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煌龙是功能重建术的先行者之一,也有一些功能障碍是他能力之外的病种!

  地级市医院的一些主任,肯定也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可如果效果太不好的话,还不如不开展。

  闲谈不没手术进度。

  无影灯在头顶投下冷白的光晕,消毒水的气味裹挟着金属器械的寒意扑面而来。方子业调整着手术放大目镜的角度,聚酯纤维手套在指节处绷出细密的褶皱。

  透过显微镜头,患者受损的肌腱纤维如同被飓风摧折的树苗,凌乱地倒伏在血痂与瘢痕组织编织的泥沼中。

  “脉冲冲洗再开两组。”方子业的声音在口罩下显得有些沉闷,巡回护士立即将压力泵的旋钮顺时针转到底。

  生理盐水形成的透明幕帘冲刷着术野,冲走碎屑的同时,也暴露出更深层的结构损伤——原本应该平行排列的胶原纤维此刻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扭曲,就像被顽童揉皱后又展开的锡箔纸。

  刘煌龙一边给方子业助手,一边回道:“没有经过详细的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主要是这种事我们也不好去管。”

  “别人愿意担责任,你何必做这个裁判呢?”刘煌龙道。

  方子业手中的显微剪忽然悬停在半空。器械护士立即将备用的5-0普理灵缝线往前推了半寸,却见他摆摆手,转而要了高频电刀。

  手外科的巡回护士与方子业相处的时间很少,所以没有足够的默契。

  随着“滋滋“的电流声,一缕青烟从烧灼的毛细血管上升起,在无影灯下氤氲成淡蓝色的薄雾。

  “所以新术式授权要慎之又慎。”方子业的声音裹在电刀嗡鸣里,刀头精准地划过纤维化区域。在他手下,原本粘连成团的皮下组织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冻土,渐渐显露出清晰的解剖层次。

  “让刚学会素描的学生去画《蒙娜丽莎》——”方子业手里的显微持针器在指间灵巧地转了个圈,“不过功能重建术要做好,除了基本功要到位外,可能还真需要点达芬奇的想象力。”

  刘煌龙接着回道:“不过钟军宇教授也注意到了这件事,估计今年年底会进行详细的调研之后,再给卫生健康委员会予以建议!”

  “要谨慎授权,并且收回一批手术授权。”

  新术式之所以要授权,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

  原则上,任何术者的任何手术的授权,都是卫生健康委员会授予的,只是一部分手术授权会下放到医院和科室。

  “这台手术有点棘手,不过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刘老师,我暂时都没有想好小切口的手术方法,下次咱们还是别标新立异去猎奇了。”方子业道。

  刘煌龙点头,但还是追问:“子业,那你上一次那个病人?结果怎么样?”

  “勉强达标吧,虽然只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水准。但够用了。”

  每个人的状态都是起伏的,方子业也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都有百分之百的水准,但基本上每台手术,都是方子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实力和水准。

  “基本功够好还是好啊。”

  “不过,你那些操作,已经不算是基本功了。”刘煌龙羡慕地笑了起来。

  手术室的气氛因这句调侃松动了几分。麻醉监护仪的滴答声里,李琦副教授凑近观察,镜片上倒映着方子业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当看到方子业用双极电凝在不足两毫米的间隙中构建出临时性血供通道时,他忍不住轻呼:“这个入路设计.以前没见过。”

  刘煌龙来后,接手的是周子瑜教授所在组,李琦副教授如今依旧跟着刘煌龙。

  方子业上台后,他第一时间让了位,认认真真地毗邻方子业进行着观摩和学习。

  “李教授,我也是临时刚想的,我自己之前也没见过。”方子业平静回道。

  操作成了固定有效的套路之后,才是手术术式,否则就还只是基本功的操作,方子业现在就是在用自己深厚的基本功对病种进行拆解,没有固定的套路可言。

  本就觉得方子业很牛的李琦副教授,在看到方子业的操作正式开始后,越发相信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个道理,因此心态变得更加谦虚,偶尔还问了一两个问题……

  方子业也都一一解答。

  功能修复术没有标准的术式,只能是见招拆招后,重新进行功能重建术,标准的定义应该是功能重建翻修术。

  方子业重新做了一台,术中的效果还行,但术后会不会达到初次手术那么好,方子业自己心里也没底。

  “刘老师,先就这样吧,我已经做到极限了。”

  “应该术后的功能康复值得期待,但要比起单纯的功能障碍病人的术后康复,可能还是要差一些。”

  “任何手术只要是做了,就会在患者的身上留下蛛丝马迹。”方子业认怂了……

  时间也指向了下午的七点半。

  今天的两台手术,非常耗时。

  翻修术比一次手术更难,耗时更久。

  “也只好这样了。”刘煌龙点头。

  “一起去吃晚饭吗?”

