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洛桑醒来,其他人担心她心情不好,都是小心翼翼地哄着。

  爱她如顾长恒,哪怕是了解她,也因心疼和担忧,委婉地让自己休息。

  唯有眼前这个蓄着一头短发,利落干净的于敏,完全没有把洛桑当作一个病人,和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看。

  而是让洛桑立刻做一个选择。

  于敏视线与洛桑平齐。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你就天不怕地不怕,是我们当中的孩子王。我记得刚上学那会,贵族学校几个玩世不恭的少爷欺软怕硬。顾长恒家濒临破产,而我又是一个孤儿,平常没少被人欺负。是你,挺身而出,打跑了那些高年级的学生。”

  “我曾听师父无数次感慨过,你这样子像极了你的母亲。”

  “洛桑,我不敢说有多了解你,但我所认识的洛桑,不会被轻易打倒。”

  刚才的橘子实在太酸。

  于敏又一连说了许多话,这会儿口渴得不行,直接拿起床头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她舔了舔唇,干燥的感觉已经好多了。

  “我不会逼你一定要去面对那些恶魔,只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成年人的世界是没有缓冲的。要么,退得利索,要么进得干脆。”

  于敏的发言就像是一把刀,冷酷无情,却又处处致命。

  门外的顾长恒坐在医院长廊上。

  林子安像热锅上的蚂蚁,已经在他眼前来回晃悠很久了。

  “你说说,都这么久了,那男人婆都跟桑桑说什么啊?”

  “桑桑才刚醒,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啊!”

  林子安在顾长恒面前挥动手脚,神情表情都极其夸张。

  顾长恒眼睛一闭,权当看不见。

  可奈何不住林子安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

  “你要有不满,你就自己冲进去把人拽出来,别想着用激将法撺掇我去。”

  林子安脸一热。

  他真是想让顾长恒进去把于敏拉出来。

  不过,这心思真就这么明显的吗?

  林子安撇了撇嘴。

  “去就去!你不疼你媳妇,我还心疼我宝呢!”

  豪言壮志说得好听,可人到门口就歇了菜。

  真是烦死了!

  于敏那个男人婆眼神会杀人的啊!

  林子安抱着头,烦躁地抓了抓。

  “头上长虱子了?”面前传来淡淡的声音。

  林子安陷入自己矛盾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胡乱地应了句。

  “胡说八道,我就是担心男人婆她……”诶等等!

  林子安身体猛地一颤,似有一道电流通过极长的反射弧,终于刺激到了神经!

  “于……于敏?”

  他一蹦三尺远。

  于敏没看他,而是直接走到顾长恒面前。

  “顾长恒,洛桑让你进去。她说,她已经想清楚了。”

  顾长恒抬眸,眸里携着一丝愠意。

  “于敏,你太心急了。”

  于敏耸肩。

  “我已经给了她三天的时间了。我也没想到,这三天她一直都在昏迷。”

  林子安听不懂两人的谈话,这种被当着面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心急不心急的?”

  于敏没回头,手往侧边一抓,精准地拉着林子安。

  都不用多大力气,轻轻一拽就把人给拽走了。

  洛桑恢复了些体力,下了病床,倚在窗台旁。

  阳光撒不进来,却不影响房间里的人去眺望艳阳。

  洛桑抬手了,蓝白病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微风撩起她的发丝,顾长恒生出想要将她抱住,揉进怀里的心思。

  这么想着,顾长恒也这么做了。

  只是抱着她的力道明显控制。

  “顾长恒,下午就**出院吧。”

  “好,回家我好好照顾你。”顾长恒不假思索。

  洛桑转身,同他面对面。

  “长恒,我不认输,也更不能输。”

  顾长恒心一沉。

  他舍不得。

  他们现在所掌握的信息不过也才皮毛,却已经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

  再往下走,深渊里会蹦出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

  明明,明明一切都在往自己构想的方向去走,偏偏途中会有偏离,铺陈开大片文章,不管喜不喜欢,也不管愿不愿意,都得被迫咬文嚼字地咽下去。

  顾长恒抱住洛桑,头埋在她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我会陪你。”

  下午,洛桑**了出院。

  回到别墅,陆芳刚刚打扫完。

  看到洛桑,她慌张地别开眼,双手在围裙上搓了又搓,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小洛总。”

  洛桑微微颔首,随口问起陆欣。

  “医生给她做了检查,没受伤,那些人也没对陆欣做什么。”

  陆芳低着头,心里的愧疚越发浓重。

  “知道了,那就让陆欣好好准备考试吧。”

  说完,洛桑就准备上二楼。

  她说过,这件事可以当作没发生,说到做到。

  “小洛总!”

  陆芳蓦地出声叫住了她。

  “欣欣跟我说,她被带走以后,一直都是赵律师照顾她。赵律师跟她说,我换了一份工作,不方便带着她,所以请赵律照看几日。”

  赵西洲和孙卓是多年好友,自打陆芳和孙卓结婚以后,也会经常邀请赵西洲到家里吃饭。

  赵西洲还辅导过陆欣的作业。

  陆芳眼眶湿热,瓮声瓮气。

  “所以陆欣一直都不知道,有人拿她威胁我的事情……”

  陆芳说着这些,一是为了告诉洛桑,赵西洲极有可能一早就被祁墨初找到的信息,二是,她在为自己的女儿求情。

  陆芳不敢相信洛桑会高抬贵手。

  可她的女儿需要一个好的未来,不得不仰仗洛桑。

  陆芳心有愧疚,也是被逼无奈。

  洛桑回头看她,什么也没说。

  偏偏她的一言不发更像是一根刺,直直地刺入陆芳的心里。

  有一个恶魔小人在陆芳耳边一直嘀咕——

  “都是因为你赵西洲才死的,你们母女都是罪人死不足惜!”

  陆芳捂住了耳朵,想要隔绝那道臆想出来的声音。

  可她越想逃避,那道声音就越清晰,迸进她的脑海里,嘲讽的声音越来越大。

  “都是因为你才害得赵律出事的,洛桑明明都帮了你这么多,你怎么能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