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之听见小宝宝咿呀的声音,忍不住偷偷将头抬起来一些,窥探门内的模样。

  抱住那小小软软的身体时,沈时微原本那冷淡的神色都瞬间柔软了。

  小婴儿似乎也有所感应,刚刚还手脚乱蹬,往沈时微怀里一躺,瞬间变得安静又乖巧,昏昏欲睡。

  那恬静乖巧的小模样,简直看得人心都化了。

  沈时微和林初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沈时微一下一下轻拍着孩子,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孩子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孩子的确和糖糖小时候很像,却又有些不一样。

  这孩子给她的感觉,好像更像她多一点。

  就好像生了个缩小版的自己。

  都说孕中的情绪对胎儿影响非常大。

  这小家伙或许是感受到她不喜欢季行之了,所以才更偏像她一些吧。

  不管是不是错觉,这样想着,沈时微也觉得欣慰不少。

  不枉她在鬼门关走一遭,生下这个女儿。

  沈时微忍不住低下头,又在小女儿的脸上亲了亲。

  小家伙呆在沈时微的怀里,很快甜甜睡去。

  林初禾轻手轻脚的帮忙将她放回婴儿床里。

  本想陪着沈时微多聊会天,但无奈部队里事情有些多,她没来得及待多久就被一个电话叫了回去。

  离开的时候,沈时微正在打点滴。

  沈时微现在身体虚弱,不知不觉就会睡过去,林初禾怎么看都觉得放心不下。

  又不好太麻烦医生护士帮忙一直盯着,林初禾想了一圈,也只能让门口那人帮忙了。

  她拎着饭盒匆匆走出去,无奈的交代季行之。

  “时微现在正在打吊针,你多留神盯着点,有什么问题及时叫医生护士。”

  季行之没有做饭的经验,但生病的经验还是有的。

  他立刻点头应承下来,赶紧踏进病房,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床边,时刻盯着那吊瓶。

  林初禾看他如此认真,也算放心了些。

  还好,这男人也不是完全没用。

  多年的训练经验下来,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季行之即便在部队之外也习惯性一副军人坐姿,手放在膝盖上,坐的格外板正。

  沈时微知道林初禾也是放心不下她,原本不打算说什么,只想默不作声的等着吊瓶打完。

  然而纵使她不看,余光都能瞥见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的样子。

  她并不讨厌这样规矩板正的坐姿,但这个时候看见,并且还是季行之摆出来的,她就莫名有一种自己正在蹲牢子被看守的感觉。

  她忍不住闭了闭眼。

  季行之像是有所觉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坐姿,迅速调整了一下,努力放松地坐着。

  尽管还是有些板,但总归比方才好了许多。

  沈时微暗自松了口气,望着天花板上阳光的倒影打发时间。

  不知不觉间,竟迷迷糊糊的浅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季行之刚叫来护士帮她换完瓶子。

  他盯着她微微发肿的手背看了片刻,立刻抄起她的脸盆毛巾和暖瓶走了出去。

  沈时微将眼皮悄悄撑开一条缝,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不过片刻,就端了一盆热水回来,还装了满满一暖瓶的热水。

  他将毛巾按进水里全部浸湿,又忍着烫拧干,等温度稍稍散去一些,他将毛巾叠成适当的长条,敷在了她浮肿的手背上。

  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手背传来,沈时微果然感觉舒服不少。

  他就这么一直站在旁边,轻手轻脚的给她热敷,随时伸出手试探毛巾的温度。

  感觉毛巾变凉了,又立刻取回来重新用热水打湿,拧干,再热敷。

  如此反复几次,沈时微手背上的胀痛感消减不少。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

  她从前从未被人陪着一起输过液,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结婚以后。

  小时候只有母亲一个人照顾她,母亲身体又弱,每次生病,她都强装无事,自己偷偷溜出去打吊瓶。

  后来结婚了,生了糖糖,又从来都是她陪着季行之和糖糖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就算自己生病了,也都是见缝插针的找一些空闲时间过来把吊瓶打了后,又匆匆回家。

  季行之受伤最重的那一次,她甚至陪着他一个通宵一个通宵的熬,直到白天有医生护士在,她才有时间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儿。

  那段日子,她比季行之这两天消瘦的还要厉害,瘦的快要脱相,整整清减了十几斤。

  邻居大嫂们见了都心疼的不得了,每次买菜的时候都会“碰巧”多买一些鱼、鸡、肉给她。

  只说是买多了的,不让她有心理负担,还热心的告诉她这些鸡鱼肉怎么烹调最营养。

  可那些东西,有一大半都被她做了分给了季行之和糖糖。

  季行之每天淡淡的喝着她拿去的滋补汤品,像喝白水一样,连看也不多看一眼。

  喝完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放,仿佛那碗自己就会变干净似的。

  以至于整整调养了大半年,她瘦的那十几斤也没能完全补回来。

  体重骤然下降,抵抗力也下降,她后半年频频生病,时不时就要往医院跑一趟。

  可即便如此,季行之也只对她多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问候,而后照例是在部队训练,整天整天的不回家。

  现在想起来,季行之那时候对她的关心,甚至比不上邻居大嫂们。

  真是讽刺。

  曾经那么忽视她,现如今却上赶着来关心照顾她。

  迟来的深情比草**,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她看着季行之在病床边忙来忙去,一如当年重伤躺在病床上的季行之。

  ——毫无感觉。

  他如今所做的这些,根本比不上她当年为他做的。

  甚至他消瘦的这几斤,还比不上她当年她的一半多。

  她付出的成本都还没收回来,又何谈动容?

  沈时微不再多想,坦然的享受着他的关心,眼皮都不抬一下。

  直到点滴终于打完,护士前来收空瓶,沈时微这才睁开眼和护士道了声谢。

  季行之看见沈时微那双神色清明的眼,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她刚刚其实一直没睡着。