  “不了,刘老师,我今天要去实验室一趟,有点事情要做。”方子业道。

  “你现在还亲自去实验室啊?”刘煌龙啧啧称奇。

  “不愧是卷王之王。卷毛狒狒。”

  “没办法啊,刘老师,家底有限,我几个学生都还在恩市,现在手头上要做的事情,我自己不去做就没有人可以做了。”方子业回道。

  刘煌龙闻言讪笑了几下,而后僵硬地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方子业终究已经在他的视野内再一次超脱出去,方子业的视野、能力,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之外,因此,方子业可以做但没说的事情,他问了也帮不上忙。

  不如识趣些。

  方子业出了手术室就开始点外卖。

  想了一下,还是点了之前与洛听竹经常吃的那家烤肉饭。

  当方子业推开实验室的大门时,电子钟显示20:47。走廊顶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最终定格在门禁系统的虹膜识别器上。

  不过烤肉饭是预制的,因此来得很快。

  方子业还才穿上实验室里的白大褂,外卖小哥就出现在门口,方子业只好脱下白大褂后又往外走,并通了与洛听竹的视频。

  方子业还是蹲坐在他之前与洛听竹一起吃饭的台阶上。

  不过,心态不一样了,所以吃饭的情绪也格外不一样。现在的方子业没了之前对未来的迷茫。

  “师兄你看这个!”视频通话里的洛听竹突然把手机转向显微镜目镜。培养皿中的肿瘤细胞在荧光标记下宛如星海,某些区域却诡异地呈现出漩涡状排列。“第三次重复实验,对照组也出现了同样的趋化性迁移。”

  方子业咬开外卖包装的动作顿住了。烤肉饭的香气与实验室外飘出的特有酚红试剂味道奇妙地交融,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荧光斑点,喉结上下滑动:“把代谢组学数据传给我…”

  洛听竹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里,马尾辫有些松散,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

  她伸手戳了戳镜头,仿佛要穿过屏幕戳到方子业的额头:“方大教授,现在是你的法定晚餐时间。段教授的人工智能义肢昨天已经都罢工抗议了,你忍心让人类过劳死吗?”

  方子业笑着举起筷子投降,米粒粘在嘴角都浑然不觉。头顶的通风橱发出低沉的嗡鸣……

  “你现在这说话水平提高了非常多啊?”

  “那我先不说话,看你吃饭。”洛听竹双手托着腮,目光温润,睫毛在视频里扑闪不停。

  与洛听竹视频快速干完后,方子业道:“听竹,你再休息一会儿,我也要去实验室里了。”

  “我在你们实验室可是有眼线的,你昨天晚上凌晨两点二十三分才离开实验室。”

  “要是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这么晚才出实验室,我保证不打你。”

  洛听竹闻言吐了吐舌头:“师兄,昨天我们组集体加班了,也不只是我一个人。”

  “这都九月份了,十月份开始,微型循环仪与化疗的联用临床课题就要正式开展了。”

  “我这边还要和定点试验的单位联系,事情很多的。”

  “还有就是,聂哥和廖教授两个人,最近像是疯了一般地在加班做实验。”

  “前天晚上,刘果姐还去我那里找人了,问他们是不是出去花天酒地了……”

  方子业:“……”

  自己的伙伴们都在奋斗,那么自己也不能太咸鱼,已经且休了接近半个月,方子业也要正式地开始工作了。

  方子业当天晚上也就加了班,而且这样的节奏,一持续就是接近半个月……

  9月27日,下午三点。

  方子业接到了刘煌龙的电话:“子业,今天晚上九点钟的高铁,不能误了啊?”

