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杨率先看到了白粥的身影,他微微皱眉用眼神示意白粥回去躲着,可白粥望向他的眼神冷漠而决绝。看着白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白清杨心中涌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白粥用一个嘲讽的假笑和一句阴阳之语打断了白清杨同她爹的谈话。

  “白将军可真是好计谋!我说怎么这几天白将军一直无动于衷,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说罢,像是没说尽兴似的,白粥还特地鼓了鼓掌。

  白清杨虽不知白粥真实的性子,但能被他家夫人特殊对待特别照顾,那就表明这孩子一定不是坏孩子,白清杨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白粥这是要帮他撇清藏她的干系了。

  但凡,但凡不是进宫为妃这一件事,白清杨还真就有能护下白粥的本事,偏偏是进宫为妃,这事真的无解。

  白清杨轻叹一声,他原本所能做的无非也就是帮白粥多藏一会儿。宫中虽每隔几年举行一次大选,可送女子入宫却是任何时间都可以的,尤其还是皇帝为了笼络朝臣指定的贵妃人选。

  白清杨因为觉得有些无奈和惋惜并没有开口接话,可白粥她爹回头看见自家女儿不仅女扮男装还冒犯将军,他自是不可能保持沉默的。

  白粥她爹先是毫不犹豫就扬起一个大大巴掌想要教训自家女儿,可大概是想起日后他宝贝儿子的官路还要仰仗这位未来的贵妃,他爹脸色难看地硬生生压下了火气,缓缓放下手臂,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育着白粥。

  “你怎么能这样跟白将军讲话,还不快给白将军道歉!”

  白粥不禁冷笑一声。

  “道歉?”

  话音刚落,白粥立马从怀里将一张折成信样的宣纸抽出狠狠甩在了地上,怒气冲冲对着她爹吼道。

  “好好看看这是什么!道歉?做梦!”

  白粥她爹弯腰从沾了泥的灰白色雪地上将信捡起,拍了拍宣纸上的污点将纸铺平。

  是一封向官府告发皇帝钦定的皇贵妃女扮男装混入军营企图躲避宫中大选的举报信,白清杨比白粥她爹高了整整大半个头,他能很轻易地越过白粥她爹的头顶看见信纸上的内容,信上说路途遥远大雪不易跋涉,“他”正想办法将这位未来的贵妃留在营地,让官府在雪化之日启程来营地抓这位贵妇回去。

  白清杨看完了信后淡淡瞥了白粥一眼,信上的字仿他的字仿得倒是别无二致,白清杨在看到字的一瞬间便知晓了自己营帐少了很多张宣纸的真正缘由。

  白粥的爹是朝中重臣,自然知晓白清杨的字迹。将信看完的白粥她爹转过身向白清杨深深鞠了一躬。

  “范某感谢白将军深明大义!小女不仅给白将军添了麻烦,刚刚还企图对白将军出言不逊,范某代小女向白将军道歉!”

  若放在寻常人家,白粥定会觉得这是一番父亲心疼自家女儿怕女儿被人责罚的温馨场面,可这人偏偏是她亲爹,她爹会代她道歉只会是担忧位高权重的白将军去皇帝耳边告上一状,那么她这位“皇贵妃”怕是就坐不安稳,坐不安稳便没法帮她弟弟步步高升,可她爹根本不懂,白清杨就不是一个会告状的人。

  想到自家夫人的叮嘱,白清杨虽懂得白粥的良苦用心,可他仍在脑中暗暗思索着他在这里拖住白粥她爹,然后命人偷偷送走白粥的可能性和后果。

  白清杨不会擅自替白粥做主,他打算问一问白粥的想法。

  白清杨开口对着白粥她爹说道。

  “无妨,只是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白……跟她一叙,不知范大人是否允许?”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白粥她爹连忙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抬腿向营帐斜前方的空地走去。

  “你可想清楚了、就这样跟你爹回去?你若是不想回去,我让人送你离开。”

  白粥的眼神在她爹转身背对着他们的时候顷刻间恢复成了往日尊敬的模样,白粥笑笑回道。

  “谢谢白将军的好意,我想清楚了!”

  皇贵妃的头衔也不光全是坏处,如果她真能在皇帝面前有一席说话的地位,日后若是白将军和白岳轩在朝中遇到了什么麻烦,她说不定还可以在后宫之中为他们出一份力。

  白清杨听到白粥的回答沉思了一瞬。

  “确定?”

  “确定!”

  “好。”

  白粥也深深向白清杨鞠了一躬。

  “白粥谢谢白将军这段时日的照顾。”

  白清杨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盯着白粥淡绿色棉衣上的莲花若有所思着。白粥很爱惜这件棉衣,莲花的颜色还如他夫人刚绣好时那般的明艳,白清杨忍不住在心里想到,也不知这朵娇嫩欲滴的莲花能否在宫中好好绽放。

  白粥原本想要在离开时跟白岳轩道别,可转念一想还是作罢,她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若是她同他道别,白岳轩怕是要大哭一场,而人是用不着、也不应该为一个过客流泪的。

  白粥在小营帐前驻足了一会儿,在帐外默默跟白岳轩说了再见。就在白粥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白岳轩像是有所感应般的,突然从床上坐起。

  可惜的是,白岳轩因为酒意和猛得坐起头脑晕晕乎乎,脚刚一踏地就一**跌坐在了小营帐的帘子前,这头是白岳轩,那头是离去的白粥。明明两人只隔了张微风就能吹开的薄薄帘子,可就是怎么越都越不过去。

  这头的白粥眼巴巴地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远处白粥的身影越变越小,看着白粥边走边突然抬起手扯掉了脑袋后面束着她秀发的发带。

  在白粥头发如黑色瀑布彻底散开的那一刻,某个曾经出现过的念头忽然在醉醺醺的白岳轩脑中再次升起,而后,白岳轩再次歪倒在了地上沉沉睡了过去,他手里捏着个小鸟的木雕,一个白粥并未带走的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