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泽看着殷琇语的脸色变来变去,就能将她的心路历程猜个十之八九。

  “殷姑娘,多谢你来送灯。”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让殷琇语低落的情绪开朗起来。

  ‘他没误会就好。’

  殷琇语嘴角抿出一个秀气的笑,眼神清澈,像是不谙世事的稚童。

  绵绵软软的性子,又像是天边任人**的白云。

  ‘这般模样,难怪会受那些不尊上位的魔族的欺负。’

  燕泽视线落在她绽开笑意的唇角,又很快挪开,手放在唇边,压着闷咳了两声。

  殷琇语是很敬重斩(坏)妖除(恶)魔的玄元剑宗的,对燕泽也是带了些钦佩的情绪。

  得了他一句多谢,她就像是喝饱了雨水的花朵,精力充沛,又开始弯腰忙碌起来。

  她在地上的竹篮子里翻了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碟子桂花米糕。

  过一会儿,又拿出一筒用竹子盛的可饮用的净水递过去,还放了根中空的细秸秆在旁边。

  “这些是我让厨房特意做的一些方便食用储藏的垫肚子的点心,燕公子,给。”

  燕泽的双手被重重的铁链绑住,那些需要一直支撑着一个动作还得用力的饮食便变得极不方便。

  而魔卫晚间给他送的就是一碗米饭和两碟素菜。

  说亏待,对犯人来说,确实是没有亏待他的。

  可魔卫送进来的这些东西,燕泽根本就没有办法食用太多。

  尤其魔卫送吃食来时血月已经露出半边脸庞,燕泽的四肢灵活度受到影响,也没有办法使用双手去使用竹筷。

  至于水,他们好像是忘记了带过来的。

  眼下殷琇语带过来的可以一口一个的桂花米糕,还有那插着秸秆细管子便于不用力就能饮用的水,完完全全地解决了他的困境。

  燕泽眸中闪过些什么,将东西收在床旁的小桌边,再次道了句多谢后,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道:

  “殷姑娘,你以后是缪离的妻子,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不需要与他们商量。你只需交待,让他们按命令做便是。”

  “不满意让他们重做就可以了,不必自己退让。”

  他不喜欢殷琇语魔后的身份,却不由自主地提点她如何在魔界做实魔后的身份。

  在他眼里,什么东西都是需要遵守相应的运转规则的。

  比如,在他们修真界,大多数时候都是凭实力说话的。

  而魔界尊卑理念更深一些,无数魔想要爬上最高的位置就是这个原因。

  殷琇语虽然没有魔力,但当她坐在了魔后这个与魔尊比肩的位置时,那些魔族,就只有听从命令,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们之前仗着的,不过是殷琇语这个绵软好欺负的性子。

  燕泽说的话,就是教她如何在魔界树立自己的威严。

  名头,她有了,魔后称谓下的权利,她就该拿着。

  不然他怕什么时候,殷琇语就被这吃人的魔界给消磨陨灭了。

  虽说,燕泽手捏住了竹筒的下端,心里清楚知道:

  从前,他可没有这么多嘴热心的时候。

  听着燕泽教她强势的话,殷琇语眼睛越睁越大,盯了他半天都没有挪开,粉色的唇微微张开,许久没有闭上。

  她这般惊异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在水中吐着水泡泡的小鱼,呆呆愣愣的,还有些可爱。

  燕泽略回避了下她的眼神,低声问:“怎么,我说得不对?”

  殷琇语脑袋拼命左右摇了摇,飞快吐出两个字:

  “不是。”

  她又抓着挂在腰间的系带缠啊缠,沉默了一会儿,从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谢、谢谢。”

  这些话,缪离从未对她说过。

  当然,殷琇语知道,阿离对她是极好极好的。

  只是他习惯了充当殷琇语保护者的角色,若是有什么危险或是不好的场景,他第一时间就会挡在她的面前。

  殷琇语来魔界时,缪离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了整个魔宫里的魔族,要如何要对待她。

  至于他们因此是否会产生类似不满的情绪,缪离从来不会去在乎。

  只要他们乖乖照自己提出的要求做事就可,管他们乱七八糟的情绪做什么。

  再过分的情绪,也只能压制在自己的心中,反而让他们更加难受。

  这样的事情,对缪离来说,这都能算得上一种消遣。

  如果殷琇语在当时发现不对劲就当场戳破两名魔卫的行为,就该轮到他们心中惴惴不安,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追责了。

  缪离给了她权利,可她性子软,不会去用罢了。

  而他与殷琇语又在小村子里过了太久的平静生活,回来后尚未察觉到尊卑意识浓烈的魔界与村子里的区别。

  他也就更不可能提前告诉殷琇语相应的解决办法。

  不过就算缪离发觉了,做出的反应,也很大可能是一股脑将对殷琇语有意见的魔族直接处置。

  杀鸡儆猴,一下子将他们打服,让手下的魔再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总是将她护在身后,不让她见识一点点风浪。

  燕泽冷静地想,这是不对的。

  要殷琇语以凡人的身份坐稳魔后的位置,魔尊真心为她好的话,比起授人以鱼,更应该做的是授之以渔。

  就算因此,她吃些教训也是没关系的。

  这个时候,燕泽尚且不懂,当面对一个在心中扎根的人的时候,理智根本发挥不了半点作用。

  他只会想为她扫除眼前的一切障碍,根本见不得她会受伤的半点可能性。

  等等……

  燕泽忽而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他提点殷琇语,岂不是做了自己认为的魔尊应该为她做的事情。

  他才不是那种想法。

  燕泽放在床面上的手指动了动,将困在腕上的冰凉锁链握在手心,对殷琇语感谢话语的回答也跟着冷淡了许多。

  “你不必谢我,就当抵你给我送吃食与水的报酬了。我那也不算帮了你,就一些小事而已,正好当两件事互相抵消就好。”

  殷琇语并没有意识到他是在客气,还隐隐有种刻意与自己拉开距离的意味,附和着他的话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