  “我们下午六点钟见面,一起吃饭,然后去高铁站。”

  “这要是误了事,杜主任和王院长非得把我们两个抽筋扒皮。”

  去领国奖如果还误了事,最后闹出了没参会的乌龙,真会被打的!~

  “刘教授,我现在已经从实验室出来了,我这边也搞完了。”

  “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

  “我师弟们,我两位师父,还有我老婆,从今天上午就给我打了电话。”

  “就刚刚,李源培还亲自跑过来提醒了我,就是怕我忘记了时间。”方子业笑着回道。

  他就算是做实验再忙,也不会忘记时间的。

  付出了足够多的劳动,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有奖拿还不去,那也未免太过于清高了。

  这一次领奖,可是在京都的大会堂。

  虽然方子业只是喽啰参与者,并不是最顶级的大佬,可能有机会进入到这样的圈子。

  领完奖后,方子业的位次都只会与别人不一样。

  嗯,方子业虽然没有拿到优青和杰青,但国奖比优青和杰青更加牛掰,而且没有学历和年龄限制。

  一般来讲,能拿国奖的,可以绝对鄙视什么优青和杰青,反过来杰青也只能对拿国奖的人予以崇高的敬意。

  方子业这又算是完成了弯道超车。

  没有来得及给优青和国青机会。

  “没忘记就好。”

  “就怕你忙忘了时间,我也听说,你最近没事儿就往实验室跑,早出晚归的。”

  “除了手术和练功房之外,哪里都没去。”刘煌龙也显然很关心方子业的行踪。

  不过,刘煌龙也没有好奇方子业正在做什么。

  进实验室的基础实验那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嘛?

  方子业如今的科研底蕴,可能随口一句就是重要课题,属于课题组的机密。

  自己就是做科研的,不至于这么不礼貌。

  “刘老师,我们下午见!~”方子业主动结束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方子业直接从实验室杀到了马路上,而后,打车回到了洛听竹的房子里。

  打开了电脑,开始与张利民院士聊天。

  不过,方子业发过去信息后,张利民并未第一时间回复。

  方子业也只能暂时静等一会儿。

  因为最近方子业都一直在和对方聊天,所以方子业知道对方给自己的信息肯定设置了特殊提示,没回复是不方便。

  果然,五分钟后,方子业的电话响了起来:“方教授,我刚刚在开会,看到了你的信息后,借故上厕所出来一会儿。”

  “时间不是很久!~”

  方子业马上道:“张老师,一些特别详细的情况,我们今天晚上见面了详聊吧!~”

  “我在近期查了很多资料,也进行了一些试错相关的试验,我发现,我之前与您提过的那个新的肿瘤诱导物,有了点眉头。”

  “我参考了化学、物理等相关专业的一些文献和资料,最后把我们之前讨论列举的可疑物质,最后锁定在了十一种。”

  “我猜测,最后可能不止一种致癌物质,可能有两种甚至三种。”

  张利民教授就是做常见恶性肿瘤的发病机理研究的,致力于通过多组学数据鉴定肿瘤驱动基因,对肿瘤进行精确分型,鉴定新型预后标志物和治疗靶点,深入挖掘组学数据,系统阐述关键基因和通路的功能和机制。

  寻找病因,寻找致癌因素的内外因,都是他的研究方向,不仅仅只是肿瘤的分子测序。

  周彦教授委托方子业的事情,方子业前期只是确定了,该微环境会诱导肿瘤的异变,但是无法精确的定位是哪一种物质。

  相当于只是确定一种现象。

  这样的情况下,看起来是大海捞针。

  但是,也有一定的规律可循,那就是对微环境中检测的所有物质进行重新梳理,对他们的化学性质和物理性质进行鉴定和区别,看是否与其他类似的致癌物质有一定的化学结构与物理结构的同源性。

  从而确定一些可疑的,未被证实,但的确可能引起癌症高发的物质出来。

  方子业其实一直都在做这件事,前段时间他的手伤了嘛。

  除了参与课题组的讨论,其他的时间都在做这个。

  周彦教授都知道‘治未病’的好处,方子业也不是**,知道如果真的可以确定一种新的致癌物,那肯定也是功德无量的。

  “方教授,您费心了。”

  “我们采取的是缩样法,不过还是没有方教授你的推测法这么精准。”张利民闻言,语气也比较兴奋。

  所谓减半缩样法,就是对好多种物质进行一部分的清除,用剩下的物质作为微环境,供给正常的细胞,确定它是否会引起动物异变。

  对动物进行测序后,观察它们正常组织细胞的异型性或者是基因是否会有致病基因的诱导物增加,以此来反推定位……

  都是很好且常用的方法。

  “张教授,也可能是运气。其实我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也采取了缩样法。”

  “就是我的运气会比较好。”方子业笑着道。

  “方教授,众所周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这一次辛苦方教授你了,你的发现,可能会让我们的工作年限缩短至少三年。”张利民教授道。

  要去重新定义一种新的致癌物,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做到的事情,一般都是五年十五年甚至五十年,才可以新增。

  就算是天赋非常高,技术非常好,突然的灵光一闪,也只能半年或者一年地减少工作量。

  “张教授,那我们见面了再聊?”

