看到病房里还多了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是讨厌的爸爸。

  柚子一点也不开心。

  小脸蛋上的神色垮下来,讨厌地看了江遇一眼。

  最后,小柚子却礼貌又疏离道,“谢谢,但是我想喝妈妈倒的水。”

  江遇端着水杯的手,僵硬地收回来。

  脸上覆过一沉阴影。

  不知怎的,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很不舒服,也有些难受。

  他向来都很招小孩子喜欢的,小柚子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