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一瘸一拐往外走,灶台边转悠的桂芝一瞅就来气。

  “瘸腿又要跑,就不能安生坐会,想给你绑那。”

  “我出去上厕所。”

  刚出门,灯芯顺手拿起缺口的砍柴刀,別在腰后。

  雪地上一溜拖痕,她跟在后面追。

  不一会就追上,可能拖着的东西有点沉,看那人费劲巴拉走的慢。

  脚步声惊的那人慌了一瞬。

  转过头是个四十来岁的妇女,瘦脸,面相和善,穿着黑袄,带着皮帽子,手上拖着个绳子,绳子那头是狍子皮包得鼓鼓囊塞,不知装的啥。

  “婶儿,我妈说你收皮子,我家里有。”

  脸上闪出惊慌的女人有些磕巴。

  “不,不收了。”

  盯着追上的女孩,长的一张俏丽小脸,应该也才十七八,只是可惜是个瘸子,黑袄女人又转了转眼珠子。

  “要不你帮我把收上来的拖去道上,我家那口子等我呢。

  我再去你家收。”

  灯芯笑盈盈地一瘸一拐向前走。

  “那挺好,我帮你。”

  刚走到那狍子皮旁边,灯芯一把掀开,里面竟然是俩小娃娃,睡得正香。

  孟寡妇的独儿成材,还有大姑楚春丽的宝贝孙子元宝。

  黑袄女人根本没料想到,这小姑娘竟然是骗自己的。

  脸上得和善瞬间不见,一股狠辣浮上脸,眼神阴恻恻。

  “想死?”

  灯芯歪着头,饶有兴致。

  “着急投胎?拍花子还敢拍到靠山屯?”

  怕这女娃大喊大叫,黑袄女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剔骨刀来。

  还想着骗上去,让自家那口子享享福,再转手卖个好价钱。

  死了怪可惜的。

  那就捅个半死再说。

  提刀冲上来的黑袄女人一脸残忍,刚冲到灯芯身前,手里的刀就被砍柴刀打飞。

  错愕一瞬的她,来了狠劲,要去夺刀。

  不拼命被抓着也是个一死,拐孩子是大忌,被乱棒打死的同行,她都认识几个。

  拼命的女人力气一出奇的大,灯芯还真低估了。

  被扑倒在雪地里的她,被死死按着,手里的刀也没了用武之地。

  骑在她身上的黑袄女人发了狠,一点点抓着她的手,刀尖就要往她心口里戳。

  生死存亡,在此一瞬,灯芯也咬着牙根。

  大吼一声,刀尖歪斜,用力**黑袄女人的大腿上。

  “啊——”

  一声惨叫,黑袄女人卸了力,疼得面容扭曲。

  灯芯一把将她推开,拔了插在她腿上的砍柴刀。

  女人捂着汩汩冒血的大腿,在雪地上打滚哀嚎。

  她挥手用刀把狠狠磕在女人的脑袋上,一**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脚腕子疼得脑门冒汗。

  黑袄女人身下红成一片,一动不动。

  等灯芯拖着绳子回到家,可把桂芝吓了个半死。

  以为大女儿是肉吃多了,蹲半天厕所。

  结果看她身上沾着血,头发像鸡窝一样,站在门前。

  “你,你,你这是干啥去了?”

  灯芯支撑不住,坐在地上。

  一把掀开狍子皮。

  桂芝赶紧把里头的小娃娃抱上炕,灯芯喘着粗气。

  “去叫老许,山上的拍花子还在,再找几个男的去道上,有个同伙。”

  桂芝都顾不上坐在地上的灯芯,一溜烟地往老许家跑。

  蝉花还是懂事,放下小狗,去扶坐地上的大姐。

  “姐,你现在咋这么厉害了?”

  “我厉害个蛋啊,你没瞅我现在多惨吗?”

  “那你为啥上去?”

  “你们丢了,咱妈活不了,那别人家的孩子丢了,别人的妈不也活不了。”

  “可元宝他们家对咱家又不好。”

  灯芯看了看炕上的元宝,楚春丽家的宝贝疙瘩。

  谁知道是拐的她家的。

  又看了看一旁的成材,幸亏是自己发现了,要不珊珊姐肯定是活不成了,丈夫死了,儿子再没了,不敢想象。

  老许被闯进来失魂落魄的桂芝吓了一跳。

  听说是拍花子进屯子,赶紧召集村里的男青年,当中也有能使枪的秦远山。

  一堆人急匆匆往屯子边的小路上找,黑袄女人还晕在那。

  秦远山握着枪往大路上跑,身手矫健。

  几个男人拽着黑袄女人的脚往回走。

  老许通知的楚春丽一家,还有孟寡妇,急匆匆往桂芝家跑。

  孟珊珊的鞋都跑掉了一只,还在家里给瘫在炕上的老婆婆擦身子,根本不知道成材竟然被人掳走了,刚知道成材被救下来,两腿发软,心都不跳了。

  心里的悔恨就要将她淹没,所有的苦楚翻江倒海,等她冲到桂芝家,看着炕上还在睡着的成材,这才允许自己大哭。

  呜咽的声音,凄凉无比。

  噗通跪在地上,就给炕上的灯芯磕头。

  这可把灯芯整的惶恐,趴在炕上,想拽起她。

  “姐,你赶紧起来!”

  而楚春丽跟儿媳妇也刚刚赶到。

  看着地上咣咣磕头的孟寡妇,她的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一把抱起炕上的元宝,递到儿媳唐秀丽手里。

  前些日子被浇了一身血水,恨得天天背后里骂,看她在三妹家撒泼出风头,更是敢怒不敢言。

  这自家大孙子咋这么凑巧,就被拍花子给拐了,莫不是她跟拍花子是一伙的。

  一句感谢都没有,扯着儿媳就往外走。

  懒得瞅那楚春丽,灯芯看着泪流满面的孟珊珊起身。

  “姐,多大点事,你把成材抱回去得了,可记得告诉他,以后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

  孟珊珊抹着眼泪,握着灯芯的手。

  “姐啥也没有,没啥好报答你的,你就是姐的恩人。

  成材长大了,孝敬你。”

  被逗得一笑,灯芯抽出手。

  “我小时候,你老给我好吃的,你忘了?”

  “灯芯,姐不会说话,但是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成材没了,我也活不下去……”

  哭哭啼啼的孟珊珊抱着成材刚走,桂芝也跟着回来了。

  灯芯的腿脚不便,要不是真想去看看拍花子被收拾。

  听桂芝说的绘声绘色。

  黑袄女人醒了就嗷嗷哭,说冤枉。

  大路上的男人等久了正心慌,一看着秦远山的绿军装就吓得准备驾马车跑。

  秦远山放了一枪,才老实。

  乖乖跟着回大队。

  “然后呢?”

  “然后啥,被关起来呗,明天送镇上去。”

  “不直接杀了吗?”

  桂芝被自家闺女的话吓一跳。

  “杀什么杀?你又不是土匪,地交到镇上派出所去。”

  灯芯撇撇嘴,拐小孩,贩卖人口,这还不杀?

  有点后悔刚刚再补一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