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徐跃江家的时候。

  李汉山与张利民这两人是同样的意气风发,同样的拽。

  等离开徐跃江的家。

  两人也是一样的狼狈,一样捂着自己的左脸。

  徐跃江撇了撇嘴,随意的将两人遗留下来的几颗牙齿踢进了雪地里。

  扭过身。

  见自家老爹嘴角挂笑的看着自己。

  徐跃江怔愣了下,笑了:“看热闹看开心了?”

  “当然开心。”

  徐凯旋老神在在的说:“之前还以为你小子会一直没骨气的让他们欺负呢。”

  “呵呵……”

  听出了徐凯旋的弦外之音,徐跃江不由苦笑出声。

  前世这个时候。

  他被接连不断的变故,打击的没了半点心气。

  别人欺负他,他甚至都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念头。

  不然生活在军人家庭的他,怎么会被这样两个地皮无赖欺负?

  “以后不会了。”

  徐跃江坐在了徐凯旋身边,淡声说:“往后,谁想欺负咱们也不好使。”

  “这就对了。”

  徐凯旋拍了拍徐跃江的肩膀道:“咱老徐家是落魄了没错,但骨气不能丢。”

  “谁想欺负咱,等下辈子吧!”

  ……

  另一边。

  李汉山与张利民两个狼狈的逃回家。

  直至跑进了屋里面,两人才长松了一口气。

  “**。”

  “这个**下手是真狠。”

  张利民触碰了下自己高高肿起的脸,疼的直吸冷气。

  李汉山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他猛然将手里的水碗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低吼:“老子这回绝对不会放过他!”

  “明天小六子去派粮,你跟他一起去。”

  “等他们家里人过来要粮食,你就朝他们要八个公分换一斤。”

  “啊?”

  张利民愣了愣道:“这不好吧,明儿村支书可跟着一起去呢。”

  “怕个毛?”

  李汉山瞪眼道:“他们是下放户,是国家的罪人,让他们吃饭就不错了,凭什么让他们这些罪人跟我们劳苦大众一个待遇?”

  “就算是村支书在,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这话,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下放户。

  在这个年代,那就是纯纯的二等公民,任谁都能欺负一下子。

  不过,张利民却还是有些犹豫。

  见此情景。

  李汉山心里暗骂一声废物。

  随即眼珠一转,脸上又挂起笑容。

  “利民!”

  “姐夫这也是给你机会呢。”

  “你不是惦记他们家那娘们么?”

  李汉山贴近张利民道:“这可是拿捏她的大好机会,你难道想错过这个机会?”

  闻听此言。

  张利民的眼前也顿时浮现出林白露那张娇美动人的脸。

  那美若天仙的面容以及与农村女人完全不同的气质,他看第一眼就惦记上了。

  不然也不会暗暗唆使自家姐姐跑去撺掇林白露离婚。

  而如今。

  听闻有可以拿捏她的机会。

  张利民的眼神也顿时变得坚定起来。

  “行!”

  “我明儿就按你说的办。”

  “这才对么。”

  李汉山拍了拍张利民的肩膀,眸光随即投向隔壁,在心头恶狠狠道:“敢跟老子作对,看老子不玩死你……”

  ……

  野猪肉的骨骼坚硬,肉皮厚实,非常不好卸。

  徐跃江与徐凯旋父子俩一直从傍晚忙活到深夜才将所有的肉拆下来。

  父子两人依靠在墙上,手里捧着热腾腾的肉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哎呦……”

  徐凯旋捶打着自己的腰身说:“真特**是老了,就干这么点活,浑身骨头都跟散了架一样。”

  “想当年在华北,老子就算让炮崩了一下,只要休息一天,第二天老子就能继续抄起家伙干老黄!”

  “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人也得服老!”

  徐跃江笑呵呵的说:“您现在就像是老式汉阳造,这时候怎么也该退居二线了,就让我这新式五六冲顶上。”

  徐凯旋抄起烟袋锅在他头上敲了下:“汉阳造特**跟你爷爷一个岁数,老子这高低也是把司登冲!”

  “对对对!”

  “您是老当益壮!”

  徐跃江笑了,笑的非常的开心。

  曾经听见徐凯旋聊起从前,徐跃江只觉得反感。

  要么是直接岔开话题,要么是干脆不搭理。

  但是当下。

  听见徐凯旋聊到这些。

  他只觉得心里面有股子说不出的满足感。

  或许正印证了那句老话,人只有当失去某样东西的时候,才知道它对自己有多重要。

  而等聊得差不多了。

  徐跃江就翻出来一个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简易雪橇。

  将分给爷爷和老爹的肉装在雪橇上。

  徐跃江仰头问徐凯旋:“真不用我送你了?”

  “这才多远的路。”

  “你爹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呢。”

  徐凯旋拍拍雪橇上的肉说:“再者说了,等你娘看见这肉的时候,说不准有多开心,你小子在场,太煞风景!”

  “……”

  徐跃江有点无语:“得,那我不打扰您二老的二人世界了。”

  “算你识趣。”

  徐凯旋嘿笑了声,随即扭头看了眼屋子说:“你就在家好好陪陪你老婆孩子吧。”

  “白露是个好孩子,好好对她。”

  “嗯。”

  徐跃江站在门口。

  直至老爹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屋。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

  依稀可见挤在火炕边缘睡在一起的两个人。

  看着妻女的睡颜。

  徐跃江不自觉地入了神。

  不用她们说什么,也不用她们做什么。

  她们只需要静静的躺在这里,就让徐跃江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充实。

  即便是前世被国家授予最高荣誉,三星军衔的时候都比不上此时此刻。

  但当他的手指即将碰触到林白露的脸时。

  他又慌忙将手收了回来。

  他怕了。

  他怕弄醒林白露。

  更怕看见她惊惧交加的眼神。

  刀也好,剑也罢,伤人的时候也会伤到自己。

  林白露被他伤的很深,也将他伤得很深。

  不然。

  他前世也不会因此失去男人的能力。

  不然。

  他也不会选择独身一人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最终。

  他也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正当这时。

  林白露忽然翻了个身。

  将自己的整条腿都露了出来。

  徐跃江唇角微勾:“怎么跟孩子一样。”

  他伸手拉住被子的边角,想要帮她将被子盖上。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

  他的目光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是林白露的脚!

  记忆中嫩白的脚上。

  此刻却长满了红肿的冻疮。

  徐跃江似乎想到什么,俯身拿起了林白露的鞋子。

  那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捏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