  “我主要是怕约不到张教授您,所以就提前给您发了个信息。”方子业道。

  约张利民的人很多,不管是吃饭的还是合作的,如果论资排辈,不论张利民教授的个人偏爱,方子业至少要排好几个月。

  毕竟方子业只是一个副教授,最多就是特殊的副教授。

  方子业现在的科研成果很高级,但一些特别知名老教授几十年的积累,也不会特别弱于方子业。

  “见面聊。”

  “晚上我请方教授您吃饭。”张利民教授也非常客气。

  懂科研的人一起合作,那就是知己。

  酒逢知己千杯少!

  张利民倒是觉得,方子业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而且还是自己学生的家属先招惹了方子业,方子业有一个非常光明正大地还手理由。

  ……

  挂断电话后,方子业看向了自己的技能面板。

  【医学基础细胞实验技术7级0/0(无法升级,唯一特性,重定义)】

  看起来简单,无法升级四个字也好理解。

  但后面的唯一特性重定义,却是一种概念级的技能了。

  如果说,6级技能的被动是可以非常快速地发现一种科研技术的漏洞,然后可以通过一定的方法将其变得更加完美?

  那么7级技能的被动就是,永远保持最先进的思维模式、最灵泛的思维圈,可以非常敏锐地学习和捕捉任何风吹草动,自行对一种实验进行推衍,直至其变成新的重定义,现世之完美。

  没有到这个级别之前,永远都无法理解这个技能。

  方子业也是经历了足足一个星期,才算是勉强搞明白了它的特性,和它给自己带来的好处。

  就好比,我如果设计出来了一个新的东西,他属于当世最先进的。

  但是,十年之后,你觉得你把我的东西超越了,但实际上,我研发的东西,还是可以随时完善至你所以为的重新定义的最完美阶段。

  只要你能搞得出来的东西,我就可以搞得出来,想办法就可以搞得出来。

  但我可以搞得出来的东西,你除非有类似的技能,否则就可能永远搞不出来。

  这种级别的技能,不仅仅只是技能了,它还涵盖了思维、学习等各方面能力为一体的被动。

  也是因此,方子业半个月以来,不管是翻看文献也好,做实验也好,都如有神助,有些实验,他做了一半,就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趋势和结果,然后就可以去做另外一部分。

  现在的方子业不是为了证明,只是为了挑选通路,选择可能的方向,自然不用原始数据,不用把所有的试验都做完。

  他只要拿到可能的一部分圈定物后,把可疑的方向筛选出来,然后交给人去做就好了。

  所以,方子业可以快速地对实验进行截断。

  嗯,有了这样的趋势,就不做了,作为备选。

  花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其他人来……

  方子业现在估计自己做实验的效率,一天都可以产出类似于十个工作量甚至更多的‘实验方向’。

  这是什么概念,别人做一个工作量,需要一周到两周。

  方子业如果不追求结果的话,可能就是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把实验结果的方向确定下来!

  当然,其实也没有这么夸张,取平均才有这样的效率。

  毕竟有些细胞实验,是需要培养和生长周期的。

  只是方子业可以同时,同一天,掌控和操作四五十个方向的实验都不在话下。

  方子业为什么忙,其实都是在忙这些。

  方子业紧接着开始收拾东西,确定好自己的身份证、钱包等都随身携带后,方子业又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手机上的信息,清理了一遍邮箱的信息。

  而且客气回复道:“谢谢贵杂志和贵编辑部的认可和邀请,但本人因个人原因,目前的日程安排比较繁忙,怕耽误贵杂志的正常运营,影响到其他学者文章的发表效率,只能含泪婉拒!”

  方子业复制完,检查一遍,觉得自己看了都会觉得自己是情真意切,而后选择了发送。

  总算是简单地把一天的信息和邮箱日程走完了,时间来到了下午的四点半。

  方子业出门、打车,一边回复群里面的消息,一边开始看疗养院创伤外科和手外科拟收患者的基本信息和检查资料。

  方子业虽然离开了疗养院,也把组长放了出去,可一直都在承担着自己的角色。

  虽然基本没有发言,但不代表方子业没有关注。

  “@杜东临,杜教授,手外组拟收的第二号患者,不要收了。”方子业回了一句。

  杜东临没有抱着手机,所以可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但过了三分钟,就有人提醒了杜东临。

  杜东临打来了电话,语气客气:“方组长,这个二号,是有什么不对吗?”

