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了。”

  沈如意抱了抱她,“别哭,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

  是的,过去了。

  从今往后,沈家再也没有理由霸占着她,世人再也没有理由说她不孝顺。

  终于,往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她就当前面十六年都是喂了狗,往后每一天都将是精彩。

  芳菲抽噎着松开她,不好意思地跟容宴行礼,“奴婢拜见九殿下。”

  容宴轻轻点头,与沈如意一起进门。

  “回来了,不错啊。”

  老叫花子起身,打量着沈如意片刻,终于松了一口气,将两本书放在桌上,“一本是剑谱,一本是医书。”

  “过去的事情就放下吧,今日也算是做了个了结。”

  沈如意发现,老叫花子虽然没去寒潭,但他好像知道所有的事情。

  “谢谢师父。”

  沈如意上前拿起剑谱和医书,先大概翻看了一下。

  江湖上的事情她不太懂。

  倒是容宴瞥了眼剑谱,看着老叫花子的眼神变得诡异,拱手道,“南皇藏得太深,世人谁能想到,你竟在这里装疯卖傻。”

  嘴上这么说,但是眼神是充满敬重的。

  他认识李相宜很多年了,认识老叫花子也很多年,说起来有些事情阴差阳错,似乎也成了必然的因缘——

  认识老叫花子那日,他跟随瑛和贵妃出宫去皇觉寺祈福,回来路上遇见了泥石流翻车,是老叫花子与沈如意的母亲一起救下来的。

  那日,老叫花子说是路过。

  那日,沈如意的母亲是刚来京城去找沈苍云,也是路过。

  现在想来,多半是老叫花子一路尾随苏婉意,保护着她来的京城。

  随后,在京城落脚,成了祭司殿大祭司。

  堂堂的南皇,在他的年代里是江湖上至尊无上的无冕之王,却为了一个女人隐姓埋名,入了朝堂。

  多少年过去了?

  九皇子想着这些事情,只道这世间情为何物,竟教人生死相许。

  人世间,竟也有那么多求不得。

  他下意识抓紧沈如意的手,前世错过一次,这一次她的重生是他用命换来,自然绝不会放手。

  这一次,他不要再成那个求不得的人。

  “南皇?”

  沈如意闻言有些惊讶,看看容宴又看看老叫花子,听得一头雾水。

  “休要听九殿下胡说。”

  老叫花子笑了一声,“都是过去的虚名,不值一提。”

  沈如意学成之前,他不想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去。

  原因也简单,他是沈如意的师父,和容宴认识那么早,走得近。若再暴露出他是南皇,那九皇子府在众皇子当中,筹码是不是太重了?

  枪打出头鸟啊。

  容宴自然也明白,拱手道,“多谢前辈为晚辈着想。”

  见芳菲不在场,老叫花子叹了口气,“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排行太小了,这皇位就算是轮,轮到你也需要时间。”

  “要换做往常,你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但如今却不行,你父皇文韬武略,他可不是寻常帝王。你们这些皇子们夺嫡,争得你死我活,但照我看来,你那些皇兄加起来,也不会是皇上的对手。”

  容宴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他这几个皇兄这样斗下去,结果就是,二皇子斗死太子,三皇子斗死二皇子,四皇子斗死三皇子……

  但实际上,这一切在皇帝掌心里,都只是一盘棋。

  容宴想到皇上上次跟他下的那盘棋。

  皇帝把话说得很明白,他掀了棋局也能赢,但是上位者不能掀棋局,棋子要一步一步推进,掀了棋局就是震荡,一旦震荡朝堂和国家都会成为筛子,引来外敌环伺,百姓流离。

  那次,看似说的是棋局。

  实际上,说的是朝局,也是夺嫡。

  容宴又不傻,再说皇帝是他父亲,长这么大也从未亏欠他,他犯不着和他对着干。

  天底下,不是人人都是沈苍云。

  沈如意听着他和老叫花子这些话,心里大概也有了数。

  正要说什么呢,外面急匆匆冲上来一个人,“老李,有人找!”

  说完,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容宴看了眼老叫花子,“沈家要完了。”

  老叫花子点点头,起身道,“那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伸手摸了摸沈如意的头,离开客栈,走得很着急。

  “师父这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沈如意有些迷惑。

  容宴拉着她坐下,低低在她耳边道,“他就是祭司殿李相宜,不必多想,今日元公公回宫之后,父皇必定召见,他分身乏术。”

  “天!”

  沈如意愕然震惊,瞪大眼睛,“那、那岂不是说,他一直就在我身边?”

  七岁那年,是李相宜传递消息给她,让她带给沈苍云,让沈苍云去剿贼的!

  再之前,她也见过李相宜。

  总是偶遇,没有交集。

  “他一直在远远地保护你,只是不知前世突发什么状况,他不得已离开了京城。”

  那段时间,他去了边关打仗,李相宜走了。

  沈如意就死在了沈家父子手上。

  往事不堪回首,唯有未来可追。

  沈如意闻言心头酸涩,“也是我的命数。”

  看着门外风雪,她深呼吸一口气道:“殿下,我想进宫面见皇上一趟,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容宴道:“等皇上下旨,让你和太子退婚之后。”

  沈如意明白了,“对对对,现在进去要是碰上太子,恐怕他要反悔。”

  容宴点头,拿出一张金色面具给她,“这个给你用,你毁容这事儿,还要瞒两天。”

  “谢谢殿下。”

  沈如意接过面具十分欢喜。

  那面具精致无比,金色面具之上雕刻着梵文,边缘是石榴红勾线,与她的凤凰簪正好配成一套,戴在脸上刚刚好。

  容宴道,“无人的时候里用这个,太子来了,你还是要多遮着一些。”

  这婚,能退赶紧退吧。

  说着,叫寒江出去准备些吃的,给沈如意暖身子。

  容宴拿起桌上的剑谱,抱着沈如意坐下来,“给你讲讲吧,你师父看似是个叫花子,却忙得脚不沾地,他多半没太多时间教给修炼。”

  “此剑谱,名为《九皇剑》,是你师父的成名绝技,也是江湖上顶尖的剑谱。你若能学成,即便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天下第二了。”

  沈如意闻言眉梢一挑,“那么,我若能成天下第二,谁是天下第一?”

  眼神熠熠落在容宴脸上。

  她的心跳得很快,嘴角忍不住上扬,“天下第一,应该是我师兄吧?”

  她就这一个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