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苍云转身出门,跪在了院子里。

  雪已经不下了,但是寒风呼啸着,不过一会儿,他就已经浑身冰冷,冻得哆嗦起来。

  这时,才想到沈如意那天为了求他,在暴风雪中跪了整整一天一夜,那天的天气也不比今天好受。

  心突然疼了起来。

  他对自己的女儿,究竟做了些什么!

  隔着一道门,老叫花子看着跪在门外瑟瑟发抖的沈苍云,眼底露出一丝丝冷笑,转身去给沈如意施针,“她这个伤口,我看不像是置气,更像是冲着要她命去的。”

  容宴脸色阴沉,“那就是想要父皇的命,想要大齐的命。”

  沈如意不是什么紫薇福星。

  这个名头,只是他去祭司殿,和李相宜商量之后,为了保护沈如意而刻意制造出来的,本以为让她和父皇挂钩,就能护她安全无忧。

  却没有想到,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在自己的家里被伤成了这个样子。

  沈枭别想跑,他要让他脱层皮!

  两个人的说话声清晰落在了沈苍云的耳中,沈苍云琢磨着沈如意的伤势,心中把沈枭骂了一万遍。

  这个事情,恐怕还得他自己进宫,跟皇上请罪。

  有了这一次,沈家的名声就算是再一次毁了,沈枭想要入仕,就没有了机会。

  短短半个月不到,五个儿子去了两,再这么下去,丞相府衰微是迟早的事情。

  忧心忡忡,和心痛交织在一起,沈苍云感觉身心俱冷,冰寒彻骨。

  “阿娘……”

  沈如意终于醒来了。

  只是在梦中浮现的心痛,此时已然浓重。

  那种感觉,就像是把心脏浸泡在了砒霜中,疼得难以言说。

  恍惚的视线变得清晰,床边的轮廓却不是一直在梦中抱着她,安抚她,说会守护她的阿娘,而是容宴。

  他脱掉了身上的白狐裘,盖在她身上。

  此时,身上只有一件烟青色的锦袍,并不张扬,颜色甚至算得上清冷,可是看在她的眼中,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暖铺天盖地袭来,让她泪流满面,“殿下。”

  “感觉怎么样?”

  容宴牵住了她的手,嗓音微微发颤。

  从发现她受伤到现在,虽然煎熬,但也只是过去了一个时辰。

  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当中,他那双暗夜一般的眸子里,已经爬满红血丝。

  双唇干裂,明显上火了。

  沈如意细细打量他的模样,心跳微微有些加快,“我还好,但是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护佑。”

  她喜欢容宴,想嫁给他。

  可是,容宴怎么喜欢上她的呢?

  也太奇怪了。

  因为沈苍云在外面,所以有些话不能说。

  容宴只能道:“你是紫薇福星,与父皇的命运息息相关,我不护着你,护着谁?”

  说着,温柔将她扶起来一些,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喂她喝水,“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会有人去办。”

  他的声音要比往常低沉、微微有些沙哑,但是依旧温柔。

  沈如意却从里面听出了某种沉重的东西。

  有什么事情,似乎不一样了。

  她并不知道沈苍云跪在院子里,因此垂眸,“我在丞相府,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会有人替你处理好。”

  容宴的语调温柔,但不容反驳,清冷眸色瞥了眼门外,“丞相就跪在院中,他应该知晓有损国运是什么样的罪责。”

  “如意,不要想别的,好好休息。”

  “……”

  沈如意有些震惊。

  张嘴想要问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是啊,她和沈家这些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院中,沈苍云听见她醒来,送了一口气的同时,期待着她替自己求情。

  可是之后,屋里就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沈如意没替他说话,甚至是在容宴提到他的时候,她就没再说过一个字。

  她对自己还有怨气。

  沈苍云闭了闭眼,感觉到膝盖上传来的冷痛,还有衣服贴在身上冷冰冰的感觉,仿佛它们不但不能蓄热,还变成了冰冷的石头,正在侵蚀他的生命和健康。

  这,就是他曾经对沈如意做过的事情。

  他的心脏在微微颤抖。

  容宴到底是在愤怒他没拦着沈宴伤害了沈如意,损伤了国运才罚他的,还是在报复他曾让沈如意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

  都不得而知。

  只是眼皮子疯狂地跳,跳得他心都慌了起来。

  仿佛有什么坏事儿,正在此时此刻酝酿。

  他想到了沈枭。

  如果这个时候,容宴已经派人进宫,将事情禀报皇上。那皇上,会不会着人带走沈枭?

  他有些紧张了起来。

  此时。

  顾清华请了几个大夫,给了封口费,让他们在丞相府等着沈如意回来。

  可没等到沈如意,却等到了杀手。

  书房的门被敲响,当他以为是沈苍云或者沈煜回来了,上前去开门的时候,却看到迎面站着一个黑衣人,蒙着脸,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他惊得一下子瞪大眼睛,“你是谁?意欲何为?”

  大白天的,穿着夜行衣,闯入丞相府的书房,多可怕?

  顾清华大惊,正要喊人。

  谁料对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开口,问道:“沈枭在吗?”

  顾清华扭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沈枭,“找你的?”

  “谁呀?”

  沈枭正郁闷呢,乍一听找他的,直接拒绝,“不见,从哪儿滚哪儿去!”

  “那恐怕,容不得你决定。”

  门口的黑衣人冷笑了一声,伸手点了顾清华的穴位,推门走了进来,看向沈枭,“沈枭,有人要你半条命。”

  顾清华瞪大眼睛,“你、你你——”

  竟是来寻仇的!

  这个沈枭,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但他不能动,只能干着急。

  沈枭学武十三年,闻言露出不屑的冷笑,“就凭你?”

  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正没地方发泄呢。

  看到来人,反倒兴奋起来,打算拿对方出口气,“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师从何处,就赶来送死!”

  话音未落,拔剑冲了上去。

  “平湖六君子,不过如此。”

  来人不慌不忙,缓缓吐出几个字,刹那间化作残影不见,等再次出现时,已经一剑穿透沈枭的肩头,剑刃一转,猛然拔了出来!

  沈枭一声闷哼,怒极。

  “你敢伤我?”

  转身正要反击,却被一掌拍飞,撞在墙上连吐两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