  “他的核磁有问题,上面显示的细节与他的症状不太符合,可能有坑,不要轻易做功能重建术。”方子业回道。

  “好的,谢谢方组长。”

  “也恭喜方组长,方组长今天是要去准备领奖了吧?”杜东临不无羡慕地道。

  国奖是什么概念啊?这可不是读书期间的国家级奖学金,这是国家自然科学奖金和国家科技进步奖!!!

  只要是个科研人员,就会以此为荣,以此为目标。

  “杜教授,等我回来了,请你们一起吃饭,到时候再庆祝庆祝。”

  “我是打算出发了。”方子业道。

  “方组长,要是你还在就好了,这个病人,我觉得我们可以收。”

  “只可惜?”

  杜东临接着又道:“最近疗养院内的人事变化挺大的,宋立波主任和科研组的庞龙山教授两人同时代任院长。”

  “陈院长突然就宣布退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疗养院的很多人都人心惶惶的。”

  “没事儿,杜教授,不管什么事,都总会过去的。”方子业也不知道陈院长去了哪里。

  “希望吧。”

  “方组长,我还要给您汇报一件事情,我和叶伏生教授仔细商议过了,我们近期打算尝试一下四级糖尿病足的保肢术。”

  “如果最后保肢术没能成功的话,我就打算建议他来您那里,看能不能抢救一下。”杜东临道。

  “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我觉得我和叶教授两人,近半年也学了很多东西,可以尝试一下。”

  杜东临非常谨慎地咨询着,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糖尿病足5级,是最终末期,是概念性分级,百分百坏死了。

  方子业都没办法保肢。

  “可以的,杜教授!”

  “您现在是组长,您可以自行决议。”

  “不用给我汇报。”方子业道。

  杜东临闻言,马上很真诚地道:“方教授,我不知道您自己的体会是怎么样?”

  “我经历过自己的恩师退休,离开科室的阶段,一开始还觉得挺自由的。”

  “但后来,就会觉得很孤单,很无助。”

  “甚至有时候你想求助,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好在是方组长你出现了。”

  “而且你年轻,你愿意说,愿意干涉……”

  “和我同龄的都是一些老狐狸。”

  “能有人请教,有人管着你的时候,虽然束缚,但其实是幸福的。”杜东临的言辞恳切。

  方子业没办法彻底理解杜东临教授的感觉,便笑了笑道:“那就谢谢杜教授您的信任,我也就是在群里面随便多一句嘴。”

  “我现在还要去找另外一个老师,杜教授,我们下次再聊?”

  “好,不打扰方组长你了。”杜东临主动挂断了电话。

  客气,但不卑微。

  尊重,但不卑躬屈膝。

  ……

  晨曦穿透刘煌龙所在小区对面穹顶的菱形玻璃,在刘煌龙熨烫笔挺的西装上洒下细碎的金斑。他第13次调整领带夹的位置,金属卡扣与胸前的国徽徽章相碰,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子业,这样可以了吧?”刘煌龙回过头问方子业。

  方子业正低头核对邀请函编号,闻言抬起眼睛。他今天特意选了靛青色暗纹领带,衬得眼下的皮肤略白:“刘老师,你都准备了三套西装!”

  “我只带了两套替补,都没怎么搭配。”

  方子业则只带了两套,都在箱子里!

  可不敢只带一套,万一坏了没得穿就麻烦了。

  因为这种正装出席的西装最好都是订制的,与那么多顶级的专家和老师见面,也不能太不礼貌。

  “等等!我的邀请函放在哪个夹层了?”刘煌龙的公文包被哗啦一声拉开,露出整整齐齐码放的资料,每份都用彩色便签标注着不同会场名称。

  终于在其中一个格子层找到了邀请函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找到了。”

  “子业,你等我一下,我换一套便装,我们再去吃饭。”刘煌龙看到方子业愕然的表情后,也是稍稍有点脸红的低下了头。

  方子业倒也不觉得刘煌龙很过分,这样郑重的场合,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方子业的礼服也是洛听竹为他参详了许久才订制的,两件的价格也都不便宜。

  只是方子业自己没有拿到过优青和杰青,所以不知道这样的帽子对自己有怎么样的提升,所以反倒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所谓’气质。

  “刘老师,没关系,我可以再等你一会儿,现在时间也还早,并不饿。”方子业望着刘煌龙教授眼角的笑纹,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永不停歇的离心机。

  一代代医者就这样旋转着,将青春与热血沉淀成救死扶伤的重量。

  刘煌龙其实也还年轻,只是在方子业看来他的年纪还比较大。

  “带你去吃点好的。”刘煌龙终于是停歇了下来,大手一挥,带着方子业出去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