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碧史努努嘴,颇有些斗气的成分。

  你能射我的箭,我也能射你的箭!

  双方此时都不急着出手了。

  马匹仍旧奔腾着,光秃秃的靶子上,一根偏斜的箭矢随着晃动摇摆着。

  宁碧史摸着仅剩的两支箭,眼神闪闪,微微偏头一瞄,正好对上楚诚似笑非笑的眼眸,当时心跳就漏了一拍。

  “宁大将军,还有两箭,请。”楚诚笑吟吟道。

  “还是八皇子先请吧。”宁碧史歪头撇嘴。

  “那就却之不恭了。”

  楚诚凝神开弓,宁碧史一斜眼,也跟着搭弓。

  他要击落楚诚的下一箭,并上靶。

  他的神情逐渐专注,眼中只有移动的靶子,以及楚诚那似发不发的箭矢,角度、距离、速度,他捏着箭尾的指头缓缓用力,好似已经有了答案。

  他在等楚诚的下一击。

  楚诚也在等。

  等马匹到一个合适的距离。

  一个离他更近,离宁碧史更远的距离。

  二人像雕塑一般伫立,众将士都屏住了呼吸,怕发出哪怕微弱的一丝声音,影响场中全神贯注的二位。

  只有马匹不懂沉默,仍旧扬起烟尘,扑扑扑的跑着。

  手一松,某一刻,好似流光划过,射起一道银虹,‘嘣’的一声,一箭紧随其后,贴近,撞开,直朝靶心!

  宁碧史双眼鼓出,几乎要呐喊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练骤然射出,好似流星追月,电光火石间,便径直穿射箭矢,‘嗒’的一声,扎入靶心。

  箭羽剧烈的摇晃。

  好似在疯狂扇着宁碧史的臭脸。

  马匹仍旧在奔跑着,两支箭矢在靶上摇摇晃晃。

  “承让。”

  楚诚拱拱手,宁碧史的脸色顿时阴沉似能滴出水来,手中抓着最后一支箭矢,越攥越紧,直到‘啪’的一声,断裂而开。

  “宁将军这是放弃挣扎了吗。”

  楚诚轻笑。

  宁碧史怒哼一声,一转身,把两节断箭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招使得当真是好,以慢箭为饵,快箭穿击,最终换掉了宁碧史第四支箭。

  而只剩一箭的宁碧史,又怎么赢得了已经十一环的楚诚呢?

  众将士此时才反应过来,稀稀拉拉地响起一些喝彩,更多的是嘈乱。

  “八皇子,两箭十一环;宁将军,零环。”

  宁碧史听到零环二字,先是一愣,随着周围议论声起,顿时面红耳赤,垂头藏脸。

  早知道,应该射掉最后一箭的!

  这赤条条的零环,比输了还难受。

  李痕春也是很照顾宁碧史了,若是在零环前再加个零箭,宁碧史才是真的无脸见人。

  “第三场,八皇子胜。”

  “两位皆是一胜一平,故此场比箭,平局!”

  李痕春朗声宣道,看似公正,实则不然。

  楚诚如何瞧不出来,李痕春这是有意向着宁碧史。

  楚诚环身扫视一眼,众将士仍旧议论纷纷,却没有任何人表示出丝毫异议。

  闻言,宁碧史霎时脸色一缓,重新抬起头颅,又回了些许自信,这是平局,他还没输!

  “既是平局,我们便再比一局!”

  楚诚乜斜着瞧了他两眼道:

  “你还想比什么?”

  “比箭既不分胜负,不如比武。”宁碧史勾唇一笑,扭了扭脑袋,扶手转腕:“上次城门口,你偷袭不作数,这日便再斗上一场,以定胜负。”

  楚诚转身便走。

  “你不敢么?”宁碧史喝道,脸色微变。

  楚诚今日抹了他这许多面子,他心底急需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来为自己挽尊。

  他自信以楚诚的身骨,若不是靠着偷袭和下三滥的手段,绝赢不了他!

  这绝好的良机,怎肯放过!

  “你不想借兵了么!”

  这一声落,楚诚脚步登时一顿,宁碧史也是心头一喜。

  楚诚微微侧过身来,脸色刚戾,眉目一横,目光锐利如刀,这些时日楚诚的身子骨逐渐变好,身上也开始浮现了往日的一些虎威怒势。

  宁碧史皱了皱眉,他身为镇南将军什么猛人虎士没见过,自然不会被震,只是楚诚的这种气场,却让他很不舒服。

  “宁大将军,你还有信誉可言么?”

  “本将军为何无信誉可言!”

  楚诚冷笑三声,缓缓道:

  “城门前我胜宁大将军一次,你众部将所见,宁大将军不服。”

  “先前我弹弓射宁大将军一次,满营好汉将士皆见,宁大将军不认。”

  宁碧史嘴角一抽,面色变了。

  “而如今射箭比试宁大将军说与我平局。”楚诚缓缓沉声,字字铿锵,句句激昂,大声喝道:

  “那我试问宁大将军,试问营中众将士,试问步营校尉,你们胆敢发自内心道一声平局么?”

  “你等都是操戈练武的好手!皆是拉弓射弦的好汉!你们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将士!”

  “你们不是玩弄笔杆子的文人,不是只会咬文嚼字的书生,你们拉过弓,射过箭,难道真的睁眼瞧不明白么!”

  众将士默然,楚诚第二场,第三场的发挥无可挑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诚显然更胜一筹,这一场的结果本就难说公正。

  宁碧史牙唇颤抖,面色发黑,但他反驳不了,张了张嘴,终是哑口无言。

  他岂是不懂武,不懂箭之人?

  他只是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他人优秀。

  “宁大将军,你若有信,理应借兵与我。”

  “你既不借,便是无信,又何必再论比武!”

  楚诚盯着宁碧史,目光如炬,像是一把利刃穿透了一他的身体,狠狠钉在了他的心上。

  一切都好像安静了下来,落针有声。

  宁碧史仍没有一句回复。

  楚诚转身,离去。

  “宁将军,你虽平祸乱,镇南蛮,但终究......”

  “不算好汉。”

  楚诚带着剑碧悻悻而归。

  兵没有借到,反而浪费了许多时间,楚诚叹了口气,没有驾马,而是牵着白马缓缓走在道上,有些一筹莫展。

  步兵营借不到兵,又该到哪去借呢?

  “若是我巡捕营多些甲盔弩箭便好了,又何须向他人借兵。”

  楚诚不禁感慨,不过剑碧只是牵着马跟在身后